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醉生夢死的茶 (4)、五

  「指揮部隊?」

  「古代的部隊,還是古代日本的部隊。」

  趙嘉霖看了看我,隨后看著片片灑落的雪花繼續說道。

  「說來也怪,我沒去過日本,平時也不看日本的電影電視劇,而且實際上我自己對小日本鬼子們也沒啥好印象,但在那個夢里,我卻從小到大都穿著一身和服。」

  「還從小到大,」

  我一邊聽著,一邊也跟她閑聊著消遣,「你這夢,夢得還挺長呢?」

  「嗯。挺有意思的,在夢里,我倆打小都認識。你也穿得像個日本武士……等等,不對!哈哈,我想起來了,在夢里你可是個怪人!」

  「你一會兒穿得像個日本武士、一會兒又穿著西洋貴族的衣服!你還剃了個那種前半拉腦勺禿瓢的怪異發型、還留了八字胡!簡直滑稽死了哈哈!」

  我當然知道她說的那是日本古代的「月代」發型,但還是故意跟她開玩笑道:

  「呵呵,那該不會是你在夢里給我剃的吧?我可看過《盜夢空間》,人電影里說了,」

  「夢里的人物那都是做夢者的潛意識折射,甚至可控的!我估計你在夢里應該沒少欺負我……」

  「哼!我做的那個夢里,你倒是總欺負我還差不多!」趙嘉霖眉毛一橫,臉頰卻慢慢地變紅了起來。

  「我還敢欺負你呢?呵呵,那我可真是長本事了!」

  「這話倒是沒說錯,在那個夢里的你,才不像現實里的你這么慫呢:我夢見你是個日本古時候的將軍,敢帶著幾百人就去劫營、敢獨自面對槍林彈雨、」

  「敢獨自面對四面八方包圍你的軍閥們、敢把日本天皇都不放在眼里,還為了取勝和報仇放火燒了一座山,最后打下來一片挺大挺大的疆土呢!」

  「可比現實里你本人兒出息多了!不過你可別覺得得意哈!在那個夢里,你可是得管我叫一聲」姑媽「的!我的輩份可比你大!」

  「不是……等會兒!你不是說我倆一起長大的么?我還得叫你一聲」姑媽「?」

  她聽到這,卻開心地笑了起來:

  「嘻嘻!對啊!但你可別問我怎么回事,我也記不住了,但是在夢里的時候我就總見你在別人面前叫我」姑媽「,等別人不在了你才叫我的名字……」

  說到這,她停頓了片刻,臉上又不禁變得更紅。

  「呵呵呵,瞧你的得意樣兒……一個做夢,弄得跟真事兒似的!」

  我見她臉上那么紅,心里邊卻不免犯嘀咕,而且從她說出來的這些細節判斷。

  雖說我的化身在夢里管她叫「姑媽」,但她每說到我的化身在夢里欺負她、或者跟她比較親近的時候,她的臉上就更紅一層,這會兒已然紅的跟朵臘梅似的;

  而且這個夢境還發生在日本——她說她對日本沒啥好感、又不看日本影視劇。

  但就我所知,近幾年從警院畢業的女生,全都被警專升學生帶得,沒有幾個是不看A片的——那指不定她做的那個關于我的夢,主要內容到底是啥。

  而我呢,我之前確實是個有挺多花花腸子的男生,在警專的時候,一邊談著戀愛一邊跟別的女生上床,一邊又去跟其他的女生搞曖昧調情的事情我確實沒少干。

  并且實話實說,在我第一天剛來市局的時候,我不是沒對這個領我認辦公室、認寢室的師姐趙嘉霖產生過歪心思;

  但是,自從我跟夏雪平經歷了那樣短暫的情愛、那樣令我到現在還不能完全抽離的分別,以及到現在我跟蔡夢君的戀愛又逐漸趨于穩定之后,我一直在告訴自己,還是要收收心,讓自己踏實下來。

