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初雨後的夜空 第18章、3

  小C看著我險些跌跤的滑稽樣子,既沒心疼也沒被逗樂,而是輕輕斜著腦袋面無表情地看著辦公室門,對我則是一眼都沒看。她似乎比以前又瘦了一些,看樣子沒少去健身房。但大白鶴那IT宅男懶得要死,健身房這種地方他進都不進的。

  我似乎也好久都沒去健身房了,我似乎都忘了去健身房是什么樣的感覺了。

  小C抿著嘴唇,用鼻子呼出長長一股氣,接著推開門自己先進了辦公室,“你要是等檢驗報告的話,你還是趕緊回去吧,過一會兒檢驗結果,我直接讓石師兄幫忙送過去好了,反正重案二組找他做的毛發DNA檢驗他待會兒也得送過去;你要是來找課長的,你直接去他房間,他回去睡大頭覺了。”

  “哦。那么……那個……”也就一個月的時間不見小C,我發現我對她的感覺居然疏離得太多,以至于此刻我完全不知道該如何跟她進行對話,“那個……丘叔……丘課長也真是放心啊,呵呵,他自己跑去睡覺,就讓你一個人在辦公室……”

  “怎么了?我在辦公室也是剛從實驗室里出來,鑒定信紙和信封上的指紋也不是什么難事,就算現在讓我自己一個也是可以做的;而值班這件事也不算什么困難事情吧。你想說什么呢?”小C依舊沒看著我,直接走到了自己的辦公桌前坐下,“何代組長果然不是來找我的對吧?那你還是趕緊走吧,要是被夏警官知道了可不好。”

  “那我說我是來看你的呢?”我咬了咬牙,看著小C的背影說道。

  “那你也趕緊走吧!你都有夏雪平了,還上我這來干嘛?我們倆什么關系呀你來看我……快走吧!也不怕夏雪平吃醋?哼!”小C依舊滿口怨氣地說著。

  “我要是說,今晚我差點就沒命、差點就沒機會再見你了呢?”我問道,“大難不死之后,過來看你一眼還不行嗎?”

  小C聽罷一驚,連忙回過頭看向了我——這時候,她才注意到我脖子上那條淤紫未消、仍在隱隱作痛的勒痕。

  她立刻站起身,踢翻了自己的椅子跑到了我面前,一把撲到我的胸膛上、在我的胸口猛捶了一下,然后留著眼淚摸著我的脖子:“死冤家!一個月也沒說要搭理我一下!……回來之后,要么就是帶著你自己的心上人跑我面前秀恩愛,要么來看我,就一開口就故意讓我虐心!何秋巖,你咋這么討厭呢你!……誰干的?疼不疼啊你?”

  她這么一摟抱,我心里倒赫然又覺得別扭了:“早就不疼了,就是過來看看你……那個……”說著,我有些不知所措地拍了拍小C的肩膀,然后輕輕推了推她的身子:“C,乖啊,別在這兒這么抱著,被人看見不好……”

  小C的臉上又變得氣鼓鼓地,瞪大了眼睛看著我,好半天才對我問了一句:“那要是這樣呢?”

  “哪樣?”

  “就這樣。”

  說完,她一把摟住了我的脖子,按著我的頭,輕輕踮著腳沖著我的嘴巴便吸了上來——

  她身上苦中帶甘的檸檬香熟悉又陌生,她還帶著可樂焦糖味道的舌頭濕滑又干澀,她貼在我身上的雙乳堅實又柔軟,她的這個吻,讓我迷醉又惶恐不安。這個吻讓我不禁回想起,在這之前的將近七八年時間里,在無數個夜晚之中,與我赤裸相擁、顛鸞倒鳳、在寒夜中用身體給我溫暖的就是她;這個吻讓我不禁回想起,在不同的賓館中、在那些浴室里和床上,我和她一起留下的溫存——哪怕是大白鶴同在身邊的時候,她入睡之前也肯會把自己的晚安之吻只留給我;這個吻讓我不禁回想起,在剛進入警專的第一天,我對她是一見鐘情的,那天我的心臟砰砰直跳就像是胸腔里鉆進去了一只兔子,如同此刻一樣,我想過,不止一次地想過,去追求這個名叫吳小曦的女孩,讓她做我的女朋友,有可能我會在未來的某一天娶她……

