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醉生夢死的茶 (2)上、四

  但在警服警徽面前、在徐遠的辦公室里,我還是點了點頭說了實話:

  “有去過。他跟我說他去滬港……是為了采風跟采訪。您各位滬港的同仁如果有過調查,應該清楚,”

  “他曾經是我們這邊《時事晚報》的副主編,現在自己做自媒體,帶給其他網站跟報紙撰稿。他怎么了?”

  “……您看看這些個吧。”李警官深深吸了口氣,然后字正腔圓又鄭重地說著,并且,從自己手中的皮包里,拿出了一份牛皮紙檔案袋。

  這個時候,沈量才也從外面回到了辦公室里,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后,也挪了一把椅子湊了過來。

  在我身邊的徐遠,也探著腦袋,朝著我剛接到手里的檔案袋盯著。

  一打開檔案袋,把里面的東西掏出來之后,我整個腦袋里都響起來“轟隆”的一聲巨響:

  首先是分別貼在“滬港市警察局案件檔案卷”活頁上的三張照片,還用了黑色細尖馬克筆,在照片下寫了批注——“仙霞路人民招待所命案”。

  第一張是一具尸體的現場照片,死者看起來差不多得有七十歲,是個白發蒼蒼的男人,尸體的腦袋旁邊還有一只深灰色格子貝雷帽,穿著白色襯衫,和一件打著黑色背帶的,淺棕色休閑西褲,身上有三處致命傷:

  一處在死者靠近發旋的后腦位置,一處在死者頸椎處,一處在左邊肩胛位置上;

  第二張照片,則是兇器照片,那是一把射釘槍,雖然主體是一把普通的電動射釘槍,但是上頭經過了改造:連接了小型高電量電池。

  后部在原先射釘器的基礎上安裝了加壓氣泵,而原先的點動安全扳機處,按上了一般都是放在輕型沖鋒槍上頭的,快速輕型扳機,還用鋼管和彈簧把射釘槍的槍口加長、威力加大。

  最前端,還有用鉆了四排通氣孔的稍粗一點的短鋼管,焊接上去的簡易消音器。

  經過這么一改裝,無論從精度上還是威力上,這把改造組裝過的射釘槍,都差不多趨近于一把手槍,甚至還要更高。

  死者也正是死于,從這把射釘槍中打出來的消防釘,通過滬港方面的鑒定,死者被擊傷后,被擊中部位的骨頭瞬間粉碎。

  而第三張照片,讓我徹底破了防:那是打開一只深褐色鱷魚皮錢夾,錢夾上的外皮已經嚴重破損。

  而打開著的錢夾的兩個證件袋里,放著的兩張照片,也被滬港警方取出,放在錢包旁邊,一起照了張照片——

  物證相片上的那兩張照片雖然很小,但我卻清楚地看出來,其中一張是陳月芳在我家干活時、穿著那件粉色圍裙、頭戴深藍色碎花頭巾、手戴櫻粉色膠皮手套的照片。

  而另一張,是我與美茵大概也就三五歲時候,一起在游樂園里坐著轉椅時候的合照……

  這錢包不是何老太爺的還能是誰的?

  “……那您去的時候不是坐飛機嗎?回來時候怎么沒坐飛機?”

  “啊……沒訂著機票……唉,呵呵,你看你這個傻爸爸!拎回來之前,錢包也被人偷了!身上最后總共就三百塊,買了一張四十多塊錢的‘快列票’回來的。”

  ……

  “……唉,秋巖,你得先幫我再弄張手機卡,并且你再找一個以前你替換下來舊手機,借老爸用用。我現在沒手機,聯系不上雪平。”

  “用我的舊手機干啥……我直接給您再買一個新的不就得了?正好,弄個簽約機,有最新機型的那種,話費我也就幫您交了得了。”

  “別別別!別用簽約機,千萬別弄簽約機!”

  “怎……怎么了?”

  “沒怎么,就是……你就隨便給我弄一個手機就行,用不著多貴的。”

  “那好吧。那您原來自己的手機呢?”

  “我……嗨,還能哪去,丟了唄。”

  ……

  我當時的第一反應,就是覺得,老爸是從滬港或者南粵逃回來的。

  現在這么多東西擺在這,很難不讓我去想著,老爸是不是在滬港殺了人,然后從滬港一路逃回來的……

  但我在頭昏腦漲、天旋地轉一陣之后定了定心神,畢竟老爸告訴我,他自己的東西被偷了——萬一是有人算計他呢?

  萬一這些現場照片,是有人故意想要嫁禍于他而故意制造的呢?

  或者,死去的這個老大爺,是為了救老爸,才被人害了的,而何老太爺自己成功逃脫了呢?

  “那個……咳咳,”我強打著精神,手抖著放下檔案,抬頭緊盯著面前的李警官,“請問這個死者是誰啊?”

  “您先回答我,何警官,這個錢包是你父親何勁峰先生的么?”

  陳月芳和我跟美茵的合照在這,我根本無法否認:“對,是我父親的。”

  “他現在在哪?”