  再想想先前我跟趙嘉霖之間一見面就斗嘴皮子吵架,能相處到一起肩并肩開槍、能站在一塊兒看雪聊閑天,我已經是非常知足了。

  ——可我看她這意思,我總覺得她是對我動了什么心思。我希望是我自作多情。

  但我還是非常「直男」地,緊接著故意問了一句:

  「那你夢沒夢見周荻呢?」

  她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又側目怒視向我這邊,而我生怕跟她對上眼,下意識地低下頭去,但我隨即又覺得不看著她又有些不禮貌,隨后又試探著抬起頭。

  她見我這般躲閃,不禁嘆了口氣,但隨后卻又有些釋懷又有些苦澀地笑笑,接著對我點了點頭。

  「嗯,我還真夢見他了。他在夢里也是個武士——當然,可比你差遠了,他在那個夢里,好像是個給腦袋頂上總幫著」四菱形「發帶的家族打工的。」

  隨后,趙嘉霖又有些落寞地說道,「在夢里,他對我也可比現實里對我好多了,」

  她又回過頭,很負氣地白了我一眼,就像夢里的事情真的發生過一樣。

  「比你對我都好多了!我在那個夢里,遭遇到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但是后來,我夢見他帶著人來了,把那些給我帶來不幸的人都殺光了,他也沒嫌棄我,然后,我還是跟他在一起了。」

  「夢里你遇到什么事了?」

  我有一搭沒一搭地問著。其實我比她更不樂意提起周荻。

  她卻對我反問道:

  「一個女生這輩子能遇到的最大的不幸是什么,非要我說得特別明白么?」

  緊接著,趙嘉霖生氣地撇著嘴拉著臉,小聲嘀咕了一句:

  「還裝正經!」

  可站在她身邊的我,卻突然想到了我那個此刻,正在寢室復習的女朋友蔡夢君——

  說起來也巧,這會兒她剛剛給我發來一個信息我沒來得及看。

  等過了一會兒我點開手機一看,才發現那是她此刻正在寢室,給我發來的跟她那幫室友一起錄的搞怪視頻,跟著抖音的配樂跳舞做鬼臉。

  臨結束的時候,她們寢室集體還齊刷刷地說了一句「何秋巖,不許趁著夢夢不在的時候跟別的美女聊天哦」

  這視頻最后那一小骨碌看得我額頭頂上冷汗直流,我一時虧心又趕緊找了個地方,跟她打視頻電話聊了會兒天,我自己才算安心。

  而這會兒,在我剛想到夢君沒幾分鐘,我的思緒便又被趙嘉霖拉到了她那里。

  「你猜猜看,」

  趙嘉霖又對我問道,「夢里最后他怎么了?」

  「怎么了?」

  「最后你把他給殺了。因為他是反對你的,所以你把他給殺了。你把我倆都給殺了。」

  我只是略帶禮貌地笑了笑:

  「呵呵,那在你的那個夢里,我還真是個無聊的人呢。」

  其實,我對于她夢到的這個情節還有另一種理解:她倒是跟周荻死在了一起。

  她會不會承認自己是這樣想的我不清楚,但這至少說明她的潛意識對于此,卻有種傾向。

  而跟我啰嗦完這么一大堆虛無的夢境之后,趙嘉霖的表情也立刻變得嚴肅了起來,眉眼間暴露出來的負能量,也逐漸由失落轉向了一絲憤恨:

  「你知道么,今天又我去見周荻了。然后我倆大吵了一架。」

  我看出了她表情的不對勁,換作以往,她每次找茬跟我斗嘴的之前的狀態,大都是一種夾雜著郁悶和無奈的傷心。

  而今天,當她說到「大吵一架」的時候,很明顯,她是在咬著牙說的,仿佛她跟周荻之間一夜成仇。

  「又吵架了?我還記得你前兩天說過,他說你」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事兒。」

  「是。但是,實話告訴你,我那天聽他那么說,心里還并沒有特別的生氣。因為那天,他也就是那么一說……」

  趙嘉霖的語氣,又恢復了她往日對待其他人時候的那種不近人情的冰冷,甚至西北風一吹,我還以為那股寒氣全都是從她身上帶來的:

