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谷麗古黎

  李曼楨起得很早,在就近的農貿市場買了點兒新鮮菜肉便徑直來許家上班。

  自從添了個寶寶,家里就熱鬧起來。許博給她漲了一倍的工資,自然是對應著明顯增加的工作量,同時,也表示了對她的信任和肯定,希望能繼續在家里做下去。

  李曼楨是個對環境分外敏感的人,自然也就不太容易接受過于劇烈的變化。就像從杭州到北京,她就適應了很久。若不是有些事情逼迫,她并不一定下得了離開家鄉的決心。

  所幸,兒子在身邊,心里有依靠,又遇到這么一對恩愛的小夫妻,看著他們甜甜蜜蜜紅紅火火,日子才過得不那么冷硬凄惶。

  幾個月下來,對這個越發生氣勃勃的小家庭早已生出了感情,每天在這里花的心思比自己家還多。

  許博說,老媽和岳母過來幫忙都是暫時的,以后家里還得靠她多照顧。李曼楨當然明白他話里的意思。

  與老人相處,需要委婉的堅持原則。不但要盡量順著他們的心思,避免傷了看孫子的熱情,更得調和她們之間的矛盾。意見相左的時候,還得和稀泥,哪個都不好得罪。

  當然,這兩位老人其實不老,都是五十多歲。尤其是婆婆譚櫻,看上去跟自己年齡相仿,平日里的姿容服飾一點兒都不輸給芳華正盛的兒媳婦。

  譚櫻雖然自帶驕傲的氣場,說起話來卻是有板有眼,得空就跟她討論育兒經。明知道都是從書上看來的,現學現賣,不過是委婉的提要求,李曼楨一點兒也沒敢怠慢。不僅虛心接受,還對很多細節提出問題,征詢意見,讓譚奶奶特別滿意,越發覺得得遇知音,意氣相投。

  許先生的岳母大人吳玉珍來的不多,卻是個手腳勤快的人,家里的零碎活計總是搶著干,尤其是對廚房里的地形了如指掌。

  李曼楨知道,自己來之前,這里是她的地盤兒,自然而然的,便聊起了廚藝。這下南北交匯,互通有無,也很開心融洽。雖然吳玉珍的技藝稍顯粗疏,心意卻格外熱誠,每次都要學幾樣南方點心的做法。

  走進小區大門時,李曼楨跟保安小栓子打了個招呼,習慣性的觀察了一下周遭的環境。

  一個多月前那個熟悉的身影再也沒出現過,應該是看錯了吧?把自己嚇一跳不說,還麻煩許博送了一回,蠻難為情的。

  不過,這出來進去仔細觀察的習慣卻養成了。她就是這樣一個人,心里擱不下太多懸而未決的事,很容易養成各種小習慣來支撐起日常生活。

  過了正月十五學校就開學了,譚校長要上班,今天不過來。不過,李曼楨還是多包了二十個鮮肉餛飩,以備吳玉珍來替班。

  把豆沙包擺進籠屜,上了蒸鍋,衛生間里傳來吹風機「嗡嗡」的聲音。祁婧洗了澡正在吹頭發。

  這時,晨跑的許博回來了,鬢角汗濕,還帶著喘,打了個招呼便直接鉆進了衛生間。

  李曼楨想等他們收拾利索了再下餛飩,便拿起抹布擦拭著操作臺。一聲若有似無的驚叫透過繚繞的蒸汽傳來,她手上的動作一下就停了,仿佛被什么猝不及防的撞了一下。

  吹風機依然「嗡嗡」的響著,卻似乎只是朝著一個方向,那單調的聲音帶著燥熱消耗著室內的氧氣。

  不算清晰但節奏分外明快的皮肉相擊驟然響起,即便隱藏在單調的噪音里,仍一下一下的驅趕著李曼楨的呼吸,讓她覺得旁邊的蒸鍋烤得人難受。

  只憑身體的直覺,她也在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他們在干什么。

  其實,這兩個孩子平時都很注意的。當著人,親熱的動作都很少做。這種白日宣淫更是頭一回碰到。

  李曼楨靜靜的站在操作臺前,調整著呼吸。熟悉了節奏,貼肉撞擊的聲響一下不落的穿過她的耳膜,帶動她的心跳。

  自從來了北京,就再也沒有過了。做決定之前,她其實沒怎么考慮過這個,覺得自己并不貪戀。在杭州的時候,那個人來得勤不勤,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同。

