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交會
戈西雅女子爵結束了致詞，拄著柺杖，緩步走下舞臺。
她將一頭銀白綁成形狀端莊的髮髻和長辮，身上穿著設計師品牌的高貴禮服，滿是皺紋的頸子和雙手手腕上都掛著閃亮的珠寶首飾。
臺下賓客掌聲如雷，座席裡的都是藍灣市政商界有頭有臉的人物。
當她完全走下舞臺後，舞臺上的指揮家捏著指揮棒揮舞起來，悅耳的音樂隨即響起。
服務生們從兩側魚雁走進，為貴賓們端上佳餚。
地點是藍灣市市政府附近的高級飯店內的大宴會廳，今晚，戈西雅領導的藍灣扶救福祉基金會在這裡舉辦今年的第三次慈善音樂晚會。
戈西雅因長年對社會做出重大貢獻，十年前獲皇室賜與不可世襲的女子爵貴族位。今年已經將近80歲的女子爵除了是基金會的總裁之外，更是皇室提名的終生詢議委員。
她在藍灣市擁有多筆土地、五棟商務大樓、兩間學校以及一棟位於郊區的綜合病院，更是許多大公司的重要股東。
由於經濟和事業上的成功，戈西雅很早便從生活壓力中獲得解放，她與當時幾位志同道合的富翁朋友，在20年前一起成立了基金會，將心力投向慈善事業。
長久以來的慈善服務讓她累積了難以撼動的名聲與人望，成為政商名流爭相結識的對象，現在和女子爵的餐會預約已經得排到三年之後了。
（三年……哈！我都不知道還活不活得了三個月呢。）
戈西雅吃力地搬動雙腿，並刻意將背脊挺直，盡量讓自己不要看起來太過蒼老。
近來，她連走路倍感吃力，但戈西雅堅持不讓人攙扶，拿柺杖是她唯一的妥協，因為一旦連走路都要靠別人幫忙，那距離與世長辭也不遠了。
戈西雅並沒有什麼病痛，和同年齡的人比較起來，她甚至驚人的健康，但戈西雅可以明確感覺得到自己的壽命就快要到達盡頭了。
儘管擁有常人難及的財富與聲譽，但這一切並沒有辦法讓她抵擋時間的定律。
想起身後龐大的遺產分配問題，戈西雅不禁皺起眉頭。
女子爵家人都已經辭世，而她雖然有過幾個情人，但從未結婚，也沒有孩子，連領養的都沒有。
這一來是因為她對結婚育兒之類的事情毫無興趣，二來是投入家庭對她來說成本太過高昂。若是戈西雅去世，她一個繼承人也沒有。
當然，最快的辦法就是將所有財產全部捐給自己一手打造的基金會。但基金會在戈西雅的指導下，早就建立了一套健全的財務系統，事到如今也不需她再多加挹注。
一邊思索著更好的遺產運用方式，戈西雅緩緩步向自己位在主桌的席位，但眼角餘光見到了一個全身鮮紅的身影，令她好奇地轉頭多看了幾眼。
「那是……啊，是叫妲蜜安來著？記得是北三區的議員，以前沒看過她參加晚會……或許是選舉快到了吧……」
戈西雅對妲蜜安的朦朧印象是她非常的聰明。
但對戈西雅來說，聰明有兩種意思，而妲蜜安是屬於其中比較偏向負面的一種。
＃＃＃
妲蜜安遠遠注視著戈西雅女子爵在位子上坐下，跟她同桌的除了市長以外，還有市議會的議長，幾個大企業的執行長，簡而言之，主桌上坐的全是藍灣市的首腦人物。
但是在妲蜜安的眼裡，主桌的賓客中只有戈西雅女子爵一人才是真正的特殊人物。
自從和「海倫」相遇後，已經過了一個星期，每天晚上，妲蜜安都透過夢境，在那座沙漠神殿的上方吸收裡頭洩露出來的溫熱能量，同時窺探著神殿中的情形。
她的朱紅羽翼越來越強壯，閃耀著金黃光芒的眼珠子也看得越來越清楚。
現在現實世界對妲蜜安來說已經呈現出另外一種截然不同的風貌，這不是指什麼心理上的變化，而是真的「看起來」就不一樣。
