第八章·成年人

  「人家都四十五了,我是出于禮貌才沒喊阿姨……」

  「白素貞還一千多歲了呢!少廢話,你給我打起十二分精神來,敢動歪腦筋我,咔嚓!」

  我喘息未定,惡狠狠的做了個斬釘截鐵的動作,開門下了車。

  竟然有一瞬間腰酸腿軟,微微一個趔趄,心里暗暗納罕,剛才明明爽的是他呀,怎么一個濕吻居然就能讓我抽了筋似的體力不支?

  這人莫不是私下里學了什么妖法,每天吸走我的陽氣?

  看看車窗玻璃映出的自己的確有點散亂狼狽,取出紙巾,對著窗戶擦去嘴角暈開的嬌紅,順手敲了兩下。

  不出所料,車窗降下的同時,露出許博壞壞的笑臉。把半包紙巾遞過去,指了指他的嘴角,漫不經心的把一個毀譽參半的眼神炸彈拋進了車廂,扭著禍國殃民的柳腰走向辦公大樓。

  要不是早上吃的有點多,我自信能走得再招搖些,可是,李姐的生煎饅頭實在是太好吃了。

  幾顆香濃的黑芝麻和碧綠的蔥花把一個小饅頭裝扮得生機勃勃。咬下去,一半香軟一半焦脆。醬香鮮稠的湯汁熱燙的滾過齒根舌畔,瞬間喚醒每一顆味蕾,軟嫩彈滑的肉餡兒肥瘦相宜,鮮而不膩。

  我望著李姐溫婉恬淡的臉,只一口就險些吃出淚花,打心眼兒里生出親切和景仰來,對她的手藝贊不絕口。

  許博招呼她坐下一起,李姐大方的坐在我對面,并未刻意推辭。

  坐的近了,我才發現他眼角的細紋,腮畔唇邊略微的松弛。不過看上去絕對不超過四十歲。

  讓人吃驚的是,她還化了淡妝,白皙干凈的皮膚,再加上靈秀的五官,讓人直想將那眉山秋水嵌入微雨江南嫵媚的畫里。

  「李小姐是南方人吧?」

  「嗯,我家祖籍杭州,這幾年才來北京。」李姐給自己盛了一小碗南瓜粥,吃得云淡風輕。

  「怪不得您做的生煎包這么好吃,是家傳的手藝吧?」

  「李姐在上海國際甜品大賽上拿過獎的,是正兒八經的面點師。」許博一邊擦著嘴邊的油脂一邊沒大沒小的插嘴。

  「哦,是嗎?那怎么會來做家政,北京有的是賓館飯店需要您這樣的人才啊!」我說話間瞥了許博一眼,心里生出一絲疑惑。

  「做吃的一直是我一個愛好,參加比賽那也是年輕的時候一時興起。我性子散漫,不愿意去上那種班,受人管束。平時就喜歡打理家居的這些瑣碎,還是在像你們這樣的小夫妻家里做事自在受用。」

  一番話說得合情合理不卑不亢。我忽然覺得自己在她淡定平和的目光里就像個備受關照的小女孩兒,還賊貪吃,自己的吃完了不夠,還搶了許博兩個。

  光憑精湛的廚藝和待人接物那份進退有矩,我就得表揚許博這個任務完成得漂亮。家政公司提供的個人資料連國家安全局也挑不出什么毛病來,再找茬就太不賢惠了。

  辦公室里陽光明媚,我踩著溝滿壕平的步子走向辦公桌,跟可依和小毛打過招呼,看見那把生著小肚腩的椅子實在不敢坐,恰到好處的想起該去洗手間補個妝。

  鏡子里的女人煥彩風流,粉撲撲的臉蛋兒簡直潤得像回到了十八歲羞紅的心事里,看得自己都不好意思起來。

  直到此刻,我才發覺一顆心持續慌慌的亂跳,久久不能平復,剛剛在車上做過的事簡直要用瘋狂放浪來形容了,我怎么忽然間變得這么大膽,幾乎不計后果的拉著許博胡鬧,要是被發現……那鏡子里的人還是原來的我么?

