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風湖

  藥王宗正門,白玉牌坊之下。

  葉沉魚和白無憂并排站在一起,一個國色天香,一個英俊飄逸,如同一對金童玉女,絕世璧人。

  葉沉魚的美眸淡淡看著前方的遠山,一言不發,她身后站著五個內門弟子,都是女子。

  白無憂的鼻息間飄來葉沉魚身上的清香,心中不由一動,瞧瞧看了她一眼,看見她那白皙的側臉,忽然心里又冒出莫秀云的俏臉,這個外門美女弟子……唉!他連忙收攝心神。

  白無憂身后站著四個男弟子,卻還差了一人。

  眾人都竊竊私語。

  “怎么還不來?”

  “也太不把師門任務當回事了吧。”

  正抱怨著,眾人就看見一個身披青袍的少年,大搖大擺地走過來,身邊還跟著一頭英姿勃勃的金翅大雕。

  “喲,都到齊了,不好意思,小弟來晚了。”韋云看了眼頭頂的太陽,還沒到午時三刻啊,這么急的么。

  白無憂英俊的面容有些不快,皺眉道:“師弟,你動作能否快一些?”

  “啊,好的。”韋云走過來,站在他身后。

  眾弟子紛紛投去白眼,又看向他身邊的寵物金雕,不由一陣嫉妒。后山懸崖下的那頭金雕兇悍無比,不知有多少弟子吃過它的虧,不想竟被這廝給收服了?真不知走了什么狗屎運。

  葉沉魚的美眸落在韋云身上,心中暗道,此人怎么有些眼熟?

  “人皆到齊,出發吧!”白無憂一聲令下。

  眾人紛紛祭起各自的法器,有的是葫蘆,有的是飛劍,有的是扇子,模樣各異,不一而足。大多數弟子積累有限,沒多少符錢花在法器上,而且法力有限,祭煉和操控不了太多的法器,因此大都選擇一件專門祭煉,既能攻殺和護身,又是飛行法器。

  雖然大家至少都是金丹境界,都會凌空飛行,但哪里有法器來得快。

  韋云卻兩手空空,除了護身玉佩之外,就是一雙低品級法器鞋子,身上根本沒什么像樣的法器,但他有金雕代步,速度絕不比別人慢。

  葉沉魚祭起手中的玉瓶,變大之后,她坐了上去,玉瓶朝前方飛去,一旁的白無憂腳踩一口白光四射的飛劍,也破空而去,其余人也紛紛祭起各自的法器跟上。

  “小金,出發!”

  韋云騎在金雕背上,金雕振翅而起,追了上去。

  風湖,是風州最大的內陸湖泊,縱橫八百里,水深上百丈。

  風湖水產豐富,有各種魚蝦貝類,養活了周圍幾十個村鎮的百姓,有漁民曾經捕撈過一頭數百斤的鯉魚。偶爾也傳出水妖吃人的傳聞,甚至還驚動過藥王宗,派出弟子降服捉拿。

  從高空中望下去,整個風湖就好像一面巨大的鏡子平躺在大地上,湖面平靜,偶爾細風吹過,水波蕩漾,金色陽光灑在上面,閃耀著片片金鱗。

  風湖的東岸邊有一片青草地,旁邊停著兩艘破損的木舟,春風拂過,岸邊的垂柳搖曳不定,響起陣陣呼嘯聲,如泣如訴。

  忽然間,遠處的高空中飛來十幾道光點,近了才知是十二個人影,各自馭駛法器,須臾間劃過長空,先后落在湖邊的草地上,正是來此執行任務的韋云等人。

  “呼!一口氣飛行數千里,當真累人。”一個男弟子呼出一口濁氣。

  眾弟子都收起法器,盤膝靜坐,恢復法力。

  葉沉魚和白無憂二人法力高深,都有元嬰巔峰修為,區區數千里飛行,卻并不影響。

  還有一個不受影響的是韋云,他有金雕代步,累的是金雕,他自己全無消耗,以金雕金丹巔峰的實力,加上它有上古異獸血脈,體質特殊,氣脈悠長,法力充沛,更擅長飛翔,因此也無大礙。

  此時,白無憂取出一枚代表真傳弟子身份的黃色玉牌,說道:“待我先與里面的師兄溝通一番,再做定奪。”

  葉沉魚站在一旁給他護法。

  過了片刻,白無憂收起玉牌,嘆道:“暫無回應,大家先休息片刻,等里面的師兄回應,然后再行動。”

  見大家一言不發,韋云就不樂意了,在他看來,人多應該熱鬧才對,此時卻一片沉悶,一點意思也無,當即就道:“各位師兄請了,小弟韋云,不如大家彼此介紹一番,也好促進了解,稍后行動也容易配合,不知意下如何?”