  然而這一年多,完全沒了,她竟會經常想。不光是身子,心里也想。唯一的排解就是盡量讓手里有事做,所以她盡量在許家待久一點。

  獨自帶著良子過活的十幾年里,一次也沒有過,不是也過來了?人就是不能太清閑。

  不過,夜深人靜的時候總是逃不過去的。屬于自己的生活里只有兒子,如今兒子大了,也該有自己的生活了……

  蒸鍋里的水「嘩嘩」的響著,可依然壓不住衛生間里傳來的聲音。那拍擊越來越密,還夾雜著壓抑的低吟。

  李曼楨吃驚的發現,自己居然不敢動,不是怕驚動誰,而是整個腰身雙腿都是軟的,怕一旦邁步,就會跌倒。

  這樣隔著一道門的刺激,自己竟然已經承受不住了么?李曼楨下意識的咬住嘴唇,委屈得并緊雙腿,連大口喘氣都不敢了。

  「嗯——嗚嗚……」

  一聲低低的長吟過后,叫聲被捂住了。空氣中只剩下吹風機的呱噪。李曼楨舒展悶脹的胸口,抑制不住的喘息著,盯著瓷磚釉面中的自己發愣。

  余光里,祁婧穿著睡袍走了出來,進了臥室。她不敢扭頭去看,直到幾分鐘之后,許博也洗完澡出來了,才往鍋里下餛飩。

  「李姐,上午我媽應該過不來,淘淘就麻煩你受累了。」

  聽見祁婧邊說邊從臥室出來,李曼楨上前接過兩瓶帶著溫度的乳汁,不禁在她高聳的胸脯上多看了一眼,不知怎么,帶著調侃脫口而出:「淘淘這奶是真夠吃呢!」

  「李姐——你又笑話我!」祁婧臉一紅,撒著嬌一屁股坐在餐桌旁,胸前一頓晃蕩,看得一旁吃餛飩的許博「嘿嘿」直笑。

  直到坐在椅子上,李曼楨才感覺到內褲是濕的。端著碗心虛的看了一眼夫妻倆。

  兩個活寶正在擠眉弄眼,不知所謂。似乎都在不經意的避免與自己的目光碰觸,總算稍稍安心。

  很快,兩口子都出門去了。李曼楨收拾完廚房去看了一眼淘淘,小家伙吃飽了睡得正香。轉回身正猶豫著要不要處理下濕乎乎的內褲,門鈴響了。

  興許是忘帶什么了,李曼楨沒待細想已經拉開了門,身子卻僵在當場。

  「阿楨,我可找到你了!」

  「與卉傳媒」位于廣益大廈十九層。

  秦可依站在飛速上升的觀光電梯里,無心大都會一覽無余的繁華晴好,只透過玻璃影影綽綽的反光,打量著身邊那個妖嬈的黑美人兒。

  今天趕巧,兩個人的車頭尾相接進的停車場。

  這連月子都沒出去呢,就迫不及待的風騷無底線了哈?腰也回來了,腿也并緊了,胸脯就甭說了,大衣的扣子恐怕都系不上吧?

  看那靴子長的,都過了膝蓋了,腿長就是任性哈?可你差不多就行了吧,毛衣裙搞那么緊身不說,還那么短,生怕大腿露不出來怎么著?

  鞋跟至少有八厘米吧?本來就不矮了,干嘛非抬得跟打籃球的似的?

  不過,這香水味兒還算中規中矩,香奈兒No.5.可惜,還是能聞到奶味兒啊!你就是再遮,也是當媽的人咯!

  在可依的眼里,祁婧從來都是惹人艷羨的存在。人靚條順,嫁了個有本事的老公,除了優哉游哉的上下班,心思都用在了怎樣花樣翻新的替老公花錢上。

  如此腥甜性感,嬌艷欲滴的尤物,每天出入行政單位的辦公室,讓人聯想到的全是花期寂寞,當然一點兒也沒心思上進。

  每天除了漫不經心的應付完手頭的工作,就是坐在那兒看著窗外發呆。那份淡淡的閑情,悠然自得的姿態,讓人沒來由的生氣!