  「婧姐,昨天你走的那么早,干嘛去了?」

  回到辦公室剛剛坐定,可依就來搭話了。這丫頭從昨天到現在明顯消停了不少,眼神兒也變得明滅閃爍,故作鎮靜。

  撞見當沒見,看破不說破,這是最基本的處世守則。我自然揣著明白裝糊涂,不過心里還是享受著揪住別人小辮子的暗爽。

  回頭許博還要去羅教授那里上學,我是教具你是助教,看誰不自在,你個小丫頭能跟我裝多久?

  「哦,許博帶我去參加了一個婚禮。」

  我沒說謊,不過,在這簡單的陳述里,應該誰也猜不到背后的玄機,不禁微微一笑。

  「啊?婚禮呀,哎呀我最喜歡參加婚禮了!」

  可依好像一下子被婚禮兩個字給點亮了,眉花眼笑中一臉的憧憬,卻讓我生出秦爺終究還是女人的感慨。

  「是么,別人的婚禮你去美啥呀?」

  我小心翼翼的說著「別人」,卻赤裸裸的諷刺秦爺的女兒心,小爽。

  沒想到人家根本沒GET到,一臉癡迷的問我:「中式的西式的,晚上辦婚禮有沒有舞會呀,你穿的漂不漂亮?」

  沒想到秦爺對婚禮懷有如此熱情,一連串的問題問的我有點懵。

  中式的還是西式的?這個不是應該分二十四式或者三十六式的嗎?中西方應該都用得上那個……姿勢吧!

  有沒有舞會?鋼琴師都安排了,原本……應該有吧!

  穿的啥?穿了脫脫了穿的,這個答案倒是還算明確。

  「嗯,一件紅色的真絲晚裝,有腰帶的……」總算及時閉嘴,沒把腰鏈兒帶出來。

  「哇哦——」秦爺連哈喇子都掉鍵盤上了。

  實在看不上她那貪吃版的淫賤相,我把臉扭向窗外。

  不管是為了紀念風花雪月的歸宿還是慶祝柴米油鹽的開張,人們都非常重視這個儀式,給它賦予各種美好的意義。

  就連這個瘋得沒邊兒的丫頭,也向往那婚紗鮮花進行曲中的誓言么?原諒我有些凌亂了。

  「……性生活不宜過頻,動作不宜過大……」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像根木杠子插進我的腦子。

  早上許博帶我去做了孕檢,這句生硬的告誡來自那個粉藍色口罩后面嬌脆動聽的聲音。

  沒錯,嬌脆!從來沒見她摘下過口罩,可光憑聲音就足以判斷白大褂下面絕不是個低碳環保的等閑之輩。

  寬大的天使白衣并沒有完全遮住魔鬼的細腰長腿前凸后翹,反而更惹來人們浮想聯翩的目光。

  這句話就像個例行程序的一部分,每次孕檢她都會說一遍,從沒太當回事。

  可今天早上這次聽起來格外刺耳,我的臉騰的一下紅了。好像給剝得光光的躺在那,被她發現了昨晚貪玩兒留下的紅腫或者不明液體的殘跡。

  那大口罩上方露出來的毛嘟嘟烏溜溜的大眼睛像是鋒利的手術刀,讓我老臉如割。旁邊的許博更是像個把球踢進校長室的熊孩子,全沒了操場上的威風,頻頻點頭。

  「聽見了嗎?不宜過頻,過大!」許博邊開車邊賊著我壞壞的笑,我正羞惱無處發泄,偏偏這個時候招惹我,好吧!

  伸手「唰」的拉開他的褲鏈兒,直抵帥帳!那將軍正睡懶覺,被我掀了被子,逮個正著。不過哥們兒還真不是一般的訓練有素,立馬在我手底下不服不忿起來!