  “去L省了,具體在哪我也不知道。有段時間我沒跟他聯系過了。”我再次不安地問道,“您能給我說一下,這到底是什么情況么?這個死了的人到底是誰?”

  這時候,李警官才說道:“在我們滬港有個印象派畫家,叫湯裘榕,前年還在法國巴黎辦過畫展的,何警官聽說過么?”

  我明白這個李警官話里話外的意思,便回答道:“我聽說過,我在報紙雜志上看過他的專訪和畫作,但是我沒見過他。”

  李警官點了點頭:“嗯,他其實是你們F市人,但是大概在四五十歲左右,就來了阿拉滬港定居,然后就應該再沒回到過東北。”

  “阿拉和安保局的寧調查過全國的檔案,其實這位湯老先生,之前年輕的時候在你們F市,也是一位警察。”

  我對此沒什么感覺,我身邊的徐遠和沈量才都傻了。

  徐遠馬上對沈量才命令地說道:“去查查。”

  “知道了!”沈量才馬上掏出手機,把電話打給了網監處:

  “鐵心你這邊現在有空嗎?幫我查個人……”

  “F市的各位,是信不過我們滬港的同僚么?需要的話我們這里有這個人的資料……”

  沈量才放下手機,對李警官擺了擺手:

  “李兄,您別誤會。往上倒三輩,我家也是滬港的。可我不知道在滬港那邊現在是怎定的,我們F市這邊就是這規矩。您這邊說的東西我們都信,但是信歸信,我們也得查。”

  李警官聽沈量才這么一說,這下才稍稍寬了心。

  旁邊的那個安保局特務略帶輕蔑地一笑,冷冷道:“真不愧是‘大八股黨’老頭子的后人,做事精益求精……”

  沈量才聽罷,立刻瞪了那人一眼,那安保局特務馬上識趣地住了嘴。徐遠掩飾地咳嗽了一聲,給了沈量才一個眼神,沈量才倒也沒發作,挪了椅子安靜地坐了下來。

  可我是沒工夫聽沈量才在那跟人攀親戚:

  “打開天窗說亮話吧,李警官——你們覺著,是我父親殺害了這個湯老先生,對吧?”我嘴上口氣冷峻,心里卻在發抖。

  李警官沉吟半晌,才點了點頭:

  “我們只能說,何警官,您父親在我們滬港市局這邊,只是有嫌疑。原本你父親從12月1號到了滬港,在仙霞路68號的‘人民招待所’訂了個長期房間,訂到了一月三號,”

  “可是招待所的服務員,在一月二號下午,本來想跟他確認房間的時候,按了半天門鈴卻發現沒人應答,等用備用房卡打開房門,才發現里面死了人。”

  “我們查過監控錄像:湯老先生是12月26號那天,前往招待所拜訪你父親的,還帶了茶葉和茶具去的何勁峰先生的房間,”

  “從那以后,就沒見你父親和湯老先生從出來過,此后一直到12月28號,除了服務員送餐之外,沒人見到過你父親的房間里面。”

  “等我們查了一下街道上的監控才發現,原來在28號那天夜里十一點十八分,你父親是從招待所的窗戶,通過后面的防火梯逃走的。”

  說著,李警官又用著很令人討厭的懷疑目光看著我:

  “何警官,你父親是不是從滬港回來之后見到過你呢?”

  我愣了兩秒,因為我以為我聽錯了,等我穩了穩心神才重新確認了一遍:

  “你說什么?抱歉,請你再說一遍:你剛才說了,說我父親是‘逃走’的?”

  李警官卻對這個用詞不置可否,眼神中毫不掩蓋地充滿了自信與對我的懷疑:

  “實話實說,何警官,在阿拉能夠找到你父親之前,他在我們這,已經是嫌疑目標了。所以,我想問你,何秋巖警官,你父親有沒有把他在滬港的所作所為,告訴過你?”

  “請你回答之前,注意一下我們國家對于警務人員的紀律。”

  對于李警官的表面彬彬有禮,實則傲慢無比的態度,還有他話里話外的預先條件,認定與遣詞造句里的坑,我一下就火了。

  礙于我自己還在警局的局長辦公室、以及面前幾個滬港蠻子還穿著警服,我不能表現得像對待艾立威那樣歇斯底里:

  “行,用不著你提醒我這個,我在警校時候,對于‘警員操行品德’這門課是滿分!我完全可以實話告訴你:我父親從滬港回到F市以后見過我,”

  “但是第一,他確實沒說過他在滬港干了什么,也沒告訴我他去見了誰,我們爺倆只是一起在家喝了點酒,聊了聊家事——”

  “我想對于我自己家的私事,我沒有必要跟你們詳細說明吧;第二,別說他沒跟我說他有沒有殺過人,我作為他的兒子和一名刑警,我不相信他會殺人,我也敢擔保他不會殺人。”

  “他連一只雞都不敢殺,他平時就是拿筆桿子、敲鍵盤的,怎可能回去殺人?更別提,用的還是一把改造過的射釘槍!天方夜譚!”