妲蜜安發現自己能夠看見每個人身上散發出的某種能量，絕大部分人持有的能量都差不多，但偶爾會有幾個人特別強。
而戈西雅女子爵就是妲蜜安目前為止見過具備最強大能量的人物，老實說，她今晚剛踏進宴會廳，就被戈西雅身上散發的能量給嚇了一大跳。
在妲蜜安的眼裡，戈西雅身上的能量呈現出黃金的光澤，而且不像一般人的能量只是團在身體表面環繞的霧靄，女子爵的能量是一道筆直的光柱，直接衝向宴會廳的天花板，甚至穿透了過去。
妲蜜安當時立刻出聲詢問「海倫」，得到的答案讓她非常驚訝。
『那不是她自己的能量，人類只有在受到神明眷顧時才會散發那種光芒。』
「神明？你是說像那座神殿裡的神嗎？」
『……我不清楚，我不認識任何神，我只知道這是神明的力量。』
「哼，你不是神所以不清楚。」妲蜜安沒好氣地道，這幾天來，「海倫」對她的大部分問題，都只回答不清楚或不知道三個字，令妲蜜安頗感不滿。
「不好意思，各位朋友，我的助理打電話來，讓我失禮接個電話。」妲蜜安回過神來，遠遠看見警察局長起身往沙龍的方向走去，立刻舉起香檳向同桌的議員敬酒後，起身離席。
「海倫？」妲蜜安從隨身皮包裡取出手機，佯裝在和助理講電話，「我再跟你確認一次，這真的行得通對吧？」
『是的，但僅限於男人，我的力量只對男人起作用。』
「我實在無法理解，為什麼限定男人？假如有個女的變性成男人，那你的力量還會有用嗎？」
『………應該不行。』
「我只是在開玩笑，海倫。但你至少告訴我有什麼其他限制吧？」
『我沒有神殿，你一旦使用了累積在我身上的力量，力量會就此消逝。必須再次補充，所以注意不可將力量一次全部用完。』
「如果我用光了呢？」
『我會消失。』
「這可真是個非常值得牢記在心的缺點。那我再問一件事，神殿裡那個少年說那團黑黑的玩意替他消滅了一個人，我們有辦法做到那樣的事嗎？如果我們吸收了足夠的力量的話。」
『對我們來說是不可能的，就連那個神本身也沒有這種力量，我不曉得是什麼樣的巧合讓牠能夠做到那樣的事情，但很可能不會發生第二次。我們的力量並不能隨心所欲，我們只能做我們應該做的事情。』
妲蜜安並非真的有什麼想要消滅的對象，只是在試探「海倫」有沒有隱瞞其他的能力沒說出來。
「所以你應該做的事情就是讓男人言聽計從？」
『是的。』
妲蜜安點點頭，推開沙龍鑲有軟墊的門。
警察局長穿著筆挺的西裝，正在沙龍的一角抽煙，見到妲蜜安走近，臉上不禁浮現出詫異神情。
「議員您好，我第一次在晚會上看到您呢。」
「局長你也好，我從來沒參加過戈西雅女子爵舉辦的晚會，久聞她樂善好施的大名，今天特地想前來和她認識一下，不過可惜她太忙碌了，還沒辦法和她說上一句話呢。」
「這倒是，女子爵閣下影響力非常大，常常都要和各界人士會晤，想要和她好好講幾句話都很困難呢。」
警察局長將手伸到煙灰缸上，打算將香菸捻熄。
妲蜜安發動了力量，她的眼珠子變成了金色，同時可以感到力量緩緩從體內流失。
警察局長身上只有妲蜜安看得見的霧靄現在隨著她的心意轉動。
『把你的手停在那裡，直到香菸燒完為止。』
妲蜜安的嗓音變得充滿磁性。
警察局長神情困惑，但他遵照了妲蜜安的指示。
『我想要知道最近一個星期，有沒有發生什麼難以說明的命案，而且命案關係人是一對金髮的母子？幫我調查出結果來，然後將詳細資料送到我的辦公室。』
「可是議員，透露關係人的個人情報是違反規定的。」警察局長卻回答，「不要這樣做會比較好。」
妲蜜安瞪大了眼睛，警察局長察覺她的不悅，立刻閉上嘴巴。