  我把下巴擱在許博的肩膀上,輕啟朱唇,吐氣如蘭,手上的動作靈動而熟練。

  「過頻哈?咋還這么精神呢?過大哈?變大的大,還是膽大的大呀?」

  「哎!哎!我的姑奶奶,這他媽是北京!你想上東方時空啊?」

  「老公,你那么辛苦,又替我挨罵,多不容易啊,露臉的事兒你來,我在下面鼓勵你!」說著,在溫潤乖巧的耳朵上啄了一口,把頭鉆過他的腋下,張口含住了那個大寶貝。

  最初的腥咸很快散入豐沛的唾液里,唇舌姐妹與將軍閣下已經不是初次見面的劍拔弩張了。這次他們很快成了暖烘烘濕漉漉的好朋友。

  只是我的臉貼在許博的肚皮上,明顯感受到腹肌繃緊的波形,踏板上的兩只腳也更小心翼翼起來。

  如果只是吃過棒棒糖,那你可能無法理解,即使不甜,舔吮咂摸的口舌之欲也能得到充分的滿足。

  我并不是在做著取悅討好的服務,而是在實實在在的享受,這是從前的我無法理解的。

  軟嫩與硬挺,靈動與木訥,包容纏繞與頑強不屈,這似乎是食欲與性欲最嚴絲合縫的短兵相接,更是兩具肉體放下自我最真摯而私密的縱情嬉戲。

  那個輕挑的聲音環繞著車頂,歡快的飛舞盤旋。

  「過頻?哈哈哈,笑死我了,你這個妖孽……」

  過頻嗎?一晚兩次,高潮三度,是有點兒哈,可我怎么還是覺得不夠呢?

  這些天,我與許博的關系好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脈,幾乎是分秒必爭的想念著對方,渴望著對方的身體。

  后海邊的噴射游戲,陽臺上的深喉吞精,好像一下子互相敞開了彼此身心的大門,在愛的河流中,盡情的體驗著來自對方的歡愉。

  在那個讓人畢生難忘的婚禮上,我們終于又一次做愛了。

  那是一次真正意義的做愛,而且只能稱為做愛。我們雙雙被愛的甘霖澆透,又被愛的火焰烤熟,用那個最最羞人的姿勢,取悅彼此,奉獻彼此,交托彼此,融入彼此。

  那是一次完美神圣的獻祭,也是一次精彩絕倫的表演,而之前的每一次都只能算是稚拙的彩排,雖然時間不長,可那種歡愉是燃盡生命的陶醉沉淪,是不可復制的刻骨銘心。

  而幾個小時后的那次午夜風波完全是另一番景象了。

  那更像是一場原始游戲意味的捕獵,用氣味引誘,用心機躲藏,用尾羽挑逗,用爪牙恫嚇。究竟誰是獵手誰是獵物,沒人會在意。

  在體力與汗水的消耗中,肉體的勢均力敵并不妨礙心靈的惺惺相惜。

  你是我月光下唯一的愛侶,也是我草原上最登對得意的玩伴,更與我一起懷著好奇與迷惑去深淵探險。

  回想那段不堪的過往,我與陳京生的糾結癡纏又是怎樣的況味呢?

  那時的我,更像一個孤獨的捕手,在一望無際的荒原上執著的追蹤一只怪獸。就連我自己也說不清為什么懷著那份狂熱不肯放棄,雖然早已筋疲力盡。

  是害怕失去目標就一同失去了掙扎存續的理由,只能岌岌無名的淹沒在這毫無生機的世界里?

  還是壓制不住生命最初融入血液的好斗本性,難以抵擋獵殺搏命時的快感誘惑?

  抑或根本就是渴望以身飼虎,在被撕成碎片的慘烈中尋一個不算平庸的了斷?

  陳京生讓我體驗了震撼般的生理滿足,可是,回頭再看時,我想要的似乎更多。

  我以為他是溫厚的仁慈的慷慨的,可他撇下我走開了,我都分不清是傷心欲絕還是追悔莫及……

  這個男人留給我的最有用的東西恐怕就是此刻讓許博爽的直哼哼的口舌技巧了。

  據說男人做夢都會開車,因為開車能帶給人掌控感,那么如果坐在掌控感十足的駕駛座上,命根子同時被掌控在美女的嘴巴里,是怎樣的一番舒爽呢?