  安保局那位討厭的家伙,聽著我的話,突然在旁邊嗤笑了起來:

  “冊那……看來何警官,你是實在不了解你的父親的喲!他可不是一般‘拿筆桿子、敲鍵盤的’吧!據我們的調查,先前他可有過前科:”

  “就在去年下半年,你們F市市局鬧出來過槍擊案,這里面,也有他的份兒吧——根據你們Y省安全保衛局的上報,”

  “你那個死去的、勾結在逃警員蘇媚珍的繼母陳月芳,不正是鬧得全國沸沸揚揚的‘桴鼓鳴’連環殺人案的兇手之一么?而且,何勁峰早先去中東當過戰地記者的吧?”

  “當時那個局勢,伊拉克、敘利亞等地的‘黑月帝國’恐怖政權還在的,所以當年派往那里的戰地記者們,都在我們安保局和部隊里,接受過至少三個月的集中訓練,”

  “其中改造工具為準防衛武器,也是訓練當中的一個重要科目。據資料上記錄,你父親曾經五次跟著我們的外派部隊,和聯合國維和部隊,與極端恐怖分子的部隊遭遇過,”

  “但這五次他都很毫發未損地隨著部隊撤離,如果沒有三兩下,他哪能安全回國?哼,更別說你的父親,應該從小就接受過你祖父的訓練的吧——”

  “沒錯,你的祖父我們也查過了,他正是當年藍黨政權下,調查局的大特務何天寶!何勁峰有這樣的父親,他不說得到真傳,也得是耳濡目染吧?”

  “不過,你父親可真是忘了,你們家本來就是藍黨的出身……”

  李警官聽到這,不由自主地身子后仰輕咳了一聲,開口迅速說了一句滬港話,那個安保局特務瞥了一眼李警官,也立刻噤了聲。

  我聽不懂滬港話,但我能猜到,這個李警官說的應該是“你話多了”。

  而經過李警官這么一提醒,我反而更注意了,那個安保局特務話里話外的意思,尤其是最后一句,“你父親可真是忘了,你們家本來就是藍黨的出身”。

  我估計他言下之意,就是在點之前蔡勵晟刺殺事件發生之后,何老太爺在自己的主頁拿當年“南島陳木寬彈道事件”指桑罵槐的事情。

  ——你家都是藍黨培養出來的,你何勁峰居然數典忘祖、忘恩負義,寫文章黑藍黨?

  現在你殺人的嫌疑被曝露出來,你這不是活該嗎!

  領會了這層意思之后,我心中倒是有了一絲坦然:

  父親雖然有殺人的嫌疑,而且留下的錢包和其他包括指紋、監控錄像等亂七八糟的物證,讓他的嫌疑目前最大,但他還真就不一定是真兇;

  反倒是滬港那頭,自打兩黨和解之后,一直就是藍黨的在進行著地方執政,甚至好多安保局、情報局和警察局的高層干部,都是從南島和海外來的。

  更別說,在我們F市的沈量才和徐遠,都是有政治傾向的,眼前的李警官和這位黃皮子,都是藍心臟藍腦瓜,也是能夠說得通的。

  而就是這樣的藍心臟藍腦瓜,讓他們對父親產生強烈的有罪推定,也是自然而然的常情。

  那么既然是有罪推定,我就有辦法對付。

  “嗯,這位安保局的先生可能說的是。那我也不好說什么了。我能說的,而且我能對警徽和國徽發誓的是,我真的不知道在滬港還出了這么一檔子事情,”

  “而且我父親確實去了北邊,至于他在哪,我也是真的不知道。按照你們的意思,你們現在已經認定,我父親何勁峰是犯罪嫌疑人了,”

  “那好吧,您各位如果要是有滬港市局,給你們授權的公函,和滬港市檢察院的批捕文件,請你們自己去逮捕他吧!”

  “在你們行動期間,如果對我本人不放心,大可以找地方把我看起來!請吧!”

  徐遠也在旁邊不耐煩地玩著打火機,看著眼前的李警官:

  “滬港的公函上只是說讓我們配合調查,僅此而已。剛才你們死活都不讓我了解,你們到底是來干什么的,我說句不好聽的話:”

  “滬港的同仁這種辦事方式很讓我不舒服,你們只是滬港當地的警察,不是中央警察部的外派。”

  “剛才李警官你所說的話,外加這位安保局的先生所說的話,已經很冒犯了。怎么,現在你們還要得寸進尺嗎?”

  沈量才在一旁倒是撿著樂呵,瞪著眼睛看著滬港來人,滿臉一副“在我的主場我們還能被你們給欺負了”的挑釁加輕蔑意味。

  李警官低著頭微笑片刻,抬起頭看了看徐遠,又看看沈量才,然后再看看我說道:

  “早聽說東北人性格直爽、快人快語,今天見識到了,有腔調。我想您三位也是誤會了,剛才我們所說的字字句句,”

  “都只是為了幫助調查、并對何勁峰其人和我們手上的這個案子,進行了解而已。”

  “這樣吧,等阿拉回去之后,馬上聯系阿拉滬港那邊,讓他們把咱們這邊擁有的調查資料和證據,也共享給Y省和F市這邊各一份,好不啦?”