  但是現在再這樣是不對的,完全不對的。

  我已經有了夏雪平,我好不容易才陪伴在身邊的夏雪平,好不容易令其放下重重負擔與重重心防的夏雪平。

  于是我一把推開了小C。

  “你!”小C抹了抹自己的嘴唇,皺著眉頭,雙眼就像釘在我的臉上一樣:“何秋巖,這是我認識你這么長時間以來你第一次這么無情把我推開!——哼,一看你就是跟我接吻的時候還在想著夏雪平……”

  “你小點聲!”我不安地看了看身后的門。

  “你放心吧,我們鑒定課的辦公室隔音是全樓最好的,就現在你在這肏我,外面都聽不到!”小C氣惱地說道。

  “你這是什么話!小C,咱們倆不能這樣了……”

  “那該咋樣?你說!”

  “就……就做‘朋友’吧,那種‘單純的、普通的好朋友’。”

  “你的意思是咱們倆之前不是‘好朋友’?”

  “當然是好朋友!可是只是好朋友的話,咱們倆之間……哪能……”一時之間,我真有點語塞。

  “你是想說,一般的‘好朋友’之間哪可能相互肏來肏去的是吧?”

  “唉……嗯。”小C說得過于露骨了一些,但是道理是這么個道理。

  “那當時是誰說的,永遠都會是我的‘二老公’的!你自己說的話你還反悔啊你!”小C哭嚎道,“原來你對我最好了!你甚至比老白對我還好呢!何秋巖,你為啥變這么快?”

  我沉默了。我當時這么說,確實有些哄騙的成分在,但我那時候其實也沒想到我會把她晾得那么徹底,我以為我可以一碗水端平,甚至是像某些網絡小說里寫的那樣一夫二妻、且兩種生活互不影響互不干涉。然而我又不愿意面對、不太敢于承認的是,夏雪平對我來說,確實要比小C更重要。或許我對小C偶爾會萌生出來的難以割舍,只是因為我沒對她正式說些分手之類的話、沒有一個向她也向自己明確我跟她之前那種床伴炮友的關系應該正式結束的儀式;

  可話說回來,其實她從來都不是我的,又何談分手。童養媳也好、收養關系的兄妹轉變成情侶也好,她從來都是白鐵心的。

  “別鬧了……”

  “我也不想鬧啊!我不如人家什么都好、都杰出的夏警官……她長得那么漂亮、身材那么好、槍法準、腦子聰明……她跟你還比我的關系天然就更親密……我門門功課都不如她,除了也就比她年輕而已……她是女神嘛!但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我就是心里不平衡!明明你之前說你喜歡上她了,我也是很希望你們兩個能在一起,但是現在我心里就是不平衡!——明明你的懷里這個地方是我先來的!”小C撇著嘴,對我狠狠地控訴著。

  這下我徹底不知道該怎么辦了,換成以前我還能抱著她一頓啃、或者直接找個沒人又安全的地方扒了她的衣服直接用我的肉棒安慰敲擊她的心坎;我這人,似乎偏偏又不太會安慰人。

  小C見我半天無動于衷得像一塊木頭,索性自己抹了抹眼淚,深呼吸了三個來回,放緩了語氣:“算了……你現在高低也是回到重案一組了,昨天你被白浩遠許常諾那兩個家伙擠兌、還有被省廳姓胡的那個老厭物給欺負的事情,我都聽說了。你這兩天心情必然不好,我就不在這給你添堵了……”

  “我心情還行……”

  “你傻呀!何秋巖你是不是真傻呀!你就不能給個臺階,讓我覺得是我在照顧你的情緒、成全你跟你夏女神的戀愛生活?你就不能讓我顯得自己稍稍有那么一丁點兒偉大嗎?”

  “我……我錯了……”

  “一句你‘錯了’就完了?”吳小曦看著我,抿著嘴唇、用舌頭舔了一圈牙,然后說道:“你給我學個小豬叫,我就饒了你!”

  “啊?”

  “你學不學?你不學下次我逮著機會,就在夏雪平面前強吻你!”小C一邊抹著眼淚,一邊眉毛一橫。

  “我學、我學……”我舉雙手投降。

  “那你學吧!”小C雙手掐著腰看著我。

  看著她這副神氣的樣子,我就知道她心里那股醋勁兒算是過去了,于是我突然靈機一動,也跟著說了一句:“那你學吧!”