  眾弟子都忙著修復法力,不理他。

  白無憂身為領隊,不好駁了他的意,就道:“韋云師弟言之有理,不如就從師弟這里開始吧。”

  白無憂都發話了,眾人只好把頭轉過來,看向韋云,只有葉沉魚望著湖面,一言不發。

  韋云清了一下嗓門,道:“好說。小弟來自風物城,家父韋笑,樂善好施,因此,本人也受家父熏陶,自小就喜歡行俠仗義,一直奉行日行一善的原則……”

  一個弟子笑道:“韋師弟,你不會是在吹牛吧?”

  韋云皺眉道:“這有何可吹的,事實罷了。各位有所不知,就拿當年的鼠妖之災來說,十年前風物城鬧了一次鼠災,城中許多百姓都無米下鍋,家父見此,特地托人從大宋王朝運來數百石大米,開放粥鋪,連續七日給城中百姓提供免費的米粥,就連城主都親自登門致謝……“

  ”小弟也從小行俠仗義,還是十年前,有一次城中有一個小乞兒偷吃了包子鋪的一只包子,就被包子鋪老板追著打,我自然瞧不過去!當時就邀了幾個好友一齊上前阻攔,將那小乞兒從老板的木棒下救出,不想那乞兒是個小女孩,還說長大后要嫁給我呢,我見她渾身臟兮兮的,還有未干的鼻涕,我豈能這么草率就答應她,后來我想通了,人之美丑,不在外表,在于心靈,只是后來再也未見過那乞兒了,也不知是不是餓死了……唉!”

  眾人一聽,表情各異。

  有弟子笑道:“師弟,你怎不當時就娶了那乞兒?到如今也是有家室之人了。”

  “師弟,莫非你喜歡流鼻涕的女子?”

  其余人聞言,當即哄笑。

  大家都未注意到的是,此時葉沉魚的表情變化。

  在韋云提到“風物城”的時候,她尚且不覺得有什么,又聽到他說韋笑的免費粥鋪時,卻微微有些色變,等韋云說起偷包子的小乞兒時,她登時渾身劇震,臉色“唰”的一下就白了!

  “一定是巧合!”葉沉魚深吸一口氣,強自鎮定心神。

  韋云的這番話把葉沉魚的回憶勾了起來。

  十年前,葉沉魚隨父母逃難至風物城,本以為能柳暗花明,誰知又遇到一場鼠災,父母沒多久便相繼離世了,尚且年幼的她登時淪為乞兒,靠韋笑的免費粥鋪堅持了幾日。

  粥鋪關閉之后,她無處可去,實在餓極,無奈偷了包子鋪的一只包子,便遭到馬臉老板的追趕,卻在追到街頭的時候,有幾個和她年歲差不多大的男孩出現了,提著棍棒揚言要打抱不平,為首的男孩一身錦衣,胸口戴著一塊玉佩,口氣尤其的大,當場趕走馬臉老板,將她救了下來,還將自己的零用錢塞到她手里。

  當時年幼的她只覺得眼前的男孩是她的救星,心中把他當作了靠山,只知道趴在他懷中哭個不停,把臉上的鼻涕抹得他衣服上到處都是,還許諾長大后一定要嫁給他……然而就在當天晚上,她的命運終于改變。

  當時藥王宗長老白芷路過風物城,恰巧看見正在破屋里露宿的她,十分驚異地抱起她,上下打量,跟她說,你身懷“通靈玉體”,極適合修道,問她愿不愿意拜其為師,隨她入宗門修行,葉沉魚自然是一萬個愿意,當晚便離開了風物城。時至今日,她已是藥王宗的十大真傳弟子之一,有元嬰巔峰的強勁修為,更被列為修真界十大美女之一,但凡修真界的人士,只要提起她“玉瓶仙子”葉沉魚的名號,誰不是豎起大拇指。