  從居高臨下的奇襲軍營,與將軍閣下打成一片開始,我就劈頭蓋臉手口并用完全沒給他喘息的機會。

  你們的棒棒糖是越舔越小越沒滋味兒沒存在感的。我的不一樣,越吃越大,越摸越燙,越舔越是生機勃勃。

  車子停了,應該是在等紅燈,許博已經爽的直挺腰胯。

  我偷眼看他,像學前班的小朋友坐得一樣直,表情嚴肅,脖子上的青筋卻蜿蜒嶙峋,殷殷泛紅,更加放心大膽的全力施為起來。

  許是停車等候的狀態不再分心,將軍的暴脾氣上來了。我幾乎能聽到他即將爆發的怒吼,鳥兒啄米一般歡叫著加快了速度!

  「欸,欸欸!有……有警察老婆,過來了……我操……」

  我才不管什么警察,就是進監獄我也要先完成我的斬首行動!

  在我被撐得滿滿的嘴巴里傳來第一次跳動的時候,車子動了。起步明顯有點兒竄,我確信那是第一股熱流噴涌的直接效果。

  接踵而至的噴射讓車子持續加速,分不清是馬達的嘶鳴還是將軍的怒吼,反正許博變成了一個嗷嗷叫的百米沖刺階段的賽車手。

  慣性把我的臉緊緊貼在虬勁的腹肌上。我貪婪的吮吸吞咽。生命的精華一滴都沒糟蹋。你們的棒棒糖能吃出火山奶油冰淇淋的效果么?

  直到許博把車停在單位樓下,我還在撫慰著將軍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委屈。終于等他像個乖寶寶一樣睡著了,才蓋好被子,拉上拉鏈兒,起身抬頭。