  “干啥呀?你學!”

  “干啥呀?你學!”我忍著笑,又重復了一句。

  “不是你說的你學么……”小C一見我胡攪蠻纏般地故意學她說話,雖然還沒反應過來我的小伎倆,但還是有些生氣。

  “不是你說的你學么!”我繼續重復道。

  “算了,你愛學不學!”小C恨恨地轉過身,氣沖沖地扶起自己的椅子。

  “哎呀,我剛才不就正學著呢么?”我直接拉住她的胳膊。

  她這才終于反應過來,咬著下嘴唇,猛地回過頭,看著我的時候又氣又笑,然后雙手輪番地在我的胳膊和胸膛一通亂掐:“你個死秋巖!你說我是小豬是吧?你見過長這么漂亮的小母豬么?見過么、見過么……”

  一通嬉鬧之后,她從別的空位置上搬了把椅子過來:“你坐下吧。”接著從自己剛剛捧著的那份文件夾里拿出了一張報告:“胡敬魴的、‘大狐貍局長’的、‘沈倭瓜’的,三封匿名信的指紋比照都是我做的。其實早就做好了,就故意不給你!壞蛋!——現在你看吧,不耽誤你正事。”

  “嗯,還是我們的小C最好,公私分明,多明事理!”我一邊夸著哄著小C,一邊拿過了那份報告。不看則已,一看之后,那報告差點給我嚇了一跳:信紙和信封上可以說十分干凈,除了胡敬魴的、胡敬魴的秘書的、徐遠的、保衛處劉警官的、沈量才的、還有那個疑似在跟沈量才交往的王瑜婕的指紋之外,完全沒有別人的指紋,換而言之,這個匿名信制造者在拼接這些匿名信的時候,十分小心,肯定是戴了手套的;而小C查到的這些指紋,正是那些拼字上面雜志釉板紙很早以前拓下來的,三封匿名信,根據殘缺的指紋點位能查到的指紋主人,一共有29個。

  最讓我難以置信的是,我還在上面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怎么還有張霽隆的?”

  “欸,怎么就不能有了?你知不知道現在娛樂圈里那些明星,有不少都跟張霽隆那樣的人有各種關系,你霽隆哥又是個黑社會,那樣的人萬一有點啥把柄落在羅佳蔓那種從肉體到精神都欲求不滿的女人的手里,你覺得張霽隆能放過她?”

  “這……”

  正在我開始陷入對張霽隆的懷疑的時候,小C突然對我吐了吐舌頭:“略略略!你還真是不識逗!算了,不逗你了——本美女受累跟你說明一下:你的霽隆哥的指紋確實出現在了這上面,只不過這三封信里只出現了一次,而且還只在七片拼字碎片上面出現,也就是說這匿名信是他制造的幾率極小。況且隆達集團那么大的幫派,在F市堪稱第一,他想殺人用不著搞得這么復雜吧?這里面還有兩個人,我查了一下,半年前一個、上個月一個,都去世了;所以現在真正在三封信里出現次數最多的,一共是這七個人——”

  原來在出現概率最大的七個人的名字下面,小C都用筆在右下角畫了一個十分微小的對勾;再仔細一看,這全部的二十九個人里面,居然還有個熟悉的名字:溫婉婷。

  “這七個人,還有這份名單上的幾乎所有人,他們都有一個共性:那就是他們都來自同一個地方。你們如果想找制造這封匿名信的制造者的話,上這個地方去找、尤其在這七個人里面找準沒錯!”

  “‘馨亭中心醫院’。”我嘆了口氣道。

  “你知道這個地方?”小C有些驚訝,隨即又釋然,“哦,對,我忘了。風紀處現在的處長曉妍姐的吸脂手術就是在他們分院整形部做的吧?還是你找的張霽隆?”

  “這你都知道了?”

  “嘁,女人們的八卦能力,絕對比國情部安保局的情報工作能力強!”說著,小C又嘟起了嘴,“……財務處那幫大媽們都說,你跟李曉妍你們倆睡過了?”