  “最好不過。”徐遠點點頭。

  “那,就這樣。該說的說了、該問的問了,阿拉也算是和F市各位交了個朋友。還希望F市這邊能夠秉公執法、多多配合。”

  這個李警官也顯然是,一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態度,架勢和姿態都拿得頗高,站起身來,主動跟我和徐沈兩位握了握手,又讓其余人跟我們仨都打了招呼后,就帶人離開了市局。

  ——人是走了,題留下了。

  “唉……”徐遠收起了打火機,嘆了口氣后看了看我。

  “現在該怎么辦,有主意么?”

  我的心里像是壓了塊石頭,一時之間有點六神無主,我咬著嘴唇上的死皮都要出血了,也是實在不知道接下來該怎么辦。

  “呼……首先我得把我爸叫回F市來,得跟他問清楚是怎么回事……”

  “你叫他回來?”沈量才在一旁出了聲:

  “你能把他叫回來么?你這個月有聯系過你爸么?”

  “這倒是沒有……”話說完了我才琢磨過味來:“等會兒——沈副局,您什么意思?你監聽我?”

  沈量才卻是一副高高在上且無所謂的樣子,他翹著二郎腿,摟著穿上锃亮皮鞋的腳,低頭看著茶幾上茶杯里的茶葉:

  “這是抽查——司法調查局新安排的任務,你別見怪小何,就連遠哥都得被監聽!對吧,局長?”

  徐遠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后,用著有些冰冷的麻木眼神看看沈量才,又不痛不癢地點了點頭:

  “是有這么回事,秋巖。”

  我有些慌張而又憤怒,對沈量才有些心虛地質問道——我是實在不知道這個監聽,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我也沒辦法猜到,他和司法調查局的人,能監聽到些什么:

  “我現在可是在聯合專案組里,如果我的電話里涉及機密、而倘若機密泄露怎么辦?”

  “嘿!你小子今天挺狂啊?你知不知道,司法調查局對情報局和安保局,也有監察和調查權?”

  “涉及機密的事情就不用你提醒了,你還是想想怎么對付你爹吧!本來現在就是多事之秋,咱們Y省F市又成了全國的焦點了;”

  “就因為夏雪平有這么個不正經的前夫,咱們市局也不至于,在剛才那幫滬港人面前,抬不起來!”

  “我沒記錯的話,沈副局,您祖籍也是滬港的吧……”

  “你能不能就事兒論事?你小子怎么了你?今天吃錯藥了?”

  “好了好了,”徐遠無奈地當著和事佬,然后又對沈量才問道,“那你覺得這事兒應該怎么弄呢,量才副局長?”

  “還怎么弄?通緝唄!聯合M省跟L省一起通緝,先把人帶回來再說!”

  “通緝?”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我聽到這倆字,心里就冒火。

  “我說倭瓜,你是已經把我父親給定罪了嗎?現在滬港那邊都不敢說,死的這個人就是我爸殺掉的!他們都還沒下通緝令呢,你擱這下了?”

  “你要是一直以來對夏雪平有成見,你去找她跟她決斗去!大不了咱倆找個地方茬一架!你把我爸帶上干嘛?”

  沈量才一聽我這話,再也壓不住火了,站起身來右手晃悠一下又收回去,貌似就差扇我一個耳光:

  “混賬!你小子有沒有規矩?一直以來給你太慣著了,是吧!這事兒是私事兒嘛?你現在翅膀硬了,有靠山了是吧!你他媽別忘了我還是你的上峰!”

  “有這么跟上峰說話的?再者,有嫌疑就不能通緝了?你他媽警校是在哪念的!考試是他媽怎么考的,啊?”

  沈量才這番話在我腦子里過了一遍之后,我實在是說不出來話了,因為確實是我氣燥加理虧,對父親下通緝令,也確實不代表就給他定罪說是他殺了人。

  “我……那你讓我先給他打個電話成么?”我低著頭對沈量才問道。

  “行了行了,你倆都少說點兒沒用的吧,量才!秋巖!哼……這會兒才想起來打電話,趕緊打吧!”

  徐遠在一旁聽著我和沈量才吵架,也是皺著眉頭腦仁疼。

  沈量才白了我一眼,掏出手機,摁了一通屏幕。

  過后按照大白鶴一頓找我打聽信、問我到底是在給誰打電話的狀態來看。

  沈量才當時應該是在給他發信息,讓他通過他設計的“大千之眼2.0”的衛星追蹤程序,來追蹤從我手機里的去電方的信號。

  ——但是一連三通電話打過去都是忙音,那邊的信號自然也是追蹤不到。

  “打不通?”徐遠看著我,又跟我確認了一遍。

  我只好無能為力地搖了搖頭。

  徐遠摸了摸鼻子,深吸一口氣,然后想了想,對我和沈量才都擺了擺手:

  “你倆也別相互飆垃圾話了,沒有用。量才我知道你是想解決問題,秋巖你得理解,而且量才畢竟是你的長輩和上司,你剛才態度確實不對!但是量才你也別著急,這畢竟不是別人,這是秋巖他親爹的事兒!”