  可依曾經特意記錄過她整個夏天里換過的衣服,沒有一天是重樣兒的。當然,包包和鞋子更是讓人眼花繚亂。

  有志青年秦可依壓抑著惱恨的同時也會在心里問:「她就沒有一點兒煩心事兒么?」

  平時借著逗悶子,可依總喜歡擠兌她,調侃她,更留心她身上的每個小細節,總覺得對這個招人嫉妒的美人兒,自己應該知道得更多。

  就好像在一塊風水寶地上考古,希望發掘出埋藏在芳草萋萋的地皮底下,那不想被人遺忘的動人故事。

  所以,除夕之夜聽到許博的講述,可依不但絲毫沒覺得意外,反而像是親歷了一場期待已久的曇花初現,聽得臉紅心跳,柔腸百結。

  不難猜測,許博主動分享秘密的心思。在自己身邊,羅薇和岳寒都是知情者,從他這個當老公的口中說出真相原委,總比聽憑別人連猜帶蒙的版本不受控制的擴散要好。

  佩服許博常人不及的胸懷和勇氣的同時,可依也更加嫉妒起那個甜睡中的奇葩產婦了。

  那些偷情捉奸的戲碼或許刺激,卻不是可依格外留意的。經歷風波之后的不離不棄才是讓她怦然心動的橋段。

  跟誰上床這件事,從來不曾讓可依猶豫糾結,可是,情之一物,帶給她的總是失落和迷茫。

  「行了行了,別嗅了!除了酸奶味兒就是尿臊味兒,不噴點兒香水兒根本出不了門。」

  可依聽了祁婧唉聲無奈的抱怨,「咯咯」一笑,故意湊近那夸張的胸脯,大動作的抽了抽鼻子。

  「奶味兒,騷味兒都是你的,這酸味兒怕是姐夫的吧?放你一個人往愛都跑,他就那么放心啊?」

  「你就心地純良思想齷齪吧哈!」祁婧勉強應對著,口氣竟有點兒虛。

  若在平時,她且有的是鋒利的句子反擊呢,可是此刻被可依提起愛都,心里竟忍不住一跳。昨夜許博灼熱鼓舞的眼神再次閃現,呼吸都有些滯澀了。

  「唉,姐夫可真好,干什么都理解支持,撿多大便宜啊你這是?」可依酸溜溜的陰陽怪氣兒,似乎沒留意祁婧神色的細微變化。

  祁婧聽出她似有話外之音,卻不想跟她在曖昧的地方夾纏,便往正經事兒上引:「是啊,我也沒想到,他對我辭職這么支持,真讓我挺開心,也挺感動的。」

  可依歪頭邪邪望了她一眼,笑得諱莫如深。暫時還不想讓她知道自己已經拿到了紅杏出墻事件的官宣版本,并且從羅薇那里得到可靠印證。

  順著祁婧的話頭,可依由衷的說:「我也覺得,姐夫真的挺懂你的。」

  短短一個禮拜,祁婧來到「與卉」的表現著實讓可依刮目相看。

  隔著辦公桌相對而坐的兩年多,從來沒見過祁婧在業務上有什么高亮的表現。她對工作從不推諉,可也并不積極,甚至好像不怎么上心。

  每天的例行工作半個小時就糊弄完了,其它時間除了接接電話,就是翻看各種時尚雜志,娛樂八卦周刊。

  領導布置的各種匯報總結材料,她一般來者不拒。可依偷偷拿來看過,沒什么新意,甚至有些是在往年的材料上改的。要說優點只有一個,那就是快。所以,從來沒見她加過班。

  醫學世家出身的可依對工作有著天生的嚴謹操守,面對這種貌似過得去就行的工作態度有一種條件反射般的不以為然。

  那次陳志南抽人參加節前文化項目時,第一個挑的就是祁婧。雖然后來她把名額讓給了自己,可秦爺對于領導的眼光真的很不服氣。

  那天在慶祥吃完火鍋,得知祁婧也即將辭職加盟時,可依還擔心過。這個在行政辦公室基層混了五年日子的溫室花朵,怎么可能適應商場創業這種事呢?

  然而,一個禮拜前,祁婧第一天來公司閑逛,唐卉就讓她參加了一個重要項目的方案討論會。

  僅僅是隨便翻了一遍自己熬了三個晚上炮制的計劃書,她就無比準確的找到了兩個自己最心虛的薄弱環節。

  當時可依背上涼風直冒,聽著她慢條斯理的分析漏洞,指出可行的改進方向和替代方案,只有點頭的份兒。

  更囂張的是,第二天,這妖孽就悄悄塞了兩本傳媒學的專著給自己,其中一本還是TM沒來得及引進的英文版。

  「百無一用是書生啊!」可依不知怎么想起了這句老話兒。

  人家明顯是站在業界前沿的專業精英,自己再聰明伶俐,任勞任怨,也得先跟著當學徒。

  「對了,怎么想起請我吃牛排了?那個項目,唐總理犒賞你了?」

  走出電梯,祁婧臉上明顯露出對吃肉的本能欲望。可依嘆了口氣,「唐總理那是領袖的境界啊,犒賞了我八個大字:同心協力,共克時艱!」

  祁婧被逗得「咯咯」直笑,「那你拿什么請我呀?」

  可依望著她鮮潤的紅唇,忍著口水調侃:「憑婧姐您這姿色,到哪兒還混不來一頓牛排啊,跟我走就行。」

  祁婧貌似深以為然,心情大好,順著話頭不著調的說:「聽著怎么像是要拐賣人口呢,必須得是大戶人家哈,還有,小老婆我可不干!」

  話音未落,走廊拐角走出來一個帥哥,也不知是誰家的小少爺,嚇得祁婧趕緊閉嘴。可依跟在后面低頭擺弄著手機,根本沒看見,話卻接得利索:「呸,想吃肉還挑挑揀揀的,你這會兒賣了也只能當奶媽,咯咯……」

