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九面

  那丫鬟生的嬌小可憐,杏眼桃腮,穿了身翠綠的裙衫,往陸沉身后的藥園望了望,見到兩人是從內里出來,揚起小臉問,「你倆誰是陳醫師?」

  陳醫師答道,「老朽便是,不知有何事?」

  她道,「九夫人最近夜里總是心煩,讓奴婢來請陳醫師去看看。」

  他自然是答應,并且還帶上了陸沉一同前去。

  也不知是什么品種的荷花,盛開了竟然有兩人合抱那般大。滿湖的荷花氤氳著清香,九夫人就在湖中的涼亭上,也許這位夫人愛清凈,周圍一個服侍的人都沒有。

  小丫鬟帶著他倆走上斷橋,遠遠的就喊,「夫人,陳醫師帶來了。」

  在這之前,陸沉有許多對九夫人的想象……也許是個穿著保守,賢惠內斂的持家夫人;再也許是個酥胸半露,面泛桃花的淫浪女子。

  然而,他發現,他都想錯了。

  九人的頭發也像尋常女子一般簪在腦后,上面戴了鳳釵玉翠。

  不過她的妝容卻如此特殊,紫黑色的眼影和唇膏,配上她那高挺的鼻梁,瓷白的肌膚,如同天外魔女。

  明明如此艷麗,但配上她那柳眉下凌厲的雙眼,陸沉覺得,仿佛冷艷這個詞,就該是為形容這樣的女子才被造出。

  以前陸沉也碰到過這樣的女人,不過往往都是離得很遠,他打小眼神就好,不用靠得太近,自然對方也不會注意到。

  然而今日似乎有些不太一樣,他那欣賞中帶著癡迷,近似狂熱的雙眼,竟然直接對上了九夫人冷冽的眼睛。

  陸沉趕忙低頭,心中暗自責怪,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可別因為自己一時的好色,給搞丟了!

  九夫人好像沒有陸沉想象中的不爽,反而嫵媚的笑道,「過來吧。」

  走近陸沉才發現,九夫人是真的高,他雖然還在長,但也有一米七的個子,九夫人似乎比他還高出了半截!

  他還是低頭,卻被九夫人黑色長裙下,露出的半截高跟給吸引了。

  那絕對是高更鞋,纖柔的腳背,傾斜的腳尖,不是高跟是什么,不過想到拒風城是個瀕海的大港,再加上城內不乏外族的人,陸沉便釋然了。

  陳醫師要替九夫人把脈,小丫鬟梅兒拿了條絲巾,墊在九夫人纖細的手腕上,陸沉又不自禁的瞄了一眼,連手都長得這么好看,造物主真的是偏愛啊。

  卻不想那九夫人也在看他。

  陸沉不是個自戀的人,他只知道別人或許會好奇,或許是意外,但女子會多看你幾眼,不代表她就對你有意思。

  他反而是看向陳醫師,一副虛心聽講的表情,仿佛是在說,自己正在學習,絕不是被你驚艷到了。

  突然,九夫人一聲輕笑,仿若搖鈴。

  陸沉瞬間尷尬,他知道,自己這點小心思被人家給吃透了。

  她在笑,沒有生氣!自己丟臉比被別人打臉好……他自我安慰道。

  直男老頭陳醫師可沒什么桃花心思,他還以為自己把脈有問題,「夫人可是不舒服?」

  「嗯……沒有,繼續吧。」

  九夫人回答,卻饒有興趣的盯著陸沉。

  「夫人脈搏懸數,心煩不眠,也許是有些陰虛火旺,不知平日還有沒有其他的問題,老朽好對癥開方。」

  九夫人眉頭微皺,明明是成熟的婦人,卻散發了一種小兒女的嬌態,簡直就是西子落淚,黛玉葬花,陸沉痛心疾首,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眼睛!