  說到“親爹”二字的時候,徐遠說完還咽了咽口水,表情稍微有點怪;

  而在一旁的沈量才聽了,立馬猛眨了眨眼睛,然后雙眼睜大,明顯一臉疑惑地求證狀,然后又轉頭看了我一眼,重新坐回沙發上長吁一氣。

  這倆人都弄得我滿身不自在,但是我心里越想著,這個跟何老太爺相關聯的命案,心里越著急,且聽徐遠頓了頓后繼續說道:

  “事兒都已經發生了,急也沒用不是?要我說啊,這個通緝你先別下,畢竟何勁峰是個全國知名的媒體人,高低也是咱們Y省社會名流,”

  “這個通緝令如果就這么下了,咱們警方倒是沒給他定罪,但是傳到社會上去,那也相當于給他定性了,影響不好。”

  “這事兒目前最大的問題是,事兒是發生在滬港的,但是利益相關人員是我們F市的,我們缺乏辦案主動權。”

  “這樣吧,量才副局長,你去跟胡副廳座打個報告,聯系一下滬港方面,最好能把案子移交到咱們這邊,最不濟弄個聯合辦案也行。”

  “咱們目前的主要目的是找人,先把人找來再說別的。”

  沈量才想了想,點了點頭:“也是……我知道了!我順便再聯系一下L省和M省的人,讓他們也一起找。”

  “嗯。至于你,秋巖,你的心情我理解——你這么著吧,反正你不是在專案組么?專案組也好,情報局也好,權限比咱們警察系統高,能人也肯定多。”

  “你從專案組那邊也想想辦法,找你爸爸肯定沒咱們費事,好吧?順便你把這件事也跟雪平說一聲,她應該知道,她也肯定會更能想出點辦法……”

  “那個……”我尷尬地看了一眼徐遠,“局長,其實我有日子沒跟夏雪平聯系了……”

  “還別扭著呢?那我知道了,雪平這邊我打電話通知她——我這一時半會兒因為別的事情,也走不開,要是我有功夫能去找雪平聊聊就好了。”

  徐遠說著,還下意識看了看沈量才,而沈量才也用著十分尋釁的目光,看著徐遠——

  臥室沒想到這倆人加起來也差不多九十多歲了,教好一輩子,到現在能鬧成這樣也真夠沒勁的。

  徐遠看了看沈量才,低下頭后,看了一眼手里的純藍自來水筆,然后又看向我:

  “你呀,也別有什么心理負擔,還是以專案組的工作為主,有別的事情,就去專心干別的事情,知道嗎?局里的事情你別太操心,你父親的事兒,還有我可以幫你看看呢。”

  “是,我知道了,局長。”

  徐遠又看看坐在我身邊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沈量才,然后又對我說道:

  “哦,對了……這一天天的,我才想起來:我和量才這邊還得有件事需要讓你去辦一下,秋巖。”

  “您說。”

  “隆達集團在整個東北的老大們,今天全都來到F市了。這件事你聽說了么?”

  我一臉茫然地看著徐遠,搖了搖頭。這件事我是真不知道。“您之前有收到什么風聲么?”

  “沒有。”徐遠也搖了搖頭。

  一旁的沈量才明顯還在生著我的氣,卻依然搶過話茬斜著眼睛,看著我對我科普了一波:

  “哼,鬼才知道他們這時候來干啥!這幫老大們名義上都是屬于隆達集團的人,實際上不老少都是當年穆森宏的結拜兄弟,甚至還有叔伯輩的長輩。”

  “這幫人里頭有當初就跟張霽隆交好的,也有是因為穆森宏是被熊氏兄弟害死、又被熊氏兄弟欺負、或者本身就愿意洗白才轉投張霽隆的,”

  “還有些是被張霽隆出獄之后打服了歸攏的,都在自己的團伙,或者公司上頂著‘隆達’的商號招牌,但是實際上他們都有自己的人手、有自己的資金來源,”

  “除了他們隆達大方略上的問題,或者說是誰家婚喪嫁娶之外的事情,張霽隆很少跟他們有交集。”

  “一般情況下,張霽隆三五年才跟他們見一次面,還都是去他們的地盤。這次他們一幫人嗚嗚泱泱全來了F市,怕不是他們要一起搞事,就是要逼張霽隆干點啥。”

  “逼張霽隆干點啥?能干啥?給他從總裁位置上逼下來?那不是更好了么?對咱們警方來說不就省事兒了?”