  這些往事,她本來已經忘了,尤其是那些傷心事,不想今日被韋云隨口幾句話給勾動起來。

  “不是巧合,是他……”葉沉魚捫心自問,知道無法欺騙自己,她想不到當年的那個小男孩居然也進入了藥王宗,而且已經是內門弟子了。

  眼下,她的內心十分糾結,不知該不該告訴他,自己就是當年的那個鼻涕蟲。

  “是了,師父曾教導,既然入了修行大門,就要把凡塵俗世都拋開一邊,再說眼下正是執行宗門任務的緊要關頭,有什么事,往后再說吧……”葉沉魚撫平了心中的漣漪。

  眾人正笑鬧的時候,忽然白無憂捏緊手中玉牌,傾聽了片刻。

  片刻后,白無憂收起玉牌,說道:“里面的師兄有回應了,要我們趕緊進去支援!”

  葉沉魚柳眉一挑:“不是要先破陣么?”

  白無憂皺眉搖頭:“那陣法破不了,說是有一件法寶鎮壓,除非把那法寶取走,才能讓大陣停止運轉,現在他們都在設法尋找那件法寶,不過他們已經找到了進出陣法的方法,此法我已知曉,咱們這就進去吧!”

  葉沉魚忙道:“各位師弟師妹,請做好準備!”

  眾人紛紛起身,手握法器。

  韋云連忙摸了摸金雕的鷹首,說道:“小金,我要去執行任務了,你去玩吧,等著主人出來。”

  金雕一聲長鳴,振翅而起,飛上了高空。

  白無憂和葉沉魚同時運轉玄功,身上分別升起一股磅礴法力,各自將五個男弟子和五個女弟子罩了進去,兩個大光球裹著眾人沖入風湖,湖面出現一個漩渦,中間一條無水通道,大光球從狹長通道中投了進去,轉眼不見了蹤影,漩渦也逐漸合攏,湖面重新恢復平靜。

  周圍畫面快速變化,各種魚蝦都在眼前閃過,不多時,變化停止,畫面終于穩定,眾人齊齊落在一座土城之中,穩穩著地。

  韋云舉頭張望,發現眾人身處的這座土城高大厚重,但到處都是斷壁殘垣,已經破損不堪了,地面上是一塊塊平鋪的青石,眾人正踩在青石上,周圍并無水浪,但往頭頂望去,會發現幾十丈的高處,也就是土城周圍和上方的位置,有許多魚蝦在水中游動,卻是陣法之力把整座土城和風湖之水隔絕開來了。

  “想不到風湖之中還藏著這么一座土城,真是不可思議。”眾人紛紛驚嘆,都感到大開眼界。

  忽然間,七道人影從前方快速掠來,眾人登時一驚,都做好了動手的準備。

  白無憂擺手道:“莫慌,是自己人。”

  七個身形快速來到眾人面前,個個身穿藥王宗獨有的青袍,左胸口繡著一個葫蘆圖案,正是真傳弟子的象征。

  “沉魚師姐,無憂師兄,你們可算來了!”七人都是大喜。

  這七人里有二女五男,皆是少見的俊男美女,分別是兩位師姐青靈和青蘿,五位師兄青葉、青羽、青塵、青木和青華,藥王宗青字輩的真傳弟子。此時這七人個個神情疲憊,或多或少都受了些傷,身上血跡斑斑。

  相貌英武的青華掃了眾人一眼,把目光落在韋云等人身上,皺眉道:“兩位師兄師姐,怎么把內門弟子也帶來了?”

  白無憂道:“啊,是宗主讓我二人帶來,好打個下手,助助陣。”

  “唉!”七人一聽,都是一嘆。

  青葉說道:“師兄,你們真不該把他們帶來啊,這會害了他們!”

  “此話怎講?”眾人都是一怔。

  “我來說吧。”看起來顯得有些木訥的青木嘆了口氣,“各位有沒有發現此地的異常,比如無法吸收靈氣。”

  眾人一聽,紛紛運功,這一運功吐納,登時臉色一變,果然有出無進。

  白無憂道:“這是怎么回事?”