  許博一把攬過我,深深的吻住,氣喘如牛。

  「哼!不把你的彈藥清空,保不齊便宜了小姐姐……」

  「婧姐!想什么吶!臉蛋兒紅的像才當了新娘一樣!」

  秦爺的聲音把我羞羞的拉回當下。

  「沒什么,走神兒了,今晚羅教授有空啊?」

  我沒話找話,好讓臉上的溫度盡快降下來。沒想到一提羅教授,可依那剛剛還晴空萬里的眼波兒悠的一飄,滿月似的臉蛋兒上一只尷尬的小兔子被我逮個正著。

  「啊,當然有啊,研究上的事兒從來不馬虎的。」

  我心下嘿然,研究上不馬虎,就是說話太走腎不走心,害得自己……

  前日里那個詭異香艷的畫面再次閃現在我腦海里。再看眼前這個粉雕玉琢似的美人兒,原本殘留的不適感似乎被一種帶著刺痛的麻辣鮮香所替代。

  雖然仍不忍直視,可偷偷刺探的好奇已經悄悄抬頭。

  「研究什么的我不懂,不過,羅教授的手法可真是絕了,受用過的人肯定都會割舍不下的。」

  我憋著隔岸觀火的壞笑,故意把話說得曖昧又有一點點露骨,看她的反應。

  「嘿嘿!姐,下午黨團活動,芳姐又不在,要不我帶你去個好地方,咱們去吃火鍋,怎么樣?」

  我的小撩撥竟出乎意料的沒掀起什么浪花兒。

  秦爺就是秦爺,那壓低了聲音之后特有的磁魅不羈,就好像個社會小青年兒在胡同口勾搭鄰居家剛過門兒的小媳婦兒。

  直勾勾熱辣辣的眼神里藏著驕狂與渴盼交織的心照不宣,就差沒捧出內聯升的緞面兒紅繡鞋了。

  「那也叫上羅教授和許博吧,吃完了我們一起去愛都,許博都等不及要拜師啦!」

  不管是不是鴻門宴,人多了才熱鬧嘛,想跟我一對一的過招,你個小丫頭片子還不夠資格……

  可惜的是,我的如意算盤沒打響,臨近傍晚,許博打來電話說臨時加班,晚上會趕去愛都上課,讓我們自己先享受。

  聽了我們的對話,陪我逛了半下午街的可依腳步輕快的躍上樓梯。

  估計她也沒叫羅教授。以她藏不住心事的性子,最迫切的需要自然是姐妹淘的私密對話了。

  現在就我們兩個人,心情放松也就罷了,看她眼睛里閃動著無厘頭的興奮光芒,我原本波光粼粼洞若觀火的心湖好像起了一陣妖風,畢竟還有個秦爺,絕對不能掉以輕心。

  「婧姐,這個地方怎么樣?」

  可依飄然四顧,就像一只落在城門樓上的蝴蝶,而我們所在的地方,真的就是一段青磚條石砌就的高高城墻。

  一張張敦實的粗木大桌擺在半人高的垛口邊上,每張桌邊四個條凳上都綁了獸皮粗制的墊子。除了桌子中間的碩大紅銅火鍋顯得有點突兀,儼然就是戍守的將帥們平素割鹿飲血的所在。