  我故意看著沈量才說道。

  其實我這也是故意惡心沈量才,我之所以對他是這么造次無禮,除了他剛才的頤指氣使跟蠻橫不講理之外,最主要的就是他一直以來,對胡敬魴那種巴結態度。

  沈量才跟張霽隆也不對付,可張霽隆究竟是楊君實女兒的男朋友。

  但實際上,聽到這個消息后我心里是有些虛的,因為思來想去,無論是我要對付胡敬魴也好、想要盡快趕在警方找到我父親之前,找到這家伙也罷,我可能都擺脫不了去找張霽隆這個選項。

  他現在什么情況,隆達集團現在什么情況我是真不好說,聽沈量才剛剛說這些話的意思,此刻我很難免地就把事情往壞了猜——

  這幫隆達集團的長老爺叔們,可別是來想著找張霽隆逼宮搞內訌的。

  “那我能干點啥呢,局長?”

  “倒也沒啥,你就去探探這幫人,到底來F市是想做什么的就行。他們那幫人會盟,看看他們是不是要在本地社會層面、商業層面或者其他層面搞事情,”

  “如果是他們那幫人自己鬧,那就讓他們自己隨便鬧去好了。”

  徐遠靠在椅背上,轉過椅子看向窗外,又扭頭看了看辦公室里新換的掛鐘,臉上掛著窺破一切的表情:

  “秋巖,你也別等了,都這個時間了,我估計著,這個時候他們那幫老大,應該在霽虹大廈里,跟張霽隆在開會。”

  “事不宜遲,你現在就去探探風聲。晚上你不是還有別的活動呢么?別耽誤了。”

  “嗯,我知道了。”

  接著我就披上衣服,出了樓上了車。

  車都開出警局大院了,我從后視鏡才看到趙嘉霖這姐姐也不知咋了,瘋了似的從樓里跑了出來像是要追我。

  我一打電話過去,她又說沒事,只是問我去哪,還非要跟我中午吃頓飯,然后支支吾吾地跟我說什么,她替我聯系了,兩個地方黨團聯盟的青年盟員——

  那倆人的名字我是聽過的,無論是媒體上還是老百姓之間的輿論上講,那倆人確實都是敢想敢干、年輕有為的家伙。

  地方黨團內部無論什么黨派、什么出身,這幫年輕盟員、議員們跟那幫成天花天酒地、沒什么建樹卻還洋洋自得的老屁股們,完全不一樣,完全就不是一個群體。

  將來我要是能抓住胡敬魴的尾巴辮子什么的,送到他們拿去,我有信心他們肯定會拼死,也要在議會上,把胡敬魴給搞掉。

  可此時此刻,我卻只能對趙嘉霖表示口頭感謝。

  “抱歉了,格格……這么著,等我有時間了,我請你吃飯。具體的細節方面的事兒,你先別在電話里跟我聊了。我這邊有要緊事,先這樣。”

  “那你這是要去哪啊?我在你屁股后面緊著趕著找你、喊你老大聲了,你都不帶回頭的!喂?喂……”

  我這會兒是真沒時間跟她詳聊,掛了電話之后,我先跑到了CBD那里,找了個靠霽虹大廈比較近的一個雜貨鋪,那里面有個五十多歲的綽號叫“魚叔”的老頭。

  他那有不少免注冊的SIM卡可以賣,他那兒就是專門給隆達集團,以及其他幫派提供業務的。

  我進門后也沒多少浪費什么話,直接那蔡勵晟賠給我的卡刷了一千塊錢,買了兩張能打電話能上網的卡:

  一張是我自己用的,另一張是我準備送給趙嘉霖的,她以后少不了得跟我一起做各種事情,她可別再被沈量才他們的人給監聽了,其

  中還有八百多塊錢,被我拿來分別給兩張卡都存了電話費。

  之后正好在對面,就有一家商場,我立刻進到商場去,隨便買了兩部華為手機,借用商場的WIFI趕緊激活了,防竊聽程序后,把該安裝的程序都給安裝好。

  然后又把電話卡插、將我原先這部iPhone里面所有的資料,除了大白鶴那家伙給我安裝的“大千之眼2.0”端口之外的所有資料全都轉到了新手機里。

  做完這些,我才重新上車,轉了個彎再把車開到了霽虹大廈樓下,現在大廈前臺的人已經都認識了我是誰、也知道了我和張霽隆的關系。

  這次便沒攔我,讓我稍等了一會兒,并直接打電話給宋金金讓她迎我上樓。

  但是今天金那邊,似乎也有點忙碌得焦頭爛額,她在給我端了一壺茶水、還配了各種零食之后,只能滿臉堆笑地讓我一個人,在張霽隆辦公室外的會客廳,等著,自己則又迅速進了電梯下了樓。

  “不好意思了啊,秋巖警官。今天你來的真有點不巧……隆哥他們正開會呢,我也得過去在一邊候著。”

  把茶水放下、進電梯前,宋金金還皺著眉頭苦笑著對我賠禮。

  “您忙!等一下……金金姐,那個,我能問一句怎么回事么?”

  “我也聽不太明白啊!只是說那些來開會的,都是咱們隆達在東北各地的老大們,但是他們嘮的那些玩意,我聽著也不是社會上、江湖上的事兒啊!”