  忍不住嬌笑,剛想上去摟住「奶媽」量量分量,抬頭正對上帥哥擦肩而過的目光,同時聚焦在那對晃悠悠的乳瓜上。

  小帥哥的視線像被燙了似的躲開了,可依卻壞笑著回頭盯著人家不放。轉過拐角只聽見身后不知什么被撞倒了,隆隆作響。

  姐妹倆對視一眼,嘻嘻哈哈推推搡搡進了辦公室。

  「說正經的,答應聽我調遣的哦,可不許賴賬!」可依一邊脫掉大衣一邊提醒著。

  祁婧搶先一屁股坐在可依的椅子上,「什么事兒讓秦爺如臨大敵似的,先說好,感情輔導是要收費的!」說著,隨意撥弄著桌子上的小擺件兒。

  「姐,您瞧我現在被使喚的跟『答應』似的,還能剩下卡路里談戀愛么?」

  辦公室里沒別人,可依仍然壓低了聲音嘀咕著,「是咱們的洋老板看上岳寒了,說他是有藝術天分的創意小能手,建議唐總給挖過來,結果,小鮮肉他們看上的,骨頭讓我啃!」

  祁婧抬眼打量著可依半真半假的委屈,「你倆不挺親密無間的嗎?老板娘都叫開了,這點兒小事兒還不手拿把掐呀?」

  可依一聽「老板娘」三個字小臉兒微紅,心里卻并不受用。想起岳老板墻上掛的那些照片兒,臉上的笑便有些晦澀起來,眼神兒也不像剛剛那樣直接通透,故意拉著長腔兒撒嬌。

  「求您可別消遣我了,姐——親姐,我哪有您面子大呀?您吶,什么都不用說,就跟我走一趟,包您有酒有肉,回頭捎帶腳的,我一準兒能落一馬到成功!」

  其實,可依早就試探過岳寒的態度,知道明說沒戲。

  在她心里也覺得岳寒有才,守著那么個小店白白埋沒了,可是,憑自己的分量實在難辦,才想起找祁婧搬兵。

  聽可依說的熱鬧,祁婧濃睫垂落,沉吟片刻,又翻了她一眼,「不成,中午還得回家伺候我們小少爺呢,沒工夫!」

  「不耽誤不耽誤,正好我也好些天沒看見干兒子了,順便再嘗嘗李姐的手藝,等料理順當了,咱們再去798!保準不讓您受累,車都不用開,我給您當司機。就看在淘淘的面子上嘛!姐——」

  從祁婧的勉強推脫中,可依早已看得明明白白。

  岳寒的心思,這個大奶妖婦不可能毫無察覺。可又不方便戳破,只好東拉西扯的耍無賴。也不知,心里那一絲酸澀到底為了哪般,應不應該。

  要了親命了,淘淘的面子必須得給啊!

  祁婧被逗得笑起來,瞥了一眼可依捉住自己的手上那枚亮閃閃的「隨緣戒」,轉了心思。

  當初想要成全這對金童玉女,雖然是迫于可依情迷陳志南的困境,一時興起的念頭,可這姻緣既然有了眉目,總不好半途而廢。自己這牽線的月老自然是有責任送佛送到西的。

  想到這,祁婧母儀天下的站起身來,「好吧,淘淘他干爹想吃點兒什么,我讓李姐準備?」

  可依立時眉花眼笑,舔著臉說:「外婆家的紅燒肉就成,我不怕胖的!」

  祁婧寵溺的白了她一眼,拿出手機打電話。

  如果真能把岳寒拉過來,求取真經的路程即便駕不得筋斗云,也算騎上了白龍馬吧?唉,也不知道這倆孩子現在到了什么火候。

  可依這邊整天冒充快樂的單身漢,嘴里沒個準調,面兒上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然而,那次唐卉在慶祥火鍋請客,兩個人同時出現的一刻,祁婧就在他們之間隨意的舉動中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氣味。

  那份自然而然的默契恐怕很多夫妻都沒辦法做到。

  到底發生了什么?那天人太多,祁婧沒機會刺探。餐后去798,可依只顧著沒羞沒臊的討好未來老板。而岳寒,除了奉上一杯香濃的咖啡,連微笑都是規規矩矩的八顆牙。

  在齒頰留香的回味中,祁婧端著咖啡杯有點恍惚。難道拍照那天的莽撞強吻不是真的么?為什么一下子發覺記得這件事的人似乎只有自己?

  「沃去,這美女誰呀?岳寒你得給哥介紹介紹!」

  當一行人走進那間掛滿照片的屋子,許博眼睛里的驚艷和他大呼小叫的明知故問一樣夸張。

  祁婧在艾琳姐弟藍瑩瑩的贊嘆目光里害羞也得意,顧盼間,不動聲色的收下了岳寒傻笑中投來的熱誠傾慕。

  那一刻,既領會了那小子融融的心意,又完美的避開了所有可能的尷尬。祁婧心里舒服極了,越發肯定了岳寒給自己留下的好印象不止來自英俊的外表,更多的是源于他的才情雅趣。那是一種凝練內斂的聰慧。

  原本,兩個人之間就沒事兒,為什么自己竟然懷了偷偷摸摸的心思呢?真是庸人自擾!

  就算是彼此吸引,相互欽慕,難道不是理所當然的么?

  是他不夠優秀,還是自己魅力不足?