『海倫，為什麼他可以違抗我？』
『他不是在違抗你，他只是在給予建議。他聽從你的命令，並會用自己的經驗判斷如何用最好的方式達成命令。』
『好，那你倒說說，要怎麼做會比較好。』妲蜜安動了動下巴，令警察局長開口。
「如果循正常方式將資料送到議員桌上，在查閱和印製資料的時候便會留下記錄。最好不要這樣做。最好是讓我用抄寫的方式，利用郵政系統寄給議員。」
『郵寄？那要拖到什麼時候？寫好之後我派海倫去拿，叫你的人不要登記她的來訪就好了吧？』 「這樣應該也可以。」警察局長點頭。
妲蜜安注意到他的臉色變得蒼白，而且額上開始冒出汗水，飯店裡的冷氣明明開得很強。
『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
「我……我不曉得議員有這樣的力量，我感到很恐懼。」
『嗯，你是該感到恐懼，這件事不準告訴別人。』
妲蜜安接著從皮包裡取出一張手寫的名單。
『你們平常都有安排警員護衛這幾個人對吧，替我調查他們平常私底下幹了什麼骯髒事，時間、地點、人物都一清二楚的給我。』
「呃，議員，如果您有像這樣的力量……」警察局長面無血色，「您大可直接命令他們坦白。」
『是啊，任何有腦子的人都想得到這一點，但我就是要你去查。』妲蜜安不滿地瞪著警察局長，她可沒傻到會告訴他自己的力量還相當有限，禁不起揮霍。
警察局長叫了一聲，右手甩了一下，原來是香菸燒到了手指。
時間到了，妲蜜安心想。
『我的話到這裡，做你該做的事。』妲蜜安轉身離去。
＃＃＃八個小時前＃＃＃
碧翠絲的辦公桌上，擺著三位客戶的檔案，是她從過去幾年事務所的客戶名單裡抽選出來的。
（這個力量只能對女人產生作用，還真是不方便……那條狗就不能想想辦法嗎？）
事務所大部分的高級客戶都是男性，女性少之又少，能符合碧翠絲標準的對象更是鳳毛麟角。
蘇珊已經很多天沒有進辦公室了，碧翠絲對外宣稱指派她去進行客戶訪問，實際上是讓蘇珊住在嘉麗薇家，照護她發高燒的好友。
嘉麗薇的癥狀比當初碧翠絲和約拿發燒的時候要嚴重很多，她在將自己獻出的第二天傍晚便因為高燒而陷入嚴重的暈眩和四肢酸痛，無法自理生活，需要有人照料。
根據約拿的說法，似乎除了他們母子倆以外的人，在獻祭並成為信徒後都會出現這樣的癥狀，但不會持續超過六天。
而碧翠絲剛才詢問蘇珊，也得知嘉麗薇的情況確實好轉了許多。
（每一個信徒都會這樣的話，那可麻煩了………我還以為幫約拿找女人是很簡單的事情，看來如意算盤打的太早了……）
這意外的變化讓碧翠絲覺得自己必須得趕快找到能夠在經濟方面提供支援的祭品。在獻祭之後，不論是要雇用看護來照料信徒或是讓信徒住院，都得花上大筆金錢。
此時，電話響起，碧翠絲接了起來。
電話彼端傳來的消息讓她喜出望外，她掛斷電話後，抓起辦公桌上三份檔案中的其中一份，上面是戈西雅女子爵的基本資料。
三十分鐘後，她領著戈西雅女子爵，來到了一棟能夠俯瞰藍灣市第七大道，一棟位於三十五層樓高的大廈頂層的花園別墅裡。
然而碧翠絲喜悅的心情在見到戈西雅女子爵的瞬間降到了谷底。
戈西雅女子爵拄著柺杖，站在花園的陽臺往下望，儘管底下的街道車水馬龍，但在距離一百多公尺的高空完全聽不見地表的繁雜吵鬧。
「聽說你去渡了個長假，怎麼感覺還是不太開心？」戈西雅問道，似乎察覺到了碧翠絲的心情。
「嗯……因為回國之後又發生了一件令人難過的事情……我的前夫死了。」碧翠絲拿出威廉的事情搪塞。