  「你可能也猜得到,我倆之前其實也總吵架,但大部分時候……都是我自說自話,都是我一個人在那兒慷慨激昂地獨白,」

  「呵呵,而他,通常都是沉默著不吱聲,默默地聽我發泄、任由我罵他、摔東西,甚至捶他、揍他,然后等我吵完了、發泄過了,他就穿衣服就走。」

  「呵呵,那天給我這八個字批語的時候,說實話,我心里還有點高興,你知道么?總算有一次我跟他吵架之后,他能對我有點回應了……」

  說到這,她有有些無力地身子朝前微微傾了一下,隨后苦澀地笑著:

  「呵呵……再過去,跟我吵完之后,他不在家的時候一個人在外頭,過得可瀟灑了:」

  「他去地下賭場一擲千金,然后去各種各樣的地方花天酒地,再找各種各樣的女人風流快活——」

  「其實這些事,我早都知道!其實,你可能不知道呢,何秋巖,從我跟他在一起之后,他幾乎從來都沒跟我上過幾次床……」

  「但是,在外面,除了他日記里一直在翻來覆去地寫的夏雪平之外,實際上至少還有十二三個女人,長期跟他保持性關系的,」

  趙嘉霖哀怨地側過臉斜眼看了我一眼,隨即又像「報菜名」一樣地跟我敘述著那些,跟周荻保持肉體關系的女人們的職業背景:

  「——黑道的、安保局的、情報局的、稅務局的、警校的、交警隊的、特警隊的、軍隊的、銀行的、證券公司的、夜總會的、洗浴中心的、酒吧調酒的、餐館端盤子的……」

  「這些外面的野花,一個個的,其實我一早全都知道——這都還沒算上跟他發生一夜情的呢!呵呵,他過得瀟灑了!就我……我自己倒像個怨婦似的……」

  我突然感覺,趙嘉霖今晚像是喝醉了一樣。

  一個女孩子如果控訴一件事情的時候,無論她喝沒喝酒都表現得像是醉了一般,這說明她是真的傷心了。

  但我依舊回避著她說的那些細節,只能籠統地寬慰著她:

  「我看出來了。我看出來他挺瀟灑的,然后你一直很哀怨——我不是在說風涼話啊,嘉霖,我只是陳述事實:」

  「他每天開著跑車,沒心沒肺地借著搞情報的名義到處亂逛,而你,不分春夏秋冬地有家不回、就在這市局一樓大廳里值大夜委屈自己,正常的情侶夫妻才不會這樣。」

  「而且,我說句你不愛聽的,你的脾氣就是這樣:你是那種外冷內熱的女孩,實際上你這樣的性格挺帥的,」

  「但確實又容易讓自己心里受傷,這是我在這段日子里對你的了解;」

  「而周荻呢,我不敢說我有多了解他,但是他在我們這撥警專生里面當」職業學生「的時候,他就到處撩騷——」

  「所以當我知道說你跟他舉辦婚禮的時候,我兩三天都沒敢相信,盡管他之前在我們面前一直在偽裝,但是我也能看出來,」

  「他就是那種到處晃蕩、把一切都當游戲的那種享樂主義者。你和周荻你倆,從性格上來說就不合適。」

  我是萬沒想到,就我說的這番話,直接給趙嘉霖說哭了:

  「你是說,強扭的瓜不甜唄……呵呵,這意思我懂……其實我早就懂……」

  我跟著嘆了口氣,然后又從口袋里掏出了常備著的面巾紙,遞給了她一張,等她接到手里對我道謝又擦著眼淚的時候,我便繼續寬慰著她:

  「你也不必多傷心可,畢竟你不是說你要跟他離婚了么?一紙離婚書下來之后,你走你的陽關道,他再去跟誰顛鸞倒鳳、花天酒地的,也跟你沒關系了,對吧。」

  「對。」趙嘉霖點了點頭。

  「說起來,那他簽了離婚協議書了么?」

  「還沒呢……」

  趙嘉霖哽咽著,愣把眼淚憋回了眼眶里。

  「他說什么……這幾天專案組也好……呼,情報局行動二處也好,都有不少事情——哼,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借口還是真有機密的事情!」