  男女之間,很多時候都只隔著一層窗戶紙。憑著岳寒的明敏,自己這層,兩廂心照,是不該戳破的。

  然而,可依那方面是不是也有一層呢?今天正好看個究竟。

  不到十一點,可依就拉著祁婧開溜了。祁婧目前還不算公司正式成員,自然沒什么事兒,胸乳間又脹得難受,便順了他干爹的意。

  進門的時候,李姐的紅燒肉才下鍋。

  祁婧脫下大衣就進了臥室。可依剛想跟進去,許博拉開書房的門走了出來。

  「咦?姐夫,你在家啊!」說著,提了提鼻子,「你們家什么味兒?」

  許博被問得一臉懵逼,皺著鼻子,聳聳肩。祁婧的聲音從臥室里沒好氣兒的傳來:「什么味兒?尿臊味兒唄,養孩子就這味兒!」

  可依朝許博一吐舌頭,笑嘻嘻的走進臥室,看見祁婧已經換了衣服,正抱著淘淘喂奶。

  對秦爺來說,女人喂奶這種景觀還是新奇有趣兒得緊,兩只大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那不停蠕動的小嘴兒,胸尖兒上一陣若有似無的癢。

  「誰說我們淘淘臊啊?這不香噴噴的么?」

  許博湊到床邊,揪起淘淘一只小腳丫放在鼻子下親了親,又伸手檢查了下紙尿褲。

  祁婧衣著寬松,頭發攏在腦后,全沒了野外的妖嬈。自然的露著半個奶子,回歸成一名普通的小婦人,看著自個男人的傻樣兒抿著嘴兒笑了。

  可依看了看許博,又看了看淘淘,最后把目光停在祁婧的臉上。

  再尋常不過的親子哺育圖,在可依這個內幕知情者眼里,更添了一層超越人倫界限的甜蜜感慨。祁婧的笑容也比平時更有味道。

  「你不是上班去了么,怎么回來了?」祁婧問。

  「材料忘拿了,回來取一趟,」許博隨口回答,又轉向可依,「沒想到有人點了紅燒肉,這口福啊,就是追著我!」

  「姐夫你這輩子福氣大了去了,這口肉還跟我爭啊?」

  「看你說的,有福同享嘛!」

  「那我也不跟你客氣啦,媳婦兒借我用用!」可依搭上祁婧的肩膀。

  「成啊,干兄弟!就是千萬別給餓著了!另外……多少給淘淘留點兒!」

  沒等可依笑出來,祁婧一腳踢在許博腿上,「三句話不到就跑調兒,虧得人家喊你一聲姐夫!」

  許博「嘿嘿」一笑,陰陽怪氣兒的躲出門去,「唉,這年頭兒,親的不如干的吃香嘍!」

  沒過一會兒,可依捧著兩個帶著體溫的奶瓶子走了出來。許博坐在沙發上擺弄手機,肉香已經濃濃的飄了出來。李姐默默接過奶瓶,放進了冰箱。

  空氣中氣味混雜,卻都是暖的,自己的公寓里從來沒有過的暖。這就是家的味道么?這就是熱湯木桌的人間煙火么?這就是你儂我儂的長相廝守么?