  扶著垛口向下望去,可以看到步階馳道上三三兩兩光顧的客人,里面更加幽深的門窗里應該是設置了雅間。

  整個火鍋店就是個邊關兵所,只是早已不見了旌旗狼煙,門口高懸的酒幌子上跳著四個大字——大風火鍋。

  入秋的黃櫨紅葉錯落掩映著這鬧市中的一隅。不必去計較這高臺青瓦,石階甬道究竟是不是真正的古跡。只是這家火鍋店邊塞牧獵的風骨意趣,就讓人豁然開朗,心脾舒暢。

  夜幕將垂未垂,我們挑了視野最開闊的那張桌子對坐。

  可依嬌紅,我著月白,輕衣長發,飄逸飛揚,給這古意蒼涼平添一抹窈窕亮色。別的我不敢說,唯一能確定的是,秦爺肯定不會缺席。

  果然,我還來不及贊嘆環境的別具一格,秦爺先說話了。

  「我就知道,像你這種婉約派的美人兒最喜歡邊關塞外的野味兒了!」

  看她在酒水單上來回瞄了幾趟,還是點了酸梅汁,也許秦爺是想喝點酒的,怎奈獨酌無趣,也就作罷了。

  「你是拐著彎兒的罵我心野呢吧?咱倆究竟誰是放浪形骸的野丫頭,心里沒個數么?」

  話一出口,我就后悔了,本來是不想輸了氣勢,差點兒把底牌露了。

  可依姑娘那可是水晶心肝兒玻璃人兒,豈能聽不出話里的揶揄?馬上眉目疏朗,察言觀色起來,我被她看得直發毛。

  「哎呦呦,這是誰把你調教的,連個『野』字兒都聽不得啦,姐夫是不是天天在家逼著你抄《女則》啊?要說母儀天下,您還真有這個本錢呢!」說著直往我胸前瞟。

  「你是不是從小在家背水滸啊,好漢?想混綠林也行,先把事業線填平了再去劫法場哈,溝溝坎坎的不吉利!」

  我勉強守住防線,隔著蒸騰的水霧望向可依。那丫頭還真低頭去看她雪白的抹胸,那里嬌膩蓬勃溝壑宛然,也不知道是丟臉還是長臉。

  「別看啦,真有鬼是藏不住的。」我語帶雙關的說。

  不知道是蒸汽熏的,還是切換了頻道,知道害臊了,可依抬頭嫵媚一笑,剛才的針鋒相對瞬間翻篇兒。

  沒辦法,人家就是有這樣的本事,好像氣氛這東西是她家買斷的版權,想播武俠播武俠,想播文藝播文藝。

  「姐,姐夫都跟你說什么悄悄話兒了,說來聽聽唄?」

  這丫頭終于有點兒繃不住了,想想也不奇怪,兩個人慌慌張張的回到會客室,看見本來該下樓的許博居然回來了,要是還抱著瞞天過海的幻想就真幼稚了。

  「切,沒聽說過,有聽墻根兒的,還有打聽人家悄悄話兒的?」

  這話說著我都覺得喪良心,終于忍不住「噗」的笑了出來。

  可依以玄幻片兒的極限速度從對面坐到了我的右手邊,背對著垛口和人間街市上遙遠的燈火,小臉兒紅撲撲的。

  撅著嘴兒給我夾了一筷子羊肉,含羞帶笑的模樣讓我直想就地非禮她。

  「別糾結啦,大家都是成年人,快,書接上回,說說你的精品男人們吧!」

  我放下筷子,輕輕拍了拍那張桃李羞紅的臉頰。不知從何處生出莫名的感慨,直覺得如此美好的人兒,即便再任性也是可愛的。

  可依背倚長街,悠悠一嘆。那神色間的一縷若有似無的落寞,直可盡染了三秋霜葉,羨煞世間終將成灰的紅紅火火。

  「我并不愛他,他對我也一樣,我們在一起更像是同病相憐,相擁取暖。」

  「同病相憐?」

  我只是輕輕的跟著念誦,似乎這四個字后面藏著的是另一個世界。

  「你一定猜不到,我們認識多久了。他是我爸爸的學生,從我記事開始,他就是我們家的常客,可以說,是看著我長大的。我在他那里,幾乎沒有秘密,很多時候,覺得他比父親和兄長更讓人容易親近。」

  我沉默著,知道她會繼續說下去。

  「上大學的時候,我愛上了一個人,那是我見過的最優秀的男孩子,幾乎所有的第一名都像是專門為他設置的。他為我寫歌,拉兄弟們為我組成樂隊,為了陪我寒暑假也不回西北老家。我們去三里屯演出,不為賺錢,只是為了唱出我們的歌。」

  「可是,羅翰說,他并不適合我。我說你是嫉妒我,他是我的英雄,我是他的公主!哪里不合適?他說公主應該配王子,不是騎士。」

  「后來,我帶他去見我爸爸。沒想到,爸爸的態度與羅翰如出一轍。以我的個性,自然不會因為這點小挫折就灰心。都什么年代了,我們有愛,我們是自由的,這個世界再看不慣也只有袖手旁觀的份兒!」

  可依淡定的笑容里摻著幾分不甘與自嘲的意味,語氣出乎我意料的平和,悠悠一嘆,繼續說:「可是,我錯了,畢業前夕,我們分手了,他回了西北老家。」

  「為什么?」雖然并不吃驚,還是脫口而出。

  「他說,他太累了,如果留下,他會覺得是在用一己之力挑戰整個北京城,他害怕!」

  雖然很明顯能聽出她語氣中的不屑,我還是在她仿若回望往日時光的眼神里讀出了寬容,理解甚至還有一絲釋懷之后的憐惜。

  那天在后海邊上,許博也跟我說起他曾經的害怕,男人也許真的并不像看上去那么堅強。

  「那天,我失魂落魄的去找羅翰。他在喝酒,滿臉通紅,一句話不說。我坐下,他給我拿了個杯子,倒上酒。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喝白酒,之前光是聞一下都覺得嗆鼻子。我端起杯子一飲而盡,一下子明白了,為什么男人喜歡喝那東西。通透的燒灼感讓人渾身戰栗,直想把揉碎的心不顧一切的吼出來,那才是真正的痛快!」

  我靜靜的聽著,漸漸分不清眼前的是秦爺還是可依了。

  「羅翰的酒量好得很,我也沒喝醉,后來我們一起跳舞,接吻,做愛……從頭到尾,沒說過一句話,沒有哪怕一剎那的猶豫,一切都如同行云流水,自然而然。」

  可依的眸子在暮色漸深的背景里隱隱放光。我并沒有因為剛剛聽到的事砰然心跳,滿面羞紅,竟對話語中描述的兩人悠然神往。

  「他的動作勇猛而持久,我數不清來了多少次高潮。第二天,嗓子完全是啞的。他跟我說,我治好了困擾他多年的陽痿,讓他重新做回了男人。我說,那我等于給了你第二次生命,你得管我叫媽媽!他就真的叫了……」

  我倆的目光對撞在一起,「撲哧」一聲,不約而同的哈哈大笑起來,惹得鄰桌的男人紛紛側目。

  擦著眼角笑出來的淚花,看著眼前紅衣長發,眉花眼笑的可依,不禁一嘆。世間男子,有哪個不想要一個這樣的媽媽呢?

