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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這個夢想也在冬天將近的時候破滅了。

  他一天天地數著日子,期待著假期。提前半個月他就做好了歸程的準備,但是放假前兩天父母的一個電話又讓他所有的計劃成為泡影。

  “你下星期放假吧?小雅這幾天也放假了,準備去你那邊度假,你今年別回來了,好好陪陪她。”父親聲音里的開心讓他憤怒,惡心而絕望。

  為什么總是這樣……他還在想該怎么和她說的時候,她第一次主動打了電話過來。

  “怎么了?不是說好我打給你嗎?國內打國際長途那么貴。”他心亂如麻,不知道該怎么跟她說,這次自己又要失約了。

  電話那邊沉默了半晌,終于低低地說了幾個字:“對不起……”

  “什么?”他有些吃驚,她低沉的語氣讓他不安起來。

  “對不起,我……我……”她的遲疑使他越發懷疑。

  “怎么了?沒事,沒事,慢慢說。”他盡量用平靜的語氣安撫她。

  又是一段長久的沉默,她終于哽咽著開口了:“我要嫁人了。”

  “啊?!”他沒有任何心理準備,頓時大腦一片空白。

  “對不起,我……”她在那邊抽泣起來。

  “怎么、怎么突然、突然就……”他結結巴巴地問道,一陣陣眩暈,滿臉都是冷汗。

  “我爸身體越來越差,就想著要看著我找個人家才放心……有人給我介紹了一個,他家就他一個人,沒什么負擔也不嫌我家窮,愿意來我家做上門女婿。第一個娃也肯跟我家姓。”

  “上門女婿?”

  “嗯……我爸媽就我一個女兒,他們身體又不好,老了得有人照顧,所以一直想找個上門女婿,也免得斷了香火。”

  “可是……可是……”

  “對不起,對不起……我爸身體越來越差,不知道能不能熬過這個冬天,我媽偷偷跟我說,想趕著早點辦,沖沖喜……”

  “怎么這樣……怎么這樣……”他喃喃地重復著。

  “對不起。”她的哭泣讓他心如刀絞。

  “這么急……太突然就結婚……以后你們,你們……他人怎么樣?”

  “他就是我們村的,我們都知道……我爸媽也老早就認識他了。”

  “那他是干什么的?”

  “開車的,自己有輛二手拖頭車,跑長途……”

  “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

  他對你怎么樣?”

  “他對我挺好的,蠻喜歡我,不然他也不會愿意做上門女婿。”

  他沉默了。你那么漂亮,乖巧,聰明、溫柔……他當然喜歡你啊。

  “對不起,我不能等你了。”

  “不是,沒有,不是……”他語無倫次地回答道。

  他多想喊叫起來,叫她不要,叫她等自己,可是自己能給她什么承諾?

  “等我,等我回去,我娶你?”他知道自己給不了這個承諾。沒有承諾,憑什么讓她等待?

  “是我對不起……”他的鼻子堵塞起來。

  “你沒有……你一直幫我,帶我吃過那么多我沒吃過的,玩過那么多我沒玩過的,看過那么多我沒看過的……和你在一起是我最開心的時候……謝謝你。”

  “……”眼淚唰地流了下來,他已沒有了言語。

  “你別難過……”聽到他的抽泣,她反而安慰起他來:“是我配不上你,你學歷那么高,家里條件又好——”

  “別說了!胡說!”他打斷了她的話。是我配不上你啊,要是沒有我老爸的錢,我是個什么東西?

  “……你肯定能找一個比我強得多的女孩子的。”沉默了一會,她低聲道。

  “……”真的嗎?可是再怎么樣,都不是你啊。

  又是長久的沉默,最后他苦澀地笑了起來:“什么時候?”

  “準備元旦辦……”

  “恭喜你了。”剛剛忍住的眼淚又不爭氣地滾落下來,話筒那邊也傳來她“哇”的哭聲。

  終于結束了。掛了電話,他心里一下子被掏空了。一個人茫然地在異國的土地上行走著,不覺已經是凌晨。

  滿口的苦澀和酸痛的眼眶,他腳步虛浮地隨意走進一家酒吧,要了一瓶度數最高的烈酒。

  就這樣。我們就這樣認識,就這樣在一個單純美麗的世界里自然的相愛,就這樣在一個沉重現實的世界里毫無懸念的分手。

  他面容扭曲地灌著酒,很快就暈倒了。

  接下來的幾天都醉的像一灘爛泥,直到接到林小姐的電話。

  掙扎著收拾了一下自己,他去機場接了林小姐。這次他真的無法再笑了,因為他知道自己笑起來比哭還難看。

  把林小姐的住處安頓好,他還是禮貌地請林小姐一起出去用餐。面對著精美的食物他滿口苦澀,呆呆的拿著刀叉半天沒有動。

  林小姐也沒有動,優雅地抿了一口酒,平靜地說道:“這次來,是有些事想跟你說說清楚。”

  “嗯。”他心不在焉地回答。

  “我們父母的意思,你應該是知道的吧。”

  他當然知道,第一次和林小姐見面,他父母就為了有機會能高攀上林家而欣喜不已。

  “是。”他老老實實回答道。

  “我年紀也不小了,明年我留學結束,要回國了。我父母總催著我要給我找個人,你也知道,我們這樣的家庭,再拖會被人笑話。”

  “……”他這才認真起來,看著林小姐平靜的臉。

  “我們也見過了很多次了。”林小姐居然第一次在他面前笑了起來:“你這個人倒不討厭。”

  “本不該我主動來找你說這些事,不過有些事應該先告訴你。”林小姐又平靜地抿了一口酒:“我一直是有心理障礙的。”

  心理障礙?什么心理障礙?同性戀?林小姐一直對男人冷冰冰的,大概是這樣吧。

  看到他吃驚的神色,林小姐淡淡笑了一聲:“不是你想的那樣。這么說吧,我不能忍受任何人碰到我。簡單點說,就是比較嚴重的潔癖。”

  我早該想到的,想起以前的一些細節,他恍然大悟,難怪她都這個年紀了還沒找婆家。

  “雖然就算結婚,我也不會讓男人碰我,但我還是要找個靠譜點的過后半輩子。你知道我們這樣的人家一旦結婚,就絕對不可能離婚。

  當然,是我的問題,所以我不反對你去找喜歡的女人,但是名義上我得給我父母一個說法。”

  “我知道這很難接受,所以你考慮幾天吧。如果你接受不了,我也不讓你為難,回頭我跟我父母說我實在不喜歡你就行了。”

  他用力搖了搖頭,伸手抹了一把臉。

  他知道父母對此事的期待,也知道今后要仰賴林書記。

  他指望不了父母給他自由的婚姻,像他這種家庭,婚姻總是要伴隨著利益和交易的。不是林書記的女兒,也會是甲廳長或者乙老板的女兒。

  有什么分別?他嘲諷的苦笑了起來,想起那個遠方的她,應該正在緊張的籌備婚禮吧?

  不能娶她的話,娶任何人都一樣。最少面前這個林小姐誠實地主動說明了一切,而且表明了不干涉他的私生活。

  這是最好的結果了。

  他微笑了起來:“不用考慮了,這些我都無所謂。”

  “好。”林小姐平靜的點點頭:“回頭我會跟我父母說很喜歡你的。那從現在開始,我們就得扮演情侶的角色。這樣到你畢業,差不多我們就該結婚了。”

  “好。”他端起酒杯,兩人碰了一下杯,他仰頭干掉了這苦得如同毒藥的液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