  “不是太極會的事兒吧?話說您就這么從太極會投到隆達來,最近車大帥沒找過你麻煩吧?”

  “那倒沒有……哼,車炫重身邊女人那么多,他最愛的還是他干媽,也根本不差我一個。”

  “我在這邊過的也挺好,隆哥除了我剛來那天那一次以外,實際上也沒把我當成情人,而是當成下屬員工看待的。我樂意在這干,車炫重也說不出來啥……”

  “哦……”

  “不多說了,我真得下去了啊!你自己喝會兒茶先。”

  “啊,行,您忙。”

  令我沒想到的是,我足足等到下午兩點鐘,這個會才開完。

  以至于午飯的時候蔡夢君給我打電話來,要約我一起去逛街,我都只能推掉,只能跟她約到晚上等我回去寢室之后,她再派她家的司機來接我。

  而到了午飯時間,樓下還專門有個給陸冬青他們,做碼農的Y大的學生,給我送來了一瓶果味蘇打水,和一份小炒肉蓋飯便當。

  聽這個哥們兒說陸冬青都把手下的活放了下來,跑到那幫老大開會的會議室,不知道忙什么去了——

  我這下也總算參透了,徐遠非要讓我現在就來打探消息的用意:他擔心的可能并非張霽隆的安危,或者隆達集團內部,會發生什么事變。

  他其實應該是更擔心,張霽隆也利用自己,隆達集團的勢力和人脈,學著他串聯各地的招數,為紅黨宣傳造勢。

  來的時候我在路上把收音機也打開了,聽到了防暴隊閆隊長接受電臺記者的采訪。

  我這才知道,自打首都宣布東北和其他部分地區的選票,延遲投票之后,F市就沒消停過。

  紅藍兩黨各自的極端支持者,從昨晚到早上發生了,好幾次小規模的斗毆,而且這種事情不止發生在Y省F市一個地方。

  如果這個時候,黑社會再參與到其中,事態會朝著什么方向發展,徐遠通過我和夏雪平的布局能不能成功,就真不好說。

  然而,順著落地窗朝樓下望去,開完會的時候,樓下足足停了十四輛,各個品牌的黑色轎車跟各種商務車。

  那幫老大一個個雖然穿著風光瀟灑,但是舉手投足間的動作,則多少顯得有點精神不振,看樣子他們似乎到不像是,為了選舉的事情來的。

  “等急了吧,秋巖!”

  張霽隆出電梯的時候,手里也拿著一份已經涼掉的蓋飯,和一瓶氣泡水。

  此時的他也已經忙活得滿頭大汗,走起路的狀態多少有些著急慌張,看起來根本不像一個身價千萬的企業家、也不像一個黑道大哥,更像一個西裝革履的包工頭。

  還沒等我說話,他先打開飯盒的塑料蓋子,舀了一大勺連肉帶青椒白菜帶米飯,囫圇塞進嘴里,又指了指門口的宋金金道:

  “對了,你幫我給小云打個電話,叫幾個有眼力見的模特姑娘,去陪陪那幫今天晚上不準備回去的,叔父大哥們……都弄利索之后你也去吃飯吧,好好歇一會兒。”

  “是!”宋金金鞠了一躬,便離開了。

  等我一轉頭,眼見張霽隆噎住了。我便立刻幫他擰開了氣泡水。

  “您這慢點吃啊!喝點水!”

  張霽隆無奈地沖我笑了笑,喝了點水打了個嗝后,喘氣終于順了:

  “見笑了秋巖。你怕是不知道,我這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能有三百六十天實際上就是現在這狀態的。外頭的人光看見我風光囂張的模樣了,我狼狽的模樣,哼,他們肯定不知道!”

  “您先吃東西吧,吃完飯咱倆再聊。”

  張霽隆立刻擺擺手:“沒那個……吃口飯的事兒,不耽誤說話。”

  接著他舉起瓶子,“咕嘟咕嘟”地直接泫了一整瓶飲料。

  然后自己又端著杯子,去外面宋金金辦公桌旁邊的飲水機那里,接了一大杯溫水后,又重新坐下,然后才開始細嚼慢咽。

  重新坐下后,他對我的第一句話則是:“怎么著,你今天過來,是徐遠讓你來的吧?”

  “啊?哦,沒有,我自己要過來找你的……”

  “你可拉倒吧!秋巖,你跟我說話還藏著掖著?我是不了解你啊,還是不了解他?他那個狐貍鼻子長著呢!”

  “我聽D港的長海大哥跟北寧縣的天九老叔、赫塔縣的高林老叔都說了,他們仨的車隊一進F市地界,后面就有警車跟著呢。”

  “你最近在情報局專案組上班,你應該不知道,最近你們局二組的人,沒少往我這邊忙活。”

  我也只能對著張霽隆苦笑:“那你知道了你還問我?你是故意那我開涮吶?”

  張霽隆吃著飯,看著我大笑起來,并用筷子指著我:“哈哈哈!正好我中午少包榨菜,你來了,給我下飯!哈哈哈!”