  九夫人頭歪向陸沉,秀口微啟,像是特意說給他聽,「最近城主公務纏身,已經許久沒有本夫人同床共寢了……」

  香氣撲鼻,陸沉分身急速充血,小帳篷瞬間支棱了起來。

  陳醫師一本正經,「陰陽交匯乃是天地本源,萬物循矩,孤陰不長,虛火妄生,老朽開一劑地黃飲子……再來一劑安神定志丸,可保夫人安然入夢!」

  「那就多謝陳醫師了。」

  九夫人依然香噴噴的道。

  陳醫師道,「分內之事而已。」

  梅兒已經備好了紙筆,他一挽衣袖,奮筆疾書,茯苓三十克,茯神三十克,人參三十克,石菖蒲十五克,龍齒十五克,遠志三十克……

  寫罷,陳醫師把他開方拿起再三確認后,交給梅兒,「可再煎,入寢時服,作七日服用。」

  「老朽告退。」

  陳醫師向九夫人道,卻見陸沉眼睛都要掉到九夫人,那從裙下露出的瓷白足背。

  他一拍陸沉肩膀,陸沉霎時回過神來,也「告退,告退」的叫道。

  「夫人,您剛剛莫不是動情了,看您的樣子好像對那小家伙有些興趣啊!」

  陸沉剛離開,這外表清純的丫頭竟然就如此語出驚人,說出的話與她的外表簡直判若兩人。

  九夫人竟也絲毫不氣,似乎主仆二人早已習慣。

  「看來確實是太久沒有采補過了,在個小子面前都忍耐不住了,不過,這小子元陽充沛,血脈之氣甚至都要沖出身外。」

  她把手指從裙子開叉處伸進,好似在扣弄蜜處,「那股誘人的氣味怎么讓人忍受的住!」

  「不是還有奴婢在么……」

  梅兒媚眼含羞,纖足輕移,靠在了九夫人懷里。

  九夫人嬌喘一聲,把亮晶晶的手指從裙下拿出,梅兒迫不及待的含入口中,吸吮品嘗。

  就在主仆二人想要更進一步時。

  「夫人,練將軍求見。」

  有丫鬟在亭外稟告道。」

  兩人斂衽整衣,梅兒俏臉紅撲撲站在一旁,九夫人則恢復了冷艷,轉向湖中,清冷道,「讓他進來吧。」

  陳醫師,全名陳仲道,卻是個妙人。

  因其開藥時,凡遇寒盛濕阻,必開附子,且亮大遠超慣例所規的無毒范圍。但是往往藥效奇好,病人服之無不稱贊,旁人想仿也無膽去仿。

  陳仲道遞給陸沉一塊木質令牌,「在小友的名牌沒有刻成之前,持此可進出赤練府,不過卻除了藥園,其他地方去不得。」

  陸沉接過令牌,道了聲感謝。

  「若是沒有其他,老朽就先離開了。」

  「還真有一件事……」

  陸沉不太好意思的開口。

  「直說便可。」

  陳仲道顯得很痛快。

  「陳醫師可聽說過鐵玉春這個名字,她是我倆的姑姑,可是我們只知她住在拒風城,其他消息一無所知。」

  陳仲道回憶他所熟知的人,好像并未聽說過這個名字。

  「未曾聽說,不過今后我會多多留意。」

  在陸沉的再三感謝下,陳仲道去了他在內城的藥房,陸沉則回藥園。

  遠遠的,就見小南在藥園門口眼巴巴的等著陸沉,看見了他的身影,立馬飛奔進陸沉懷里。

  「小南,我們暫時就住在這里,等過幾天再去找姑姑好么?」

  「好啊,只要哥哥在就行。」

  小南點點頭。

  藥園的小屋內干凈整潔,有臥房廚房分開,柴米油鹽都不缺,也許是陳仲道偶爾會在這里吃午飯。

  柜子里甚至有些時令蔬菜,屋外的檐下還掛有臘肉,所以不用擔心餓肚子的問題。

  臥房內的被子枕頭都疊在一起,床頭柜里有洗的干干凈凈被套,陸沉把原本有些受潮的棉絮,放在外面新搭的晾衣桿上曬曬,然后切了塊臘肉清水煮了,再蒸了鍋飯。

  在海上漂泊的日子里,天天都是魚,腌制的魚,釣上的魚,煮魚,蒸魚,吃的陸沉都快吐了。

  這臘肉香的兩人都要把舌頭吞進胃里去了。

  「哥哥做的真好吃!」

  小南打了豎起拇指點了個贊!