  青木道:“也是我等未有說清楚,這座大陣有封鎖空間的效果,進不去也出不來,但是每隔十二個時辰,陣法就有一個短暫的運轉間隙,可以借此機會進出。此外,一旦進入陣法范圍,大家所耗費法力將無法通過練功吐納來補充,只能依靠各自攜帶的丹藥或者符錢來補充了,也就是說,只能持續消耗,無法進行補給,一旦丹藥和符錢用完,則意味著必須離開,或者面臨死亡。”

  眾人一聽,登時明白這陣法之兇險,要知道,人一旦行動,就會耗費精力,一旦戰斗,就會消耗法力,這樣持續消耗而得不到補充,早晚要玩完,好在每隔一日都有機會出去,并非絕境。

  白無憂道:“無妨,我們倒是帶了不少符錢和丹藥,再說有葉師姐的玉清寶瓶在手,相信不會有事的。”

  青木嘆道:“師兄,沒有你想的那么簡單,若只是你們二人,自然無妨,至少自保還是沒問題的,關鍵在于他們……大家有所不知,這土城開啟之后,一開始涌入了無數修行者,外圍的仙草、靈根、妙藥、法器等都被大家一搶而空,到了城內府邸的時候,危險伴隨而來,死了不少人,尤其三大魔教趁機作亂,因此大部分人都已離去了。可魔道三公子卻還在這里!”

  “魔道三公子?”眾人臉色都是一變。

  白無憂冷然道:“原來他們三個也來了,我正要去會會他們!”

  青葉道:“如今你來了,正道三公子卻也到齊了。”

  修真界有正道三公子,分別是藥王宗的白公子,太玄仙門的風公子,還有小密宗的佛公子,三大魔教見此,也弄了一個組合,自稱“魔道三公子”,分別是邪異教的妖公子,天魔教的魔公子,還有血神教的血公子。

  所謂正邪不兩立,雙方斗過幾次,實力相當,誰也勝不了誰。

  青木繼續道:“如今這里除了我們藥王宗來的人較多之外,還有正道三公子,魔道三公子,以及櫻花教的一個妖女,本來我等是可以穩操勝券的,只是你們帶了這些師弟師妹前來,卻成了累贅,我等要顧及他們的安危,那幾個妖魔便有了可趁之機,他們都躲在暗處,冷不防便會現身下死手,大家可要當心了。”

  一個內門弟子道:“師兄何必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我等這么多人,一涌而上,那些妖魔豈能抵擋得住?”

  青木搖搖頭:“問題正出在這里,這座陣法每隔一個時辰就會變化,屆時所有人都將隨機落入城中某處,根本無法第一時間聚集在一起,只能各自為戰,甚至極有可能與敵人碰面,土城范圍太大,根本沒法第一時間集合。”

  眾人聞言,登時面色微變,憂心忡忡。

  身材嬌小的青蘿嬌聲道:“為今之計,只能見機行事,稍后大家一旦被傳送走,必須第一時間回到這里集合。然后熬過一天,等一天之后,讓一部分受了傷的師兄先回去,順便把這些內門師弟師妹帶出去,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損失。”

  眾人都點頭,只能如此了。

  七大真傳弟子在這里已經待了一個多月了,早已將丹藥和符錢耗盡,甚至法力都已經消耗一空,若非在土城里面得了不少好處,他們早已堅持不下去,此時狀態極差,如今援助一到,立刻上前討要丹藥和符錢。

  葉沉魚和白無憂都帶了不少丹藥和符錢,當下分發出去,七人拿了東西,便就地盤坐,恢復各自的元氣和法力。

  葉沉魚將手中的玉清寶瓶祭起,從窄小的瓶口落下絲絲縷縷的青色液體,化作一道道靈氣,落入七人頭頂,幫助他們恢復傷勢。這玉清寶瓶是一件頂級法器,里頭有七十二道地煞禁制,只差一步就是法寶了,擁有治愈傷勢,和恢復元氣的奇效。

  韋云站在一旁,聽了這七位師兄師姐的話之后,他暗暗盤算起來。

  不想此行如此兇險,看樣子得機靈一些才是,免得把小命葬送在這里。他摸了摸胸口的玉佩,隨時關注周圍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