但讓她心情沈到谷底的原因當然不是威廉，而是戈西雅。更精確地說，是戈西雅身上那璀璨的金色光柱。
碧翠絲一看到那道筆直衝向天際的光柱，便明白自己的力量根本無法影響戈西雅。
（這光柱到底是什麼？難道戈西雅女子爵也是什麼奇妙動物的使者嗎？）
但她隱隱約約又感到戈西雅身上的力量和滑溜溜的力量，在本質上相當不同，不論光柱的來源是什麼，都和滑溜溜相差十萬八千里。
「喔，真的嗎？」戈西雅驚訝地轉過頭來，打量了一會碧翠絲，「那我該請你節哀……還是該恭喜你？你看起來好像沒到很難過的樣子。」
碧翠絲是第三次帶戈西雅女子爵上來這裡眺望街景，在這之前，她曾經就自己家庭的問題請教過戈西雅的意見，因此女子爵知道碧翠絲的家醜。
「我的確是沒有很傷心，但是他就在我和我兒子面前去世，還是讓我們嚇了一大跳。」碧翠絲回答，故意嘆了口氣。
「當然，那想必不是什麼愉快的事情，你們辛苦了。」戈西雅點點頭，緩緩步向室內。
兩人穿過裝潢華貴而且一塵不染的客廳，來到了電梯前。
在等待電梯抵達的時候，碧翠絲出於好奇，開口向戈西雅詢問。
「女子爵閣下，請問像您這樣成功的人，還有什麼是您無法獲得的嗎？」
「當然有啊，還用問嗎？你看看我的模樣，你覺得我現在最需要什麼？」戈西雅瞧了碧翠絲一眼，就好像她問了一個連小孩子都知道答案的問題。
「嗯……健康？」
「健康又如何？我已經八十歲了，再健康也活不了多久。」戈西雅嘆道，「我需要的是年輕，可以的話年輕個五六十歲，如果有人可以辦到的話，要我付多少錢都沒……你怎麼一副像是中了樂透的表情？」
「沒、沒什麼。」
碧翠絲連忙用手遮掩自己的嘴，她無法控制臉上的笑容。
用力量或許沒辦法控制戈西雅，但她手上卻有個女子爵願意用一切來交換的東西。
只要滑溜溜想出個辦法，讓不是信徒的女人也能恢復青春的話。
她將一頭銀白綁成形狀端莊的髮髻和長辮，身上穿著設計師品牌的高貴禮服，滿是皺紋的頸子和雙手手腕上都掛著閃亮的珠寶首飾。
臺下賓客掌聲如雷，座席裡的都是藍灣市政商界有頭有臉的人物。
當她完全走下舞臺後，舞臺上的指揮家捏著指揮棒揮舞起來，悅耳的音樂隨即響起。
服務生們從兩側魚雁走進，為貴賓們端上佳餚。
地點是藍灣市市政府附近的高級飯店內的大宴會廳，今晚，戈西雅領導的藍灣扶救福祉基金會在這裡舉辦今年的第三次慈善音樂晚會。
戈西雅因長年對社會做出重大貢獻，十年前獲皇室賜與不可世襲的女子爵貴族位。今年已經將近80歲的女子爵除了是基金會的總裁之外，更是皇室提名的終生詢議委員。
她在藍灣市擁有多筆土地、五棟商務大樓、兩間學校以及一棟位於郊區的綜合病院，更是許多大公司的重要股東。
由於經濟和事業上的成功，戈西雅很早便從生活壓力中獲得解放，她與當時幾位志同道合的富翁朋友，在20年前一起成立了基金會，將心力投向慈善事業。
長久以來的慈善服務讓她累積了難以撼動的名聲與人望，成為政商名流爭相結識的對象，現在和女子爵的餐會預約已經得排到三年之後了。
（三年……哈！我都不知道還活不活得了三個月呢。）
戈西雅吃力地搬動雙腿，並刻意將背脊挺直，盡量讓自己不要看起來太過蒼老。
近來，她連走路倍感吃力，但戈西雅堅持不讓人攙扶，拿柺杖是她唯一的妥協，因為一旦連走路都要靠別人幫忙，那距離與世長辭也不遠了。
戈西雅並沒有什麼病痛，和同年齡的人比較起來，她甚至驚人的健康，但戈西雅可以明確感覺得到自己的壽命就快要到達盡頭了。
儘管擁有常人難及的財富與聲譽，但這一切並沒有辦法讓她抵擋時間的定律。