  陸沉摸摸她的頭,「好吃以后天天給你做!」

  「那可不行,」小南放下嘴邊的臘肉。

  「以后哥哥就是醫師了,要去給別人看病,小南要自己學做菜,每天做過哥哥吃!」

  陸沉開玩笑道,「每天給哥哥做菜,那不是只有小媳婦才做的嗎?」

  小丫頭歪著腦袋思考,「那以后我就是哥哥的小媳婦。」

  陸沉被小丫頭逗的開懷大笑,卻見小丫頭委屈的癟著嘴。

  「不可以嗎……」

  陸沉連忙安慰,「可以,當然可以,只要小南想,什么時候都可以做我的小媳婦。」

  第二日,天蒙蒙亮,陸沉就被不知哪傳來的雞鳴聲給吵醒。

  一切就像是在做夢,懷里的小南,還有身下的平穩的床卻告訴自己,他,陸沉已經在這偌大的拒風城,有了屬于自己的位置。

  不過不忙,離坐堂還早著呢!陸沉一拉被子,繼續睡。

  赤練府內設有專門的醫堂,身為赤練軍的隨軍醫師,不僅要在赤練軍外出行軍時跟隨,平日里也要在醫堂坐堂,一般是從午時到傍晚。

  陸沉的俸祿也不低,一月三十錢,相當于三千枚銅幣,在這五枚銅幣便能在路邊攤、吃上一碗熱混沌的拒風城來說,也不算太低了。

  因為不放心小南自己待著,所以陸沉帶著她一起去了醫堂。

  醫堂在赤練府進大門左拐的的地方,荷花湖在右拐,藥園還在荷花湖的右邊,所以去藥堂還得穿過荷花湖。

  女性見到帥哥往往顧盼流連,滿目生輝,同理,男人若是見到美女,自然也是心曠神怡。

  走上穿湖的走廊,路過走廊延伸出去的斷橋,陸沉想起了昨日湖心亭上的九夫人,想起了她冷艷的臉,裙下穿著黑色高跟鞋的玉足。

  也不知九夫人什么時候再來次赤練府?

  坐堂的地方是見藥房,陸沉坐在一張方桌前,上面有有把脈用的厚墊,撰方用的草紙,筆墨。身后是兩排大柜,上面開著好幾十個小抽屜,標明了各種藥材的名字。

  陸沉拉開桌下的抽屜,里面都是些陳仲道開的方,還有幾本陸沉沒聽說過的醫術,他拿了一本隨意翻看。

  名字叫《筑基百方》,沒有作者,不過到注有「醫家必讀,修者要方。」

  序言:修行本是逆天而行,伐毛洗髓,鍛筋煉骨。我輩修士雖無寒暑六淫邪氣之侵擾,亦知五臟六腑五行相乘相侮可毀修斷命。

  下以筑基丹藥多而伐肝腎,上有金丹神識傷而病心腦,凡此此種種,不勝枚舉。

  今以修士心、肝、脾、肺、腎五臟,膽、胃、小腸、大腸、三焦、膀胱,奇恒之腑腦、髓、脈、膽、女子胞作書,撰筑基修士常見病方百余,望我輩修士,仙期可許!

  另一本是「金丹略注」,不過只有薄薄幾頁,開篇就是「金丹大修,非醫道宗師不可查。」

  很明顯,作者不是個醫道宗師……

  敲門聲響起,「請進,」陸沉看向門外。

  他的第一個病人來了。

  來人是個面生長髯的漢子,孔武有力,還穿著赤練軍的紅色布甲。

  他見有人回應,探頭環視,道:「今日怎么不見陳醫師?」

  陸沉解釋道,「陳醫師今日不當值,在下是新來的隨軍醫師,陸沉。」

  那漢子在醫桌前坐下,伸出右臂,「好幾年了,原來我們竟然還真能招到醫師啊。」

  他嘿嘿笑道,「難得陸醫師肯來,其他醫師,不是嫌俸祿少,就是覺得累。」

  陸沉本想說每天中午來這坐幾個時辰也不累啊,不過他立刻就后悔了。

  門外熙熙攘攘的已經列了一長隊。

  「好像來了個新醫師?」

  「是啊,就是不知道醫術怎樣。」

  「那又何妨,反正公家給錢,這家治不好,再去城里藥房治一樣的。」

  原來是這樣,我說怎么這錢拿的這么利索……

  陸沉心里罵娘,就算每天坐堂三個時辰,這排成的長隊,恐怕是片刻歇息也沒有了。

  再想想自己一月三十錢,真的是低得可憐。先拿到一個月的俸祿再說吧。

  陸沉嘆口氣,去看他面前這條已經腫了半截的手臂。

  「小南,過來磨墨。」

  小丫頭在旁邊閑著也是閑著,這不叫來做點事?