  可依走進客廳,在沙發上坐下,隔著老遠打量這個男人。怪不得,他能把舉世難容的屈辱都看得那么開,把進退得失想得那么透。

  李姐的紅燒肉甜而不膩,把可依的饞蟲喂了個飽。餐后,許博出門去了。祁婧衣衫不整的坐在小床邊咿咿呀呀的逗兒子睡覺。可依倚在床頭,端詳她的背影,看著看著就睡著了。

  夢中,她結婚了,生了個漂亮的女兒,躺在白色的小床里,望著天藍雕花的屋頂。只開心的笑了一聲,媽媽那美麗的笑臉就香香的親了過來……

  再次出門,祁婧還是穿著上午的那件大衣,里面卻換了墨綠色的毛衣和米黃色的寬腿褲。雖然褲腳的裝飾亮晶晶的有些跳躍,整個人還是更素雅恬淡了。

  「真好看!」秦爺一邊開車一邊說。

  「什么?」

  「耳墜兒!」

  「還不是為了你的策反大計么?」祁婧心里嘀咕著,笑笑沒說話。

  思慮再三,還是戴上了岳寒送的這對耳墜兒,順便把頭發盤了起來。既然是去公關,于己有利的每個細節都該照顧到。況且,秦爺說得對,真的挺好看的。

  剛到店門口,一個平頭方臉,身材壯實的小伙子正好出門。見了可依呲牙一笑:「老板娘誒,您可來啦!」再看祁婧,眼睛更亮了,「呦!神仙姐姐也下凡了,這回蒼生有救咯!」

  「瞎咧咧什么呢?」沒等小伙子說完,秦爺眼睛就瞪圓了。

  祁婧沒想到這小子居然認識自己,略一回想,應該是那次拍照的時候提供器材的小伙子,聽岳寒叫他小吳的。

  總算有過一面之緣,雖然眼神兒總往自己胸前飄,祁婧還是回了個客氣的微笑,沒理會他的貧嘴。

  「嘿!往哪兒盯呢?」秦爺顯然跟小吳混熟了,毫不客氣的嬌叱,「收起你那發現美的三角眼吧,沒人給你個色狼當模特兒!」

  那小吳「嘻嘻」一笑也不生氣,又往可依胸前掃了一眼,故作深沉的一嘆:「唉,可惜了兒的。」說完,擺了擺手走了出去,「快去看看你們家岳掌柜吧!晚了,骨頭都不剩了。」

  「當什么模特兒,他是做什么的?」祁婧跟著可依進門隨口一問。

  可依掀開簾子,邁過門檻,「他呀,搞人體……沃去!」身子陡然停住了。祁婧險些撞在她身上,越過肩膀往里一看,也是一愣。

  「谷麗古黎?」二人異口同聲。

  只見店里窗明幾凈,塵埃不起,氣氛卻是劍拔弩張。

  岳寒坐在小小的吧臺里愁眉苦臉。在他斜對面,站著——準確的說是金雞獨立著一名青蔥般的靈秀少女。

  那女孩兒扎著兩根長長的羊角辮兒,小臉蛋兒甜得像雪花洋糖,圓溜溜的大眼睛里卻是一半惱恨一半委屈,花骨朵似的小嘴兒撅得老高老高。

  所謂金雞獨立,是說一條筆直的長腿正拉著沖天的一字馬。錚亮的紅色小皮鞋劈在墻上,比岳寒的頭還高了二尺有余。

  那柳條兒般的身體微微傾斜,雙臂特有范兒的抱在胸前,正好把吧臺的出口堵得死死的。

  「親姐姐!」

  少女看見進來的兩人不但沒有收斂的意思,反而好像見了救星,張口嬌憨呼喚,好像被欺負的人是她。

  只不過,說話有點兒咬舌,分不清她喊的是「秦姐姐」還是「祁姐姐」,只能根據熱乎程度理解為「親姐姐」。

  兩位「親姐姐」愣了三秒鐘,相視而笑,吃驚迅速化作會心的無奈和惡意滿滿的幸災樂禍。

  谷麗古黎,光聽名字就是個不好惹的主兒。

  「北大方正」滿庭芳的獨生愛女,據說五歲就開始學舞蹈,獲獎無數,每次都必須且只能拿第一,天生就是個誰都不服的性子。

  眼下春節剛過,應該滿十五周歲了,正是難纏的時候。

  午后的陽光照在吧臺前的高腳凳上,皮面兒黑得發燙。兩位「親姐姐」帶著一模一樣的笑悠然落座,兩根尖尖的指甲透著酥紅,敲響了臺面兒,又是異口同聲:「咖啡!」

  岳寒早聽見門外吳剛的呱噪,本以為來了援兵,被一聲「親姐姐」叫得垂頭喪氣。也忘了問這兩位是干嘛來的,料想至少性命無憂,乖乖的操弄起咖啡機。

  「行了,把腿放下來吧。這是誰欺負你啦,壓箱底兒的功夫都亮出來了?」

  可依陪著小心,昧著良心,臉上卻沒法忍住笑。祁婧陪在一旁,撩了一眼墻上的小紅鞋,再看岳寒,正對上他苦大仇深的眼神兒,心里明白了八成。

  谷麗古黎紋絲未動,仿佛那姿勢比葛優躺還自然舒服。

  「親姐姐,你說說,我漂不漂釀?」從表情判斷,沒人能輕易轉移沖突的焦點。

  「當然漂亮啊!」

  可依毫不遲疑的回答。去年的某一天,這丫頭就因為這個問題的答案直接把陳主任拉進辦公室,自己站在兩位親姐姐中間,讓他當評委。

  「翁不翁柔?」

  「溫……溫柔——」可依一下意識到,這丫頭又要開始「講道理」了。

  「可不可耐?」

  「特——別可愛!」可依晃著腦袋,放任自己越陷越深。

  「那你說,岳寒他為什么不要我?我都求呢他一正月了!」

  瞬間,秦爺覺得自己臉上的假笑正一塊塊碎裂,回頭瞥了一眼岳寒。那道利光頗有大婦窺破相公奸情卻隱忍不發的深意。

  那年輕相公拉花的手一刻沒停,穩穩當當的把一杯咖啡放在祁婧面前,又去弄另一杯,隨口發問:「內個什么,咕嚕咕嚕,你要不要來一杯啊?」

  祁秦二人差點兒笑噴出來,卻不約而同的用擔心的眼神看向一旁的小紅鞋。

  哪知道,紅鞋子慢慢的落了地,一個萬般委屈的聲音咬舌分辯:「你才咕嚕咕嚕,人家的名字叫谷麗古黎啦」那可憐巴巴的調調,簡直沒人敢去看她的眼睛。