想起身後龐大的遺產分配問題，戈西雅不禁皺起眉頭。
女子爵家人都已經辭世，而她雖然有過幾個情人，但從未結婚，也沒有孩子，連領養的都沒有。
這一來是因為她對結婚育兒之類的事情毫無興趣，二來是投入家庭對她來說成本太過高昂。若是戈西雅去世，她一個繼承人也沒有。
當然，最快的辦法就是將所有財產全部捐給自己一手打造的基金會。但基金會在戈西雅的指導下，早就建立了一套健全的財務系統，事到如今也不需她再多加挹注。
一邊思索著更好的遺產運用方式，戈西雅緩緩步向自己位在主桌的席位，但眼角餘光見到了一個全身鮮紅的身影，令她好奇地轉頭多看了幾眼。
「那是……啊，是叫妲蜜安來著？記得是北三區的議員，以前沒看過她參加晚會……或許是選舉快到了吧……」
戈西雅對妲蜜安的朦朧印象是她非常的聰明。
但對戈西雅來說，聰明有兩種意思，而妲蜜安是屬於其中比較偏向負面的一種。
＃＃＃
妲蜜安遠遠注視著戈西雅女子爵在位子上坐下，跟她同桌的除了市長以外，還有市議會的議長，幾個大企業的執行長，簡而言之，主桌上坐的全是藍灣市的首腦人物。
但是在妲蜜安的眼裡，主桌的賓客中只有戈西雅女子爵一人才是真正的特殊人物。
自從和「海倫」相遇後，已經過了一個星期，每天晚上，妲蜜安都透過夢境，在那座沙漠神殿的上方吸收裡頭洩露出來的溫熱能量，同時窺探著神殿中的情形。
她的朱紅羽翼越來越強壯，閃耀著金黃光芒的眼珠子也看得越來越清楚。
現在現實世界對妲蜜安來說已經呈現出另外一種截然不同的風貌，這不是指什麼心理上的變化，而是真的「看起來」就不一樣。
妲蜜安發現自己能夠看見每個人身上散發出的某種能量，絕大部分人持有的能量都差不多，但偶爾會有幾個人特別強。
而戈西雅女子爵就是妲蜜安目前為止見過具備最強大能量的人物，老實說，她今晚剛踏進宴會廳，就被戈西雅身上散發的能量給嚇了一大跳。
在妲蜜安的眼裡，戈西雅身上的能量呈現出黃金的光澤，而且不像一般人的能量只是團在身體表面環繞的霧靄，女子爵的能量是一道筆直的光柱，直接衝向宴會廳的天花板，甚至穿透了過去。
妲蜜安當時立刻出聲詢問「海倫」，得到的答案讓她非常驚訝。
『那不是她自己的能量，人類只有在受到神明眷顧時才會散發那種光芒。』
「神明？你是說像那座神殿裡的神嗎？」
『……我不清楚，我不認識任何神，我只知道這是神明的力量。』
「哼，你不是神所以不清楚。」妲蜜安沒好氣地道，這幾天來，「海倫」對她的大部分問題，都只回答不清楚或不知道三個字，令妲蜜安頗感不滿。
「不好意思，各位朋友，我的助理打電話來，讓我失禮接個電話。」妲蜜安回過神來，遠遠看見警察局長起身往沙龍的方向走去，立刻舉起香檳向同桌的議員敬酒後，起身離席。
「海倫？」妲蜜安從隨身皮包裡取出手機，佯裝在和助理講電話，「我再跟你確認一次，這真的行得通對吧？」
『是的，但僅限於男人，我的力量只對男人起作用。』
「我實在無法理解，為什麼限定男人？假如有個女的變性成男人，那你的力量還會有用嗎？」
『………應該不行。』
「我只是在開玩笑，海倫。但你至少告訴我有什麼其他限制吧？」
『我沒有神殿，你一旦使用了累積在我身上的力量，力量會就此消逝。必須再次補充，所以注意不可將力量一次全部用完。』
「如果我用光了呢？」
『我會消失。』
「這可真是個非常值得牢記在心的缺點。那我再問一件事，神殿裡那個少年說那團黑黑的玩意替他消滅了一個人，我們有辦法做到那樣的事嗎？如果我們吸收了足夠的力量的話。」
