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一章 縹緲香氣的溫暖石室

  不想那一場難以消受的美人恩,直如春夢一般,令魚歌不禁有些沉溺其中,但是夢終究是要醒的,風流債卻是償之不盡的,而約定好的聚會,是絕對不能錯過的,那關系到命運的轉折和承諾的誠信。

  魚歌一向很相信自己的排盤斷命,所以,春夢醒來,他又踏上了通往南京金陵的路,遭遇到的,卻是惡夢一般的遭遇。

  被誤認為是“大氣游虹”游紅,遭到一連串莫名的追殺、暗殺、偷襲、下毒……

  這幾天一連串應接不暇的惡夢遭遇,也讓魚歌他覺得有些累了、倦了。

  安逸慣了,一下子經歷了太多的血腥、殺戮,在危機四伏、生死一瞬中,飽受殺氣強烈刺激的脆弱神經,已經有些困乏、疲憊了。

  原本,游山玩水,飽覽各地的風物、遺跡,是魚歌生平的最愛之一,而且那一場意外的艷遇,也著實令他有些志得意滿,春風得意。

  魚歌曾經說過∶游歷,就是通過閱讀大地,來閱讀川流不息的生命,站在時間的高瞻處,憑高遠眺,立足于現在,審視過去,眺望、寄托希望于將來。

  眼看著山雨將至,魚歌站在樹梢上遠眺,看見遠處陡峭石壁之下,在半山腰間,似乎有一個天然石洞,好像還住著一戶人家。

  因為有微微的煙兒飄出,有煙就有火,這個地方應該不會有野火才是,所以也就必有人家,決不會是荒廢的住所。

  去打一打門,請求借塊巴掌大的棲身之所,避一會兒雨,應該沒問題吧,魚歌這樣想,曾為殺手的他,一向是很能應付這些意外的事情。

  山野之人大都純樸善良,或許是太過寂寞的緣故,很渴望真心的交流和慰藉,所以就很輕易地拿出真心來交換真心;

  或許是遠離塵囂的爾虞我詐,沒有受滾滾紅塵里兩面三刀的烏煙瘴氣所熏染,還保持著大自然賦予的赤子之心的緣故;

  又或許是兩者兼而有之吧。

  荒山野嶺總是殺手的游戲世界,就如同大海是魚、龍的游戲世界一樣,殺手總在他那沒人打攪的游戲世界里,練習著他的生存技藝——殺人。

  盡管殺手并不總是在山野殺人,經常殺人的地方,反倒是街坊鬧市、深宅大院,因為這些地方更容易得手。

  但殺手一般都比較喜歡山野,或許是人跡較少、安靜寂寞,比較能契合殺手寂寞、孤獨的心態、心境,帶個他們安寧和安全感吧。

  街坊鬧市畢竟暗藏殺機、潛藏陰謀的地方,深宅大院的侯門似海,同樣有點跟他們格格不入,殺手其實是最孤獨、最沒有安全感,一群徘徊在社會邊緣的畸零人。

  魚歌已經不當殺手很久了,但是依舊保有一些當年做一名神秘的隱形殺手時的那種孤單、獨來獨往的心境和作風。

  他一向是依然故我,“不異舊時人,只異舊時行履處”,其實舊時行履處又何嘗有所改變,他一向是低調,卻又一直在求新求變,性格上是有點矛盾。

  石洞原來是一個石室,依山倚石而建的半天然石屋,里面現在住著一戶人家。

  魚歌這時已經推開了木門,輕輕地發出一陣“吱吱”的響聲,迎面撲來一陣暖氣,屋里很暖和。

  暖和之中,有一股特殊的香氣,令人不禁精神一爽。

  魚歌自然將眼光一掃,打量了一整間石室的情形。

  石室里有四個人,儼然像是一家四口人。

  主人,身材高大,中年,臉上的線條棱角分明,不怒而威,那種氣質絕不是一般人所會擁有的,起碼以前有過不凡的經歷,曾經是風云一時的人物。

  中年美婦,身材也算高挑,盡管粗布衣裳,但是仍然掩蓋不了舉手投足間的那股富貴之氣,半老徐娘的風韻,也說明年輕時一定是個十分出色的美人胚子,即便現在,那種嬌媚、雅致都有點令魚歌心動,她正優雅地坐在椅子上,出神地看著窗外的滿天烏云。

  白衣青年,身材瘦高,臉色卻也有些白,但卻是一種奇特的白凈,手上正拿著雕刻的斧鑿,出神地面對著一尊初具輪廓的檀香雕像。

  藍衣青年,身材比較矮胖,臉色卻很紅潤,眼楮里閃著一種天真的神采,手上正拈著一枚黑色的棋子,面對著棋盤在獨自沉思。

  魚歌輕輕地在石室里走了半圈,先是走過中堂案臺上的瓶花,同時隨手將背上的包袱輕輕地擱在案臺上,然后走過白衣雕刻了一個粗胚的神像前,仔細地望一眼粗具形象的神像,最后也走過了藍衣正在入神地看著的棋盤前,望了一眼棋盤上的黑白棋子形成的棋局。

  或許這是魚歌的習慣,他每到一處,都要四處逛逛,確定一下地形、方位,光線明暗,器具擺設……,要知道他曾經是殺手,也作過捕快、仵作,已經養成了習慣,而且最近接連不斷的麻煩,讓他不得不更小心了一些。