  “啥?呵呵,她們……唉呀,不是,她們咋知道的?”我有些哭笑不得。

  “她們……反正就指著曉妍姐走路的樣子啊,她們都說,李曉妍一瘸一拐那么走路是被你‘忙活的’。不過也可笑,你知道她們說我什么么?說我都為了你偷偷打過三次胎了,全是因為我怕老白吃醋——唉,我倒是想給你懷上一個呢……”

  我又無語又有些慍怒。李曉妍今天上午我還見到了,她昨天穿著高跟鞋回的單位,但也就穿了十分鐘上下樓,之后全身的皮膚和腿部關節就有些不舒服,畢竟她身體雖然恢復一段時間但還需要適應,而且以前她體重過高,必然壓得腿部關節和肌肉不健康,所以今天見到她的時候她還得拄著雙拐才能走路。就因為這個,就被人往床上的事情謠傳,也真可謂是“一見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臂膊,立刻想到全裸體,立刻想到生殖器,立刻想到性交,立刻想到雜交,立刻想到私生子”,無聊透頂。

  “不聊他們。”我還是趕緊把話題拽了回來,并且用手戳了戳小C做的報告,“那也就是說,有很大可能性,這個寫匿名信的是個大夫?”

  “是大夫,也可能是病患。雖然我列出來的七個留下指紋最多的人里面,四個都是大夫,但整個二十九個人里面,十九個都是在醫院住院的人——我按照咱們鑒定課跟全市大部分醫院患者共享數據庫里比對了兩遍。所以這個給你們制作這個匿名信的人,還不一定是誰呢。”

  “看來我估計錯了……呵呵,現在有點明白啥叫‘預期是城門樓子,假設檢驗是肩膀頭子,實際情況是胯骨軸子’了。”我搖了搖頭無奈地笑著。

  “嗯?什么‘肩膀頭子’?什么都什么啊?”我所引用的陸東青的這套比喻,似乎把小C給說糊涂了。

  “啊哈,沒什么……”我笑了笑。

  “哼!又是你在夏雪平那學來的什么怪知識吧?”吳小曦紅著臉睜大了眼睛盯著我,光瞪著還不解氣,看準了之后直接在我的大腿內側猛掐了一下。

  “哎哎——真疼啊!你今天對我下手怎么這么狠?我這個不是跟夏雪平學的,我這是之前遇到了一個……”

  “吁吁吁!我不想聽!反正肯定是發生在你跟夏雪平在一起這段時間里,不是你從她那兒學來的,就是你倆一起見過的誰……要不是我一直沒辦法從丘課長那請下來假,我早就買張火車票去會寧江和扶余古城那邊去追上你倆了!到時候我就纏著你不放,夏雪平她說是‘冷血孤狼’、其實她心軟的咧!我就不信我當時如果追過去了,她會不帶著我跟你倆到處走到處玩!”

  “嗬,你還挺有心機呢!”

  “什么心機?我現在就是個被你拋棄的小怨婦!”小C再次氣鼓鼓地看著我,但隨即眼睛一亮,抿著嘴巴滿臉都掛著小陰謀地看著我,“死秋巖,話說,剛才我那樣摟著你、跟你舌吻的時候,在你心里,有沒有一種偷情的感覺呀?”

  偷情么?

  可拜托了,從之前我無奈誆騙的蔡夢君、到一個月前剛被我推到睡服的夏雪平,還有昨天和今早的何美茵,再到今晚的吳小曦,怎么所有女人跟我在一起的時候都覺得像偷情呢?饒了我吧老天爺。

  “我……我沒有。”

  “那你臉紅什么?”

  “我哪紅了我……我……我這是精神煥發!”話是這么說,我的舌頭都有點打結了。

  “哎呦,真嫌棄你!你們風紀處那個老丁頭引用戲詞都不提這個了!再說了,你精神煥發,你臉紅得跟美寶蓮似的?而且越說臉越紅,你到底是楊子榮還是關云長啊?”說著,小C突然一把抓住了我的衣領,對著我的嘴巴再一次俯沖了下來,“哼,我試試就知道了……”

  “我的姑奶奶你又干嘛!”我是真的被這些女人搞怕了。

  “你閉嘴,別說話……”

  小C果斷地拽起了我的左臂,用三根手指搭在了我的手腕上;過了一會兒,她又迅速地把耳朵貼到了我的右胸脯,接著最后一下,直接把手搭在我的雙腿當間,從下面往上摸了一下我的下體,我的陰莖到似乎沒什么大反應,只是我全身都顫抖了一下。

  “嘻嘻……”小C故意對我滿足地微笑了一下,然后坐回了她的椅子上。

  “不是……”我不明就里地看著她,瞠目結舌地問道,“你這剛才……整這么一套九點十八摸的,你從我身上診斷出啥了?”