『對我們來說是不可能的，就連那個神本身也沒有這種力量，我不曉得是什麼樣的巧合讓牠能夠做到那樣的事情，但很可能不會發生第二次。我們的力量並不能隨心所欲，我們只能做我們應該做的事情。』
妲蜜安並非真的有什麼想要消滅的對象，只是在試探「海倫」有沒有隱瞞其他的能力沒說出來。
「所以你應該做的事情就是讓男人言聽計從？」
『是的。』
妲蜜安點點頭，推開沙龍鑲有軟墊的門。
警察局長穿著筆挺的西裝，正在沙龍的一角抽煙，見到妲蜜安走近，臉上不禁浮現出詫異神情。
「議員您好，我第一次在晚會上看到您呢。」
「局長你也好，我從來沒參加過戈西雅女子爵舉辦的晚會，久聞她樂善好施的大名，今天特地想前來和她認識一下，不過可惜她太忙碌了，還沒辦法和她說上一句話呢。」
「這倒是，女子爵閣下影響力非常大，常常都要和各界人士會晤，想要和她好好講幾句話都很困難呢。」
警察局長將手伸到煙灰缸上，打算將香菸捻熄。
妲蜜安發動了力量，她的眼珠子變成了金色，同時可以感到力量緩緩從體內流失。
警察局長身上只有妲蜜安看得見的霧靄現在隨著她的心意轉動。
『把你的手停在那裡，直到香菸燒完為止。』
妲蜜安的嗓音變得充滿磁性。
警察局長神情困惑，但他遵照了妲蜜安的指示。
『我想要知道最近一個星期，有沒有發生什麼難以說明的命案，而且命案關係人是一對金髮的母子？幫我調查出結果來，然後將詳細資料送到我的辦公室。』
「可是議員，透露關係人的個人情報是違反規定的。」警察局長卻回答，「不要這樣做會比較好。」
妲蜜安瞪大了眼睛，警察局長察覺她的不悅，立刻閉上嘴巴。
『海倫，為什麼他可以違抗我？』
『他不是在違抗你，他只是在給予建議。他聽從你的命令，並會用自己的經驗判斷如何用最好的方式達成命令。』
『好，那你倒說說，要怎麼做會比較好。』妲蜜安動了動下巴，令警察局長開口。
「如果循正常方式將資料送到議員桌上，在查閱和印製資料的時候便會留下記錄。最好不要這樣做。最好是讓我用抄寫的方式，利用郵政系統寄給議員。」
『郵寄？那要拖到什麼時候？寫好之後我派海倫去拿，叫你的人不要登記她的來訪就好了吧？』 「這樣應該也可以。」警察局長點頭。
妲蜜安注意到他的臉色變得蒼白，而且額上開始冒出汗水，飯店裡的冷氣明明開得很強。
『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
「我……我不曉得議員有這樣的力量，我感到很恐懼。」
『嗯，你是該感到恐懼，這件事不準告訴別人。』
妲蜜安接著從皮包裡取出一張手寫的名單。
『你們平常都有安排警員護衛這幾個人對吧，替我調查他們平常私底下幹了什麼骯髒事，時間、地點、人物都一清二楚的給我。』
「呃，議員，如果您有像這樣的力量……」警察局長面無血色，「您大可直接命令他們坦白。」
『是啊，任何有腦子的人都想得到這一點，但我就是要你去查。』妲蜜安不滿地瞪著警察局長，她可沒傻到會告訴他自己的力量還相當有限，禁不起揮霍。
警察局長叫了一聲，右手甩了一下，原來是香菸燒到了手指。
時間到了，妲蜜安心想。
『我的話到這裡，做你該做的事。』妲蜜安轉身離去。
＃＃＃八個小時前＃＃＃
碧翠絲的辦公桌上，擺著三位客戶的檔案，是她從過去幾年事務所的客戶名單裡抽選出來的。
（這個力量只能對女人產生作用，還真是不方便……那條狗就不能想想辦法嗎？）
事務所大部分的高級客戶都是男性，女性少之又少，能符合碧翠絲標準的對象更是鳳毛麟角。