  「其實,肉體的歡愉可以與愛無關,需要的只是一份信任和坦誠。愛情是多么奢侈的東西,可能窮盡一生也遇不到,抓不住。男人們嘴里喊的海枯石爛堅貞不渝都是被女人逼出來的花言巧語。不這么說就上不了床啊!而真正的愛情來了,不用說,你自然會有感覺,想躲都躲不掉。」

  聽她說到感覺,我不覺心有戚戚,的確,愛的降臨無需表白,她會直接撞在你的心上,撞得你生疼……

  「羅翰是個單身貴族,身邊有很多小姑娘圍繞著,我不知道他跟她們是怎么相處的。而我們在一起的時候,總是輕松而享受。她對女人的身體有多熟悉你應該有體會,像那些角色扮演的小游戲也從來不是我們的禁忌。那件事對我們來說,就是單純的開心,為什么附加那么多沉重又無聊的累贅呢?」

  可依優雅而放松的舉著筷子,盯著鍋里的羊肉。紅亮的雙唇說話吃肉兩不誤,分外的忙碌著,偶爾呼出的熱氣,像是耐不住辣,也像是暢所欲言,一吐為快后的滌濁揚清。

  此刻,我毫不懷疑,即便羅翰在場,她說的話也不會兩樣,終于忍不住好奇問她:「那你們會一直這樣下去么?」

  可依聽了,注意力并沒有從鍋里移開,眉毛仿佛有了重量,淡淡的說:「他心里有個人,十來年了,是個醫生,我見過,一等一的妖孽,跟你有一拼!」

  「找死啊,好事兒咋不帶上我呢?」

  「你還別說,這好事兒啊,還真的都跟你有關。羅翰告訴我說,給你按摩那天晚上,他硬得能把長城捅個窟窿!」

  我放下筷子,騰的起身去撕她的嘴。

  她「咯咯咯」的笑著,扶著垛口往后躲,不經意間,我的視線被城墻下走來的兩人引了過去。

  可依見我神色有異,也轉頭趴著垛口向下看,瞬間被釘牢在城墻上。

  來人瘦高,穿著藏藍的短風衣,一派儒雅從容,赫然竟是陳主任。

  而他的懷里攬著一位姿容絕色的美人,長裙曳地,發髻高綰。舉手投足雖然淺笑婀娜,行止間卻隱隱透著一股英風颯爽。

  服務生帶著他們進了一個設置在步階半腰上的包間。房間不大,之前一直沒開燈,可能是他們早就預定好了的。

  包間靠我們的方向有一扇雙開的雕花木窗。由于所處的位置獨特,底下的散座須仰視才能透窗看到天花板。

  而城墻上的客人,也只有我倆這張靠著拐角的位子才能從側面勉強望進包間的一角。不知是不是因為常來,特意選定的地方,總之足夠私密。

  燈光乍亮,整個房間好像被瞬間灌滿了熱橙汁,望去直有一股煦暖馨甜漫過心頭。

  很快,女子的剪影出現在磨砂的窗玻璃上,已經脫了外套,高領緊身羊絨衫把雄峰險腰暴露無遺,堪堪背對窗子坐下,一只寬厚的大手撫摸上她的肩背。

  沒多久,服務生關門離開了。那只大手輕輕搬動女子的肩膀,兩個人越靠越近,最后,女子整個身子臥進男人的懷里,應該是半身躺在男人腿上。

  男人的手也早就占領了兩座高地,形狀完美的胸脯從側面看去不停的劇烈起伏,顯然,那應該是個深情綿長的吻……

  「她就是那個妖孽……」可依面無表情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