  “嘿嘿,沒啥——就故意占你便宜揩油來著。”吳小曦繼續得意地笑著,“你不是要跟我做‘正常的朋友’么?行呀,那我不跟你上床,我就性騷擾你、跟你玩進挪總行吧?——哈哈,夏雪平的秘密小男友被姑奶奶我吃了豆腐,真刺激!”

  “嘿!我……”

  我突然傻了。

  明明跟她之間這一會兒也沒干什么特別越軌的事情,但被她這么一說,我好像啥都做了,而且心里還似乎有點不大舒服……就像被她來了一場精神上的SM呢?

  我表情復雜地看著小C,再把她剛才說的這一大堆話在腦子里重新走一遍之后,她剛開始說的那幾句不經意的東西,突然把我嚇得透心涼:

  “欸,不對——你怎么知道我和夏雪平去過會寧江和扶余古城的?”

  “老白給我看的啊?”

  “老白……知道?”

  “你忘了啊,他不是會追蹤別人的手機么?……其實是我不放心你,我才讓他幫我看一眼的。”小C有些沮喪又委屈地說道,“要不是里的太遠,都跨省了,連不上信號,我都想讓他打開他那個什么‘大千之眼’看看你和夏警官你倆每天都在干嘛了……現在想想,當時要是看了,我心里……可能更難受!”

  小C在那廂吃著干醋,而我這邊則心里慌亂得很。徐遠把一切都安排得穩穩當當的,他自認為自己的計劃密不透風,但是首先張霽隆就知道了關于上個月整月里在Y省之外發生的一切——雖然說在我這邊開了一個大窗戶,但是就算是沒有我的透底,張霽隆也自然把徐遠這條狐貍的底牌都猜得一清二楚了;其次就是被小C和大白鶴摸到了差不多全部行蹤——都知道我跟夏雪平去過會寧江邊和扶余古城游玩,那么我去見侯劭彧和郭勇邦,他倆若是想知道不也輕而易舉么?即便他倆不認識侯劭彧和郭勇邦是誰,但是我和夏雪平前行留下的路線卻會很容易地被白鐵心掌握。

  不過我轉念一想,心里也踏實了下來:首先,老白是我可以一起穿一條褲子、蓋一條被子、前后同入一個小C的兄弟,他應該不會再跟第四、第五個人透露我和夏雪平所經過、去過的地方,其次,他就算看到我和夏雪平去了哪,他也應該不會知道我和夏雪平走這么一趟,是為了讓徐遠謀劃協助藍黨在Y省進行大選的計劃,若是張霽隆不幫著解釋徐遠是通過帶動Y省周圍的藍黨選情而給Y省的選舉進行階層串聯和輿論包圍,我自己恐怕到現在也會想不明白徐遠為什么要讓我和夏雪平送那些雞毛信,大白鶴這個人平時也不喜歡政治、也非心懷天下,他應該對這些東西更不感冒。

  不過再一下子想到,他或是有可能在我和夏雪平出發之前,看到我和夏雪平在她原來住的那個單間公寓里每天晚上的性生活,再一想到當初窺察孫筱憐被她的那幾個流氓學生輪奸的時候時,白鐵心這哥們居然二話不說,視我和小C若空氣一般,當場就脫了褲子,直接對著屏幕開始手淫了起來,我心里也突然覺得有些別扭——人就是這樣,有些事情沒人提、自己也想不起來的話就沒有什么,只要被人按下了關于這件事情的觸發鍵,就越想越如坐針氈。

  等我靜下心來,想著大白鶴的那個“大千之眼2.0”,我忍不住一拍腦門,才想到一直都忘了一件事:“C,咱家鶴呢?”