  聽到這里,我不禁苦笑了一聲。

  「怎了?」

  「夏雪平之前也總這么說,遇到點啥就跟我說,自己有不少事情……」

  趙嘉霖諷刺地笑了笑,看看天又看看我:

  「要不咋說,人家倆人兒能看對眼呢?都一個脾氣的!總說自己有事兒,至于有啥事兒又總不好好說出口!就在那兒裝深沉,實際上悶騷得很!」

  趙嘉霖又看了看我,用著同病相憐的目光和聲線對我說道:

  「我之前我也知道,夏雪平就那樣一個人,雖然我看她看不順眼,但我也知道,她身上背著你外公他們全家的血海深仇;」

  「可你說,周荻身上有啥血海深仇啊?雖說他是個單親家庭長大的孩子……哼,人和人之間的性格相像、臭味相投,是真沒有辦法!」

  我挺難受地低下了頭,而趙嘉霖見我也不說話,便也嘆口氣,繼續說著自己的事情:

  「周荻讓我等他忙完了這一陣兒,他再簽協議、再跟我一起去辦離婚手續……其實,這幾天我都是吵著架過來的。」

  「我要離婚的事情,我跟我家里也說了,周荻也給我阿瑪打了電話說這事兒;但是,我阿瑪也給我說了一頓……」

  「你父親不同意你跟他離婚?我看過元旦的時候,周荻壓根沒露面,你阿瑪和你那幾個叔叔倒也沒覺著怎么著啊?」

  「好像……我也沒感覺到你家里人對周荻有多親近多滿意似的……」

  ——這些話問完我就后悔了,因為我忽然想起來:

  跟他們家一起吃飯的時候,他們家里人有一個算一個,其實反倒是催著趙嘉霖甩了周荻離婚的同時,還亂點鴛鴦譜,要我倒插門進他們家,直接讓我娶了趙嘉霖!

  要不是當時張霽隆跟蔡勵晟說,讓我跟夢君去相親,我還真不知道那天我該怎么收場。

  趙嘉霖卻搖了搖頭,嘆出一口溫熱如蘭的長長白氣:

  「他們倒不是不同意我離婚……就像你說的,其實從我跟周荻戀愛的那天。

  我父親雖然沒怎么表現,但是我那幾個叔叔就跟周荻氣場不和,而且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

  無論是家里發生的事情、還是家外他們聽說的關于周荻的事情——

  當然,有很大一部分,也歸功于我跟家里人的告狀——他們就越來越不喜歡周荻;

  而我父親,更想要讓我找一個,能在將來幫著他管理集團、接替他董事長位置的倒插門女婿,我阿瑪最開始沒覺得。

  但是逐漸地他開始覺得周荻這人心思不正、身份又敏感,他巴不得讓我換一個呢!

  實際上,哪怕是我倆領了結婚證、辦了婚禮,他和我家那幾個叔叔嬸嬸,也都沒少幫我物色,倒是到了最后不是我看不上,就是他們覺得還不夠,當咱們趙家女婿的意思;

  但是現在,我阿瑪聽說我要離婚,他只在意自己的面子,他非想讓我先找到下家再離婚,要不傳出去不好聽。」

  「我的天呢,離婚是多大點事兒……你阿瑪他們明昌國際,那么大個家業,那么大的名號,你離個婚就能折了你阿瑪的面子呀?」

  趙嘉霖一聽,自己眼睛倒是亮了起來,轉過身來看著我:

  「這確實啊!就我阿瑪周圍那些朋友的子女,也有不少離婚的,但是一般都是剛離婚就接上茬兒了,」

  「要不然誰家還有離了婚之后耍單蹦光棍兒的,當阿瑪額那的,都得在圈子里抬不起頭來。」

  「你們滿洲人啊,就是事兒多!這都啥年代了,還保留著大清時候的那點兒繁文縟節呢?」

  趙嘉霖一聽這話,一雙貓似的眼睛瞬間瞪得溜圓:

  「沒辦法,我這輩子投胎就投胎成了個滿洲人家的格格,你以為我樂意啊?」

  一見她又要跟我吵架斗嘴,腦子連著繃緊好一陣子的我連忙對她作舉手投降狀,嘴上也連忙告饒:

  「我錯了、我錯了……含著金鑰匙長大的伊爾根覺羅·嘉霖格格,心里也是個孤獨脆弱的小姑娘!我這個大混蛋滿嘴跑火車,說錯話了!」

  「您今天還屈尊給我這么個小草民點煙!我屬實是不知好歹了,屬于是……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您就原諒我一下唄?行不行呢?」

  見我一通耍洋相,趙嘉霖又不禁抿嘴笑了起來。

  接著嘴角上揚著,繼續睜著那雙瞪大了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我,似沒接我的話茬、卻又似在等著給我挖坑一樣地說道:

  「不是啊,何秋巖,我問你,你咋這么愛逗我呢現在?你先前都巴不得跟我吵架,」

  「最近你咋一看我生氣了就總逗我呢?你是不是現在可樂意逗我笑了呀?」

  「我……我跟你吵架,我也得有時有晌吧?局里人都說我混不吝,那我怎么著也得有點兒眼力見吧……」

  「你最近心情不好,離婚進行時,我再在這時候跟你找架吵,那不是給你傷口上撒大粒鹽么?」

  「所以說,我現在就得趕忙再找個下家——現在在我身邊的,但凡有這么個法律意義上還屬于單身的、還沒結婚的成年男子,本格格我可是都有關注的哦!」

  這話又讓我沒法接了,而且更讓我沒法接的是她的眼神,以及越說著話越朝著我身上靠近的身姿。

  于是我只能下意識地朝后退了半步。

  趙嘉霖見狀,低下頭抿了抿嘴,也不說話了。

  「那個……你要不要喝點啥?奶茶,還是咖啡?」

  沉默片刻過后,我又看向了街對過尚未打烊的「南島小魔家」茶屋。

  「呃……不用了,奶茶喝多了胖人、長肉。」

  「那咖啡呢?」

  「也不用。我熬夜熬習慣了,用不著那玩意。而且今晚,我是準備好好睡一覺了,我不準備再在咱們辦公樓一樓打更了。」

  我看著她,輕松地笑了笑:

  「喲,格格師姐有覺悟了哈?這就對了,紅黨有句話咋說來著,」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你不跟垃圾人置氣、該休息休息,這就對了嘛!」

  「這到了晚上,也沒啥事,不睡覺休息干啥呢?睡覺不積極,思想有問題。」

  趙嘉霖也故作輕松地低頭莞爾一笑,又抬起頭來看了看天空中飄落的雪花,呼吸著沁人心脾的冷空氣,然后有釋懷地吐出一口氣:

  「你說得對,秋巖。人不能跟自己過不去。而且,跟周荻吵的這架,我還覺得挺痛快的。」

  我看著她,也點了點頭:

  「想必是你之前在家,一直是跟他面前唱」單出頭「,壓抑久了吧,于是這次他能跟你真正叫板吵起來,你算是真正得到發泄了?」

  「是也不是吧……」

  趙嘉霖聳了聳肩膀,眨著眼睛看著布滿烏云的夜空說道。

  「其實這次更多的是,我能跟他把話說開了,我才能夠知道我在他心里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是一種怎樣的存在。」

