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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一個故事。

  而這故事一切的源頭,倒退,倒退,最終倒退在一個,粉色搭配著米白色的女生房間里。

  那天,趙可欣躺在床上,聽完手機鬧鐘一整首《北京歡迎你》,才慢吞吞地爬了起來。

  那天是周末,上周高中同學在人人網上約了一起聚會,據說是難得整齊的一次。

  想想也是,連她這樣畢業后,基本淡出大家視線的人,都被通知了,說明的確算得上大規模。

  趙可欣本來不想去的,比起和舊時同學回憶往事,她更想在家好好睡一覺。

  她沒有別人那么大的熱情,工作很辛苦,加上擁擠在地鐵里的時間,她每天至少有12個小時是在外面度過的。

  一直以來讓她驕傲的有歷史感、凝重宏大的大城市,現在反而成了負累。

  這個城市太大了,去什么地方都感覺很遠,想起誰都感覺很遠。

  所以她一直嘗試著不想那個男人,刻意將當初的感情壓縮成小小的一塊石頭,拋到時光背后。

  和其他人說起時,也假裝只是少年時代稚嫩的迷戀,淡淡一笑,嘆惋兩聲人生若只如初見也就罷了。

  可是她知道,明明不是。

  趙可欣見過那個女孩,非常非常漂亮,自己對外貌一向是有自信的。

  但是在當初見到他即將成婚的妻子時,一下子失去了自信,她記得她很愛笑。

  有時和他逛街時還能蹦蹦跳跳的,一會兒在他左邊,一會兒在他右邊。

  趙可欣遠遠地看著他們,心里想,哦,他現在喜歡這樣的女孩子啊,然后就轉身走了。

  她是躲在他住的地方看見他們的,單元門外有一大叢丁香,她記得以前他說丁香的味兒。

  和趙可欣身上的味兒很像,說要住在丁香花旁邊,這樣每天路過這叢丁香就能想起她了。

  可是如今她就躲在這叢花背面,他卻一點兒沒發現她。他只是拉著自己的新女友,熟練地掏出鑰匙開元門。

  他是她的初戀,她對他蘊藏了所有的美好夢想,可打破這份美好的也是他!

  她心尖上最珍惜的那一方淡淡情思,她知道這是永遠沒辦法挽回的!

  她已經狠狠地傷透了那個男人的心,否則,他一定不會和別人結婚。

  原來趙可欣覺得初戀就像晶瑩的水晶,無論以后經歷怎樣的戀愛。

  都會閃著不可磨滅的光亮,可現在她知道,那不過是捧在手心的水滴,稍微一松手就不見了。

  或許人人都享受初戀,不管成功與否,不管經歷了怎樣的尷尬。

  不管那個人變成什么樣子,在多年之后,仍舊會帶著微笑談起,一副念念不忘的樣子。

  穿過窄窄的走廊時,趙可欣鬼使神差地問身邊的閨蜜「他來了嗎?」

  「來了。」閨蜜打開女衛生間的門,扭過頭說:「放心,只是一個人,沒帶家屬。」

  趙可欣下意識地吁了口氣,事到臨頭她才知道,自己遠沒有預計得那么堅強。

  痛苦很近,愛戀太遠,還沒整理好心情的時候,相見的確不如懷念。

  閨蜜把化妝包遞給趙可欣,看著鏡子里的她漫不經心地涂睫毛膏,說

  「沒怎么變,張柏松還那樣兒,看見我倒是有點不好意思,跟我打招呼都沒抬頭。」

  閨蜜問「會害怕見到他嗎?」

  「舊情人要有這么大的威力,還怎么會是舊情人?」趙可欣淡淡地說。

  「那不一樣!他是你初戀啊!」閨蜜不服氣地說。

  「我們的初戀早就玩完了。」

  趙可欣扭上了唇彩的蓋子,看了看ShuUemura的標簽,笑著說。

  「你什么時候開始用這么大牌的化妝品了?」

  門打開的那一剎那,趙可欣覺得就像電影慢鏡頭一樣。

  有別于走廊昏黃的燈,明亮的光一縷縷灑了出來,甚至讓她不得不微微瞇了下眼睛。

  說笑的人聲一涌而出,的確來了很多人,大圓桌都坐滿了,一張張面孔既熟悉又陌生。

  然而就在這群人中,即使她并不情愿,她還是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個男人。

  那個男人,就是我。

  沒錯,我在接到升職通知的當天,就去趕赴了一場同學聚會,而我的初戀,趙可欣也在。

  我駕駛著我那輛銀灰色的豐田凱美瑞,驅車前往聚會的酒店。

  這家酒店位置鬧中取靜,法式梧桐的點綴讓酒店更顯典雅,也更富有異國情調。

  這里每一個角落都是經過精心布置的,漂亮的燈具,讓在這兒進餐的人。

  完全不會有在外面的拘束感,非常適合今天同學聚會的日子。

  下了車,來到酒店的門前,推開餐廳那扇沉甸甸的大門,眼前展開的是一個風格奢華的闊大空間。

  天花板上華麗的水晶吊燈,每個角度都折射出如夢似幻斑斕彩光。

  華美的歐式桌椅小巧精致吧臺,都漆成純白色,處處散發著貴族氣息。

  每張桌子上都擺放著一個白色的瓷花瓶,花瓶里粉色的玫瑰柔美地盛開,與周圍的幽雅環境搭配得十分和諧。

  我的目光非常煥散,可能看向了她,也可能沒有,我努力的不去看她,但還是對上了。

  我們眼神交錯的時間太短,以至于都沒辦法判定,究竟有沒有那么一微秒,是真切對視上的。

  后來大家坐定,我才看到了她的樣子,還是那么的美麗,和妻子是截然不同的美。

  如果說妻子是一朵充滿智慧不染風塵的水仙花,那么初戀趙可欣就像是有刺的玫瑰花。

  我忘不了曾經她拋棄我的樣子,她對我說我什么都沒有,她不敢把未來賭在我身上,無論我怎么挽回哀求都沒有用。

  而現在,我已經在這個城市立足了,買了屬于我自己的房子,也有了不錯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