  “嗐,那你說我能咋整?我當你是朋友,但我畢竟又是警察,你有黑道背景,我來看看這也是我的公務……”

  沒等我把話說完,張霽隆端著飯盒、往嘴里送了一片炒肉,又打斷了我的話:

  “我明白,我都理解!你也不用跟徐遠那兒藏著掖著,我也把實話都告訴你、跟你好好說說,他們這幫人是因為啥來的——我現在真巴不得,有當官差的來打聽打聽我的事兒呢,省得我都費心了!”

  “到底怎么了?”

  張霽隆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臉上的笑容似乎也跟著嘴角的菜湯被擦掉了。

  “你知道狄昊蒼這個人吧?”

  “我當然知道啊。您忘了上次琦琦跟美茵……”

  “對,我當然知道。但我今天跟你說的不是他的事情,也不是他的那個小王八羔子的事情。”

  “我想問你的是,你有沒有從某種渠道,比如從你父親那兒、或者美茵她那個姑媽那兒聽說過,這個人到底是干啥的?”

  我仔細回想了一下,好像確實沒從老何那兒或者隋瓊嵐那兒聽說,這個狄昊蒼到底是干啥的:

  “這個……我只知道他好像有個什么跨國集團……對,好像是叫什么‘蒼源’集團,英文叫‘LandingResource’,我讓我們組的新人上網上查過:”

  “這個公司,在美國是專門生產那種高爾夫球場,和公園用的電動觀光車,還有老年人或者殘疾人使用的電動輪椅的,”

  “生意做得挺大在西雅圖,和波士頓都有研發中心;這個人也有硅谷背景,之前應該是在國內上的大學,后來移民美國,因為什么移民、”

  “怎么移民的是沒有查到,但是移民之后,他就去了UCLA念工業設計的研究生,后來在IBM的數據軟件研發部門,也就是你們隆達集團統計分析部,總用的那個SPSS軟件的研發部門,”

  “好像工作過三五年,之后就去創業了。特斯拉跟福特的不少技術部門高層,跟這家伙還都是研究生同學。”

  張霽隆卻在喝了口水后,不以為然地看著我:

  “呵呵,你的那些新人手下,估計是只查了他的領英主頁,以及他們公司的主頁吧?要不然你去我領英主頁看看去,我那上面也沒寫過我曾經在街邊砍過人、開過槍的事兒。”

  “……啥意思?你是說,這個人有別的事兒?”

  “嗯,這個人就在前幾天找過我。”

  張霽隆撓了撓頭,“就在我跟蔡副省長、趙家大爺還有你,在你們冰格格他們家,吃完飯之后的下午。”

  說到這,張霽隆又注視著我,打了個岔:“誒對了,你跟蔡夢君相處得咋樣了啊?你小子可真行啊,第一次到人家吃飯之后,當天晚上就把人家閨女給拐跑了。”

  “這兩天蔡先生可跟我告狀了,人家姑娘可沒事兒就去找你,家都不回!”

  “我……”我悻悻地笑了笑,“我倆確實挺好的……人姑娘也挺漂亮,性格也不錯。跟我聊天說話啥的,還挺有共同語言。而且之前我就認識她……”

  “嗯。那這就挺好。嘿嘿!瞧你小子這德性!說你胖你還喘上了!人家姑娘不錯,是個文靜的姑娘,言談舉止什么的都是上品!長相沒得說吧?”

  “人家什么家庭,你也見識過了!被你小子給勾走了魂兒,是你這輩子偏得!你得好好珍惜人家,知道嗎?”

  張霽隆笑著對我說道,然后又很刻意地補充了幾句,“至于你跟你媽媽夏雪平的事兒,就此打住吧!我說的這是好話,秋巖,從我認識你開始,我就發現你這小子平時還都挺好的,”

  “判斷力、邏輯思維啥的其實比同齡人強不少,就是一遇到夏雪平這事兒,你就會失控!”

  “你們倆這關系,可不是一般的那種母子間,為了欲望,而難以把持的禁忌關系,你是容易受到你媽媽的拖累的!男子漢大丈夫,有些事情當斷則斷,以后就別合計了。”

  “好好跟人家蔡夢君談戀愛,以后踏踏實實結婚不好嗎?老祖宗也是從母系社會過來的,但為啥非要分君臣父子,母子之間不能發生感情?”

  “因為說不準會怎樣!這都是有道理的!你要是再把持不住你跟夏雪平的關系,你看看人家蔡夢君會不會傷心?”

  張霽隆這話說得看似輕描淡寫,實則語重心長,給我說得也是句句扎心,不過我也知道他說得有道理,所以也只能點點頭。

  接著我也沒好意思往這個話題上聊,轉過頭來繼續問他狄昊蒼那家伙的事兒:

  “那個……我知道了,但是咱先不聊這些了。那個狄昊蒼找您,要干啥啊?要談生意。”

  張霽隆臉色一下子就變得鐵青:“談生意唄。”

  “啥生意啊?”我也感覺到好像有點不對勁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