  一位看好,下一位緊接著就進來,「姓名,年齡,病在何處?」

  陸沉熟練的開口,同事手上也沒停,拒風城紙墨便宜,畢竟這個世界勞動力效率堪比機器。

  他把每個病例粗略的記下,以后別人病情復發也好再開方。

  不知不覺,窗外的晚霞已經染紅了醫堂。

  「好了,今天就到這了,諸位明日再來吧。」

  陸沉準備下班,開玩笑,自己不開口這群人能排隊到晚上。

  他捏了捏自己的脖子,坐了一下午,酸酸脹脹。小丫頭也在旁邊伸懶腰,吵著說自己餓了。

  「走吧,回藥園做飯去。」

  還好陳仲道知道陸沉身上沒銀子,預支了一個月俸祿給他。

  陸沉趁著他不坐堂的時間,和小南在拒風城到處走了走,一個下午連南城都沒逛完。

  回來的時候小南左手一串烤肉,右手一條烤魚,蹦蹦跳跳走在前面,陸沉大包小包的抱著一堆食物。

  兩人還花了幾百枚銅幣做了幾套衣裳,加上買的一大堆東西。

  陸沉突然發現,剛發的俸祿,已經用了一辦了。

  看來還是得想想其他辦法掙銀子,至少得把生活維持在小康水平。

  與此同時。

  大葉仙宗,放眼望去群山重重,其上宮閣洞府,數不勝數。

  雨霧繚繞的沐雪峰洞府內。

  一女子忽然驚醒,從閉關中睜開眼來,望向南方。

  她輕咬玉唇,眼中帶著一絲掙扎,還有些許慶幸,隨后變得逐漸堅定起來。

  「這一次,我不會再離開!」

  ……

  日子過的舒心,但難免無聊,就在陸沉百無聊賴之際,丫鬟梅兒找上了門來。

  「夫人最近幾日心悸又犯,請陸醫師前去看看。」

  陸沉不知為何找他,道:「之前在陳醫師那開了一方嗎?姑娘不知,治病最怕頻繁換醫師。」

  梅兒嬌聲道,「這不是陸醫師剛來嗎,夫人正想考校一下陸醫師醫術如何。」

  「這……」

  陸沉實在不好推辭,不是他不想,他個老色批,巴不得天天看到九夫人。

  只是人家陳仲道剛給夫人開了方沒到半個月,你又去給夫人看病,這算什么,覺得人家陳醫師的醫術不行嗎?

  「只是這里去城主府,我現在不方便前往。」

  希望九夫人別為難自己吧。

  「放心,夫人知道你沒空,今日我只是來給你說說,改日夫人自會在你閑暇時喚你去。」

  梅兒拿出幾錠銀子,塞他手里,「別忘了哦!」

  還有這種好事?

  陸沉摸摸手里的銀子,又能看美人,又能拿錢,傻子才不去。

  只是為何九夫人非得找自己呢?總不可能真考校我的醫術吧。

  他摩挲自己的臉,管她怎么想,還是得給陳仲道說一下。

  出人意料的是,陳仲道聽他說九夫人請他去,顯得極為大度,囑咐他用心診斷,還把上次開的方交給他。

  「按理說此方一服,該是就寢無礙,你且去看看如何會導致心悸?」

  陸沉當然滿口答應。

  果然,就在陸沉輪休那日,梅兒一早就來帶陸沉去北城城主府。

  來去自有馬車接應。在拒風城寬闊大石板路上,兩匹馬能撒開了腿跑,從南城到北城,也不過一個時辰。

  馬車上,陸沉正在和梅兒詢問北城的風貌,忽覺車窗外一暗,好似有什么東西遮住了太陽。

  他把頭伸出窗外,只見路上行人紛紛駐足望向天上,議論紛紛。抬頭才看見天上有一艘巨大的艨艟巨艦駛過。

  「這是……?」

  陸沉震撼的不輕,這巨艦懸于天上,壓迫感太強。

  梅兒一副看鄉下人的表情,「這是仙宗的元符仙舟,可日行萬里。」

  不過旋即,修眉皺起,「按理說還有幾月才輪到拒風城試煉?」

  「試煉?」

  陸沉第一次聽到大葉仙宗還有什么試煉,不禁問道。

  「仙宗每年都會在,南荒的上百個下轄城內,招人入宗,不過嘛,拒風城昨年一個都沒合格的。」

  「這么嚴格,那怎么招得了人?」

  「嚴格雖然嚴格,倒不至于招不到人。真正的天賦之人要么是世家弟子,推薦入宗,要么就是在南荒百萬,千萬人口的大城,那里修士云集,連交易用的都是靈石。!」

  梅兒眼睛里充滿了憧憬,城與城之間所隔的萬重大山,就阻隔了拒風城和周圍其他小城的人,去往修士集中的大城。

  還有萬重大山內藏匿的各路妖魔,就算是等閑武者修士,也不敢獨自上路。

  元符仙舟很快在城外降落。

  城主府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