  “你問他干啥呀。”一提起大白鶴,小C的情緒明顯有所下降。

  “我這上外省轉一圈之后腦子都銹了,才想起來他能幫我查查我手頭這個案子,”說明完畢之后,我連忙對她問道,“咋了,看你這表現,你倆吵架了?”

  小C吧嗒了兩下嘴唇,卻沒說出一個字。

  “真吵架了啊?”看來不出所料,但我仍覺得有些難以置信,因為自從我認識小C和老白這一對兒,我就沒見倆人紅過臉,就算偶然有些斗嘴,聽起來都跟秀恩愛似的。

  “你跟夏雪平,你們倆這一個月可算是恩恩愛愛、如膠似漆了,哼……我和老白這一個月,吵架的時候比在一起的時候多,在一起的時候比他在家過夜的時候多,他在家過夜的時候又比做愛的時候多。”

  “這話怎么說的?老白這小子開始不在家過夜啦?”

  “他‘加班’。”小C沒好氣地說出了三個字。

  “加班?他的工作性質,不是可以在家就上班的么,怎么還的出來加班?”我十分疑惑地看著小C。

  “也不知道你聽沒聽說,沈倭瓜這陣子可重用白鐵心了:就你出去休假這一個月,他沒事就總被‘沈倭瓜’叫出去應酬,又是聚餐又是喝酒,見得還都是省里或者市里各個機構的IT相關部門的人,好像還有什么司法調查局的人……具體怎么回事我也不懂,他也不跟我多說,也不知道怎么他一個默默無聞的電腦宅被‘沈倭瓜’看上什么了,一下子就成了‘沈倭瓜’的親信似的。”

  我立刻想起昨天早上夏雪平在去情報局之前,我跟她在二三樓緩步臺處聽到的徐遠與沈量才的對話。

  “那有什么了?這不是挺好的么?”我笑著對小C開解道,“你看看,現在我是走了狗屎運,好歹算是從風紀處戳出去自己的名聲了;你呢,現在至少全市局都知道,鑒定課有個叫吳小曦的美女法醫,丘課長也很信得過你;咱們這‘警專騷浪三人組’里就剩老白自個還默默無聞,他不聲不響的,你就忍心這么一直讓他沉寂下去么?你應該跟著高興才是啊!”

  “噗嗤……啥‘騷浪三人組’你取這破名真是讓人無語!”小C笑了笑,接著又臉紅著氣鼓鼓地、又有點支支吾吾地說道,“好幾次他一回家,我都聞見他身上和衣服上,都有別的女孩的香水味……你知道的,我只用運動型……”

  “‘求豆麻袋’,小C同學:你吃老白的醋?”我連忙開玩笑式地摸了摸小C的腦門,“不燙啊?”

  “你什么意思啊,死秋巖?”

  “我沒有諷刺或者挑毛病的意思啊,小C,但你跟老白一直不都是這么過來的么?論吃醋的話,你上我寢室住了多久,連跟咱家鶴連聲招呼都不打?要是他吃你的醋,他不一定都跟我打幾次架了。你怎么突然吃起他的醋了?你就因為這個跟他吵架,是吧?”

  “問題是每次他回去之后……都是他先主動跟我吵架……”小C委屈巴巴地說道。

  “他主動跟你吵?”

  “是啊!他一回家就看哪都不太對勁兒——我去聞他身上的什么女生香水、看口紅印,一開始也是不經意的,而且也是開玩笑地跟他說‘你在外面挺受歡迎啊’、‘又是那個小騷狐貍投懷送抱啦’之類的話,哪知道他一聽就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滿口臟話不說,還開始總說什么我不理解他、我瞧不起他……起初幾次,我也是聞到他身上一股酒味覺得他是喝多了才撒酒瘋,我也就沒多想;可后來有幾次他根本沒喝酒也這樣……所以我也忍不住就跟他吵了起來,什么難聽話也都說了,每次到最后,不是他摔門出去就是我摔門出去……”小C說著,又有點要哭的意思。

  這就有點匪夷所思了,故意跟小C這個自己最親近的人找茬,照以前的大白鶴可不是這個性格的。

  “那你不在家住的話,你有地方去么?”

  “有啊,”小C眼睛又稍稍發亮了些許,“這間辦公室算是一個地方,但大部分時間……我都睡你房間。”

  “我房間?”我驚訝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