蘇珊已經很多天沒有進辦公室了，碧翠絲對外宣稱指派她去進行客戶訪問，實際上是讓蘇珊住在嘉麗薇家，照護她發高燒的好友。
嘉麗薇的癥狀比當初碧翠絲和約拿發燒的時候要嚴重很多，她在將自己獻出的第二天傍晚便因為高燒而陷入嚴重的暈眩和四肢酸痛，無法自理生活，需要有人照料。
根據約拿的說法，似乎除了他們母子倆以外的人，在獻祭並成為信徒後都會出現這樣的癥狀，但不會持續超過六天。
而碧翠絲剛才詢問蘇珊，也得知嘉麗薇的情況確實好轉了許多。
（每一個信徒都會這樣的話，那可麻煩了………我還以為幫約拿找女人是很簡單的事情，看來如意算盤打的太早了……）
這意外的變化讓碧翠絲覺得自己必須得趕快找到能夠在經濟方面提供支援的祭品。在獻祭之後，不論是要雇用看護來照料信徒或是讓信徒住院，都得花上大筆金錢。
此時，電話響起，碧翠絲接了起來。
電話彼端傳來的消息讓她喜出望外，她掛斷電話後，抓起辦公桌上三份檔案中的其中一份，上面是戈西雅女子爵的基本資料。
三十分鐘後，她領著戈西雅女子爵，來到了一棟能夠俯瞰藍灣市第七大道，一棟位於三十五層樓高的大廈頂層的花園別墅裡。
然而碧翠絲喜悅的心情在見到戈西雅女子爵的瞬間降到了谷底。
戈西雅女子爵拄著柺杖，站在花園的陽臺往下望，儘管底下的街道車水馬龍，但在距離一百多公尺的高空完全聽不見地表的繁雜吵鬧。
「聽說你去渡了個長假，怎麼感覺還是不太開心？」戈西雅問道，似乎察覺到了碧翠絲的心情。
「嗯……因為回國之後又發生了一件令人難過的事情……我的前夫死了。」碧翠絲拿出威廉的事情搪塞。
但讓她心情沈到谷底的原因當然不是威廉，而是戈西雅。更精確地說，是戈西雅身上那璀璨的金色光柱。
碧翠絲一看到那道筆直衝向天際的光柱，便明白自己的力量根本無法影響戈西雅。
（這光柱到底是什麼？難道戈西雅女子爵也是什麼奇妙動物的使者嗎？）
但她隱隱約約又感到戈西雅身上的力量和滑溜溜的力量，在本質上相當不同，不論光柱的來源是什麼，都和滑溜溜相差十萬八千里。
「喔，真的嗎？」戈西雅驚訝地轉過頭來，打量了一會碧翠絲，「那我該請你節哀……還是該恭喜你？你看起來好像沒到很難過的樣子。」
碧翠絲是第三次帶戈西雅女子爵上來這裡眺望街景，在這之前，她曾經就自己家庭的問題請教過戈西雅的意見，因此女子爵知道碧翠絲的家醜。
「我的確是沒有很傷心，但是他就在我和我兒子面前去世，還是讓我們嚇了一大跳。」碧翠絲回答，故意嘆了口氣。
「當然，那想必不是什麼愉快的事情，你們辛苦了。」戈西雅點點頭，緩緩步向室內。
兩人穿過裝潢華貴而且一塵不染的客廳，來到了電梯前。
在等待電梯抵達的時候，碧翠絲出於好奇，開口向戈西雅詢問。
「女子爵閣下，請問像您這樣成功的人，還有什麼是您無法獲得的嗎？」
「當然有啊，還用問嗎？你看看我的模樣，你覺得我現在最需要什麼？」戈西雅瞧了碧翠絲一眼，就好像她問了一個連小孩子都知道答案的問題。
「嗯……健康？」
「健康又如何？我已經八十歲了，再健康也活不了多久。」戈西雅嘆道，「我需要的是年輕，可以的話年輕個五六十歲，如果有人可以辦到的話，要我付多少錢都沒……你怎麼一副像是中了樂透的表情？」
「沒、沒什麼。」
碧翠絲連忙用手遮掩自己的嘴，她無法控制臉上的笑容。
用力量或許沒辦法控制戈西雅，但她手上卻有個女子爵願意用一切來交換的東西。
只要滑溜溜想出個辦法，讓不是信徒的女人也能恢復青春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