  「呼……我上小學的時候就認識他了,當時張霽隆大哥主動投誠情報局,而路過的我正拿著剛買的三明治、背著小書包上學,」

  「當年的老宏光公司,參與政變的黑幫份子前來滅張霽隆的口,拎著手槍不由分說、見人就殺,」

  「要不是因為他,我現在也不會站在你的面前跟你一起聊天、一起看雪了……當年的他,二十歲出頭,」

  說著,趙嘉霖又看向了我,少有地對我溫柔地眨了下眼睛,「就像你現在一樣,」

  隨后又轉過頭,呆呆地看著空蕩蕩的小街道,苦澀地笑著。

  「人長得帥、動作又颯,我的命也是他救下來的,而送我去醫院的時候,他安慰我時候的樣子又是那么的儒雅、溫暖,像極了童話里的王子、漫畫里的騎士、偶像劇里的俠客,」

  「我當時已經漸漸進入青春期了,于是就被這么個人占據了自己整個的心……」

  「他媽媽活著的時候,也是特別喜歡我的,在我還在上小學六年級的時候,第一次去他們家吃飯,他媽媽就在飯桌上一直說,」

  等霖霖長大了,要是能給我們家周荻做兒媳婦那該多好「——這句話一直像一根釘子一樣鑿在了我的腦子里!」

  趙嘉霖苦笑著,咬著牙復述著生養了周荻,這么個混球的女人,對兒時的她說的這句話,緊接著,趙嘉霖臉上一紅,眉頭卻不禁漸漸皺起:

  「你知道么,秋巖,其實我為他……我為他打過胎。」

  「啊?」

  這次換我瞪大了眼睛。

  趙嘉霖卻有些疑惑地轉頭看了看我:

  「我這事兒,身在那么樂意八卦的一組的你,居然沒聽說過?」

  「我是真沒聽說過!」

  在解釋之后,我又不免開始想要寬慰起她來,或許是天生秉性,或許是我本身就有「尷尬癌」,我發現我開始越來越見不得趙嘉霖受委屈,于是我只好跟著打起哈哈來。

  「那個……確實沒人跟我提起這件事。可能,你這事兒,跟咱們一組最近一陣子遇到的事兒比起來,實在不算啥吧?你看看咱們一組:」

  「先是被那個艾立威搞得烏煙瘴氣的,后來夏雪平多年閨蜜蘇媚珍又應該是個天網份子、她還是徐局長的情人,」

  「再后來胡佳期跟白浩遠又整出來事兒了、然后胡佳期跟王楚惠又帶著白浩遠,跟聶心馳跟她倆各自兒子亂搞……你看看,這些事兒……」

  趙嘉霖忍不住伸手,對著手心呵著熱氣,又繼續低下了頭:

  「七八年前,在我還在上高中的時候,那年的十一月十九號,我去給他家給周荻過生日,那天因為是他的生日,當時他又剛剛升任一個行動小隊的隊長,」

  「我們都狠高興,他媽媽也一直在勸我、給我不停地倒酒,所以我跟他都喝了不少的酒……」

  「而第二天醒來之后,我就覺得……下面很痛、又有點癢……」

  「我再一看,他就在我的身邊,我倆都光著身子躺在一個被窩里,而我身子下面跟我大腿根兒處的血跡,已經干了……」

  「我當時其實是有些高興的,畢竟這件事,也是我當時一直認定了的事情。」

  「但是誰知道……那一夜之后的他,卻跟變了一個人似的,跟我也不主動聯系了、也不去學校看我了,而我給他打電話也不接、我去情報局找他他也不見,成天都故意躲著我。」

  「說實話,我其實對那天晚上的事情,到現在我都很模糊,我都根本記不住那天晚上到底我和他是怎么發生的,是他主動的、還是我主動的,還是在酒精的催化下我倆共同燃起的干柴烈火;」

  「可我卻一直接受不了,在我把自己的貞操交給了我心愛的人之后,他居然會對我避而遠之?可當時學校課業重,」

  「我又面臨考大學的事情,所以對于這件事、對于他的事情,我便極力地克制起來不讓自己想,我想要借著學業讓自己收收心……」

  「只是沒過多久,我的身體開始發生生理反應了——不停地反胃、推遲了十幾天的月事,告訴我事情不對勁……」

  「呵呵,果不其然,就那么一次,我倆就中了。」

  說到這里,趙嘉霖又忍不住抹起眼淚來,隨即她又捏緊了拳頭,又恨恨地把馬上滾落的第二滴眼淚憋了回去。

  「然后呢?這家伙是不想認么?」

  在一旁聽著這些事情的我,都忍不住跟著恨得牙根癢。

  我想哪怕是個路人,聽到這種事情都覺得可恨,更何況聽到這些事情的,是本來就對周荻有莫大恨意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