  「哇!這是高手,這是真正的高手!」祁秦二人再次對視,眼睛里只有這一句話。

  「對啦,谷麗古黎,從來沒問過你,這個名字是自己取的嗎?」祁婧總算找到岔開話題的機會。

  以前見面都是在辦公室,當著芳姐那張嚴肅不活潑的臉,實在不好討論女孩家的古怪名字。

  此刻,谷麗古黎顯然沒有不好意思,而且還很得意似的回答:「我本來叫谷麗的,后面兩個字是我干媽給加的,化腐朽為神奇吧!我特喜歡!以前的那個好土。」

  「你干媽是何方神圣啊,這么驚才絕艷的!」可依不失時機的發表看法。

  「她可厲害了,國際名模,還是心理學博士呢!我偶像哦,名字嘛,叫莫黎!」

  祁秦二人第三次對視,北京城的確太小了。

  祁婧在心里輕輕「哦」了一聲,想起那一身皮衣的妖嬈,一口芥末的通透,似乎什么事跟她聯系起來,就都說得通了。

  抿了口咖啡,抬頭再看岳寒,那小子也吃驚不小。

  轉來轉去,都是一個圈子里的人。這桃花劫其實一點兒都不冤,早晚的事兒。就是這情商有點兒不在線啊,連個未成年的小姑娘都搞不定。

  不過話說回來,這個小姑娘也的確不是好打發的。

  「親姐姐!」

  祁婧憑直覺領會,這是在叫自己呢,連忙擺了個人畜無害的表情迎上去。

  「你認識我干媽?」谷麗古黎又圓又亮的大眼睛瞟了一眼可依。再明顯不過,剛剛兩人的眼神交流,根本瞞不過她。

  「是啊!」祁婧略一思忖,「我們有空就一起出去玩兒,就是你……干媽——她太忙了,總沒空,呵呵!」

  這差著輩分兒的默認只糾結了一瞬,祁婧笑笑繼續說:「她一定很疼你吧?」

  「那是當然了,她什么都懂,干什么都支持我,我也只聽她的話!」

  響亮清脆的余音里,岳寒求助的目光投過來。祁婧眼睛一瞇,裝作沒看見,「是啊,我也挺崇拜她的,還想跟她學騎摩托車呢!」

  「我也想學,可干媽說我年紀小。親姐姐,到時候你幫我求求她,咱們一起學好不好?」

  聽芳姐說過,除了跳舞,這丫頭對所有的事情都三分鐘熱度,也不知騎摩托和談戀愛方面表現如何。

  「那可不行」,祁婧裝模作樣的板起臉,「年齡不夠是拿不到駕駛證的。不過,你可以讓男朋友馱著你嘛!」說著,拿胳膊肘碰了一下可依,轉向岳寒,「岳寒,你肯定會騎摩托車吧?」

  岳寒腦門子上像長了塊豬肝,沒好氣兒的嘟噥:「我可不會。」轉臉兒一看,可依正趴在谷麗古黎肩膀上咬耳朵,笑得神神秘秘。

  谷麗古黎剛要發作的小嘴兒半張著,一下又抿了起來,眼睛漸漸從亮晶晶的冰花化成了水汪汪的幽潭。撞上岳寒的目光,頓生漣漪,竟然躲開了。

  「不會可以學啊!你看人家小姑娘……」

  祁婧話沒說完,可依已經被谷麗古黎拉起來,跑了出去。那回眸的剎那,玲瓏剔透中,散出一絲斷舍離的幽怨,傳遞的信息量可以裝滿一個硬盤。

  「哼,死丫頭,天天說別人裝,最能裝的就是你了。」祁婧望著秦爺消失在門口的背影默念著。

  小店里的陽光似乎不像剛剛那樣明媚了,不知給什么摻進了曖昧的橘色。

  祁婧品著越發醇厚濃郁的咖啡,打量吧臺里面的岳寒。他正用手巾把一件件器皿擦干。

  在這片刻的沉默里,祁婧發覺自己的目光前所未有的大膽,心境也仿佛有所依憑似的,開放而坦然。

  如果有第三雙眼睛在一旁偷看,會發現她笑得其實很風騷。

  「你是怎么招惹上這個小魔頭的?」

  「她呀,我媽不知道從哪兒淘來當關門弟子,春節來拜年,就……盯上我了。」

  岳寒的家境,祁婧從可依那里有所了解,對這樣的解釋沒什么疑問,只是給那個「盯」字逗得忍俊不禁。

  「看你說的,人家小姑娘哪點兒不好,把你委屈的。」祁婧故意逗他。

  「姐!我……」

  「哼,情商低……」

  「這跟情商沒關系吧?」

  「難道跟智商有關系么?」

  「我……」

  岳寒閉上了嘴,他忽然發現自己在跟女人講理。全世界都在警告男人不要跟女人講理。

  「怎么,承認啦?」

  「姐,救命啊」岳寒雙手合十,「從初一到現在,她天天來,我生意都沒法做了。」

  「那就關門兒成親唄,你也老大不小的了。」

  「關門喝西北風啊?」

  「不會的」,祁婧嘿然一笑,「姐幫你啊,這次來就是請你去『與卉』另謀高就的。」

  「姐——」岳寒哭笑不得,「您能不能幫點兒實際的,那個……她干媽……」

  「岳寒」,祁婧收起嬉皮笑臉,聲音不大,卻一下就打斷了他。那目光灼灼的臉上線條柔美,掛著一絲媚骨天成的微嗔,直接就把岳寒看硬了。

  「你怕什么?」祁婧的聲音又一下變得無比輕柔,「一個小姑娘就怕成這樣了,還怎么金戈鐵馬,大漠孤煙呢?」

  其實,就連祁婧自己也說不清為什么,此時此刻,在她心里有那么一股莫名其妙的自信。

  自信,最懂得那大漠涼夜的「北歌」,自信,最欣賞那彎刀似的木簪,自信,最配得上那一屋子的首飾,也自信,走進這家小店的那份熟悉,不是因為喜歡喝咖啡。

  環顧店里的貨架,她凝視著岳寒的眼睛說:「手藝可以擺在這貨架上出賣,你的詩,你的歌,你的情懷可以么?藏在這小店的吧臺里,你又能躲得過誰,是谷麗古黎,是可依,還是我?」