  主人似乎有些訝異,魚歌不請自來,而且進門時點了一下頭,就象幽靈一般在石室里走了一圈。

  魚歌好像也感到有些失禮,連忙微笑地點了下頭,恭敬地對主人說道∶“不才魚歌,因為眼看山雨將至,想借貴室避一避雨,一個立足之地即可。”

  主人聽了,微微一笑,因為魚歌所求甚少,“一個立足之地”,語氣甚是客氣,也就感到不容推托,對剛才令人不悅的行為,也就付之一笑,爽朗地答應道∶“山野之人,難免簡陋,還望海涵,公子太客氣了,來,坐,品一品我這茶。”

  魚歌望著主人請手的姿勢,很是豪氣,也就不客氣地坐了下來。

  屋里確實很香,一種混合的香味,讓人感到很舒服,而且屋里也比外面暖和多了,給人一種暖洋洋的懶散感覺。

  茶香、花香、檀香彌漫在富有暖意的石屋里,馨芳四溢,沁人心脾,給人一種精致的感覺。

  醫書上說,芳香,可以開竅,寧神,去穢,驅邪,確實沒有錯,魚歌在香氣中漸漸平靜了下來。

  魚歌仔細地聞著,感覺到空氣中彌散著有一點清冷、冰幽的花香、草香,有一點旖旎香艷味道、濃郁溫暖的檀香,還有初味帶著一絲涼爽,后味則帶有一點醇暖的春茶茶香,以及夾雜著一絲莫名、優雅、恍惚的神秘香味。

  魚歌不禁地深深吸了幾口氣,緩緩放松有點緊繃的神經和肌肉,整個人覺得舒暢了許多,連日來的疲勞和困倦,好像也緩解了許多,心情自然也就好了很多,不再因為天氣太悶,還有那一些困在心里的疑惑和難題,而顯得有點煩、躁和莫名的緊張。

  魚歌有時顯得很多情,也很多愁,而且善感,看到隨處可見的花開花落、鳥鳴蟲叫,又有合適的對象,有時就會發出一番滔滔不絕地感觸和見解,讓人覺得他是個感情泛濫的人。

  當初偶然間跨進入殺手集團,純屬于心血來潮般的偶然和巧合,莫名其妙的人生際遇,那幾年間,他始終不能習慣于面對冷血殺人的血腥場面。

  盡管殺人時,他很無情、很冷靜,也很精確。

  但是,他經常事情過后,有些后悔和感慨。

  他覺得生命本身是非常值得歡喜贊嘆的,每一個呼吸之間,都蘊含著無窮無盡的奇跡,生命的每一環節,都是那樣的完美和不可思議。

  但是,卻在殺手一記或一連串策劃周詳的打擊下,瞬間就不可逆轉地土崩瓦解了。

  有時候,生命顯得是那樣的堅韌、頑強,常常令他感動得禁不住潸然淚下。

  不過,在殺手的無情搏殺、暗算下,完美和不可思議的生命系統,就被輕易地擊垮了,顯得是那樣的脆弱、不堪一擊、不值一提。

  喜歡讀書的魚歌,深深地知道,人世間殺人的事件,永遠都不會有停止的一天,盡管它受到世人的譴責和詛咒,也可能終將被國法所嚴厲制裁。

  但是,世間只要存在著利益沖突的一天,就會有各種形式的廝殺和暗算等卑鄙手段存在,殺人,自然也就成了一種能最終解決問題的雷霆手段和終極手段。

  殺手殺人是個很古老的行業,就象娼妓賣一樣,自從有人的時候,就已經存在。但是,卻有很強的生命力,不管嚴刑峻法,還是安居樂業,它都從來就沒有中斷、消失過,只是殺手的數量和質量會有一點波動,賣也然。

  魚歌對于殺手和殺手集團的歷史,有他獨特的眼光,他曾經仔細地研究過殺手和殺手集團以及賴以生存的社會背景的關系,在這其中,他看到了很多的人間悲劇,也看到了很多天才殺手的人生悲劇,讓他對殺手的生涯感到有一些暗淡,不過,人生的其他領域,何嘗不是也有如此的地方。

  對于自己,他的確很不愿意再踏入殺手這個行業,但是一場艷遇,令他不得不肩負起的純粹的美女殺手集團“銷魂”。

  他感到責任很重,三十七個美貌出眾的女子,三十七種不同風格的溫柔手段,著實令他有些沉溺其中,但是出身“青山”組織,經歷“青山”悲劇的他,感到更多的是壓力,“銷魂”如何能擁有一個較好的明天,是他眼下思考的問題。

  更麻煩的是,三十七個美女殺手之中,竟然很大一部分還是青樓里有名的紅倌、名妓,是那種殺人兼賣的絕色女子,使得他不得不被卷入最不愿沾染的賣行業,誰叫他是“銷魂”的幕后老板,“巫山云雨臺”的一段風流,還讓他攬上了“”的副業,以后的日子里,還要為她們賣的行為,進行合理的安排、調配和管理。

  “菱花小館”在江南各地,還有多處產業,而所謂的產業,就是那些與“菱花小館”一樣的青樓娼館,而且規模還算不小,要命的是,三十七個美女殺手,并不是“銷魂”旗下的所有美女殺手,各處的產業,還駐有幾個獨當一面的美女殺手,“銷魂”內部,對于殺手和娼妓,都有合理的輪換制度,以保持殺手的神秘身份,不至于顯露出行蹤,而且也令各處的青樓娼館,時時有新鮮的貨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