  最后一個字出口,祁婧好像燙到了舌頭,心頭微跳,卻仍沒羞沒臊的撐持著目光。昨夜視頻里那放蕩的場面都見過了,她覺得自己再沒什么不敢親眼目睹。

  雖然這邏輯不是太說得通。

  岳寒從來沒聽過她這么柔情似水的說話,或者說,他就沒怎么好好跟她說過話。有數的幾次接觸,不是玩笑耍寶就是拿捏著分寸的奉承討好。

  從來都以為,自己對她的迷戀是不理智的,甚至是源自原始的生物本能,總是羞于面對。

  沒想到,她竟然能對自己洞察得如此一針見血,說出這樣情真意切又直接大膽的話來。大膽到他怕再盯著那眼睛就會萬劫不復,化煙化灰,慌忙避開。

  是自己的心無城府,還是她的心有靈犀?

  加盟「與卉」的建議,之前早就在可依的話里話外聽明白了。今天聽祁婧這么一說,自己究竟是不是在躲呢?

  被谷麗古黎的一條大腿困住,看似秀才遇上兵,實際上,是自己不想跟她發生身體接觸,畢竟是個小姑娘。

  然而,把她推開或者抱開能怎么樣呢?又不會懷孕。說到底,是為了維護那可笑的正人君子形象罷了。

  同樣的,在可依面前,這個正人君子是一直有愧的。

  不是人家男朋友,卻沾了人家女孩兒的身子,似乎就怎么也沒辦法堂堂正正,坦坦蕩蕩了。

  更何況心里還惦記著眼前這位「婧主子」。唉,自慚形穢么?道德敗壞么?罪該萬死么?還是自我流放好了。

  不對,是逃避。

  那出門去的兩個,一個未成年,一個未婚配,如果說自己逃得有點兒矯情也沒什么錯,可這位「主子」是貨真價實的良家少婦啊,難道自己不該逃么?

  岳寒覺得自己渾身發熱,低著頭苦澀一笑,不知道說什么好。

  一時間,陽光烘烤著粘稠撩人的沉默。額頭的汗快被蒸干了,才聽見祁婧繼續說:「其實,女孩子不像你想的那么圣潔嬌貴,也不是都像你看到的那樣蠻不講理。人之常情都是在來往中慢慢積攢磨合,變得深厚練達的。」

  岳寒默默聽著,不由在「人之常情」四個字上打了個問號。

  「接受別人對你的好,有時候需要勇氣,也是一種擔當。關鍵是,要讓人懂得你的好惡和底線,就得先走進人群,給人接近了解你的機會。」

  祁婧的眼睛變得亮晶晶的,把岳寒臉上發著燒的窘迫倒映出來,濃睫一搧,低頭啜了口咖啡。

  岳寒不敢看她的眼睛,只盯著那咖啡杯緣形狀姣好的唇,胸腔里一陣悸動:「那……人們都是怎么接近了解你的?」

  祁婧慢慢兒的放下杯子,好整以暇的舔了舔嘴唇上的泡沫,笑了。

  那笑雖然只是掛在唇角,卻似有著倒轉乾坤的魔力,仿佛妖后附體,邪魅橫生。可惜,只那么曇花一現,便消失不見。

  岳寒被笑得心跳都漏了一拍,正后悔問得唐突,只見她眼睛一抬,掃過旁邊的兩杯咖啡,輕啟朱唇:「你呀,還是先從這小店里逃出生天再說吧!」

  話語里跳躍的調侃,讓岳寒心里不由一松,出了口長氣。隱約間,又對祁婧這份收放自如暗暗吃驚。

  還是回到當下吧!美人恩要償,火焰山得過,剛剛經菩薩點撥,雖然平添了底氣,卻始終有些惴惴。

  「你不會……想讓我陪她過家家吧?」

  「不表態不拒絕那當然是渣男,可你這樣像避貓鼠似的就體面么?先在小姑娘面前穩住陣腳吧,岳掌柜!如果想了解一下進階課程,推薦你一本書,叫《秦可依》。」

  岳寒被點得心里一跳,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兒看了。正好祁婧喝完了咖啡,一邊收拾杯盤,一面故作輕松的說:「姐,我這沒深沒淺的,您得保駕護航啊!」

  「你幫我,我幫你!」

  「得嘞!」

  「晚上的牛排你請!」

  「沒問題!老地方。」

  這時,電話鈴聲響起……

  「喂,羅翰。嗯……推遲到八點……可以啊!嗯,沒事,好,好,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