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少年江湖 第四章:平山困局

  「砰砰」清香別致的小園中響起一陣輕微的敲門聲,雖是在這幽靜的小園里有些刺耳,但依然沒能叫醒房中之人。

  但這敲門聲頗具耐心,既然沒醒,那便敲個不止。

  「誰啊,還讓不讓人睡覺!」終于,屋子里響起了徐東山那紈绔的叫罵聲。

  「徐盟主,小的是王府的管事,世子有請。」

  徐東山聞言立時驚醒了過來,從溫香軟玉的被子里「唰」地一聲蹦起,一面四下尋找著散落的衣褲,一面朝門外呼喊:

  「管事兄弟勿怪,徐某這便來了。」

  「大人,奴家伺候您穿衣梳洗吧。」

  而這時,徐東山先前所躺的被窩里突然探出一個腦袋,卻是一位豐腴嬌俏滿臉風情的美婦人,見徐東山正在穿戴,卻是故意眨著一對妙目朝他暗送秋波。

  可話雖如此,被折騰了一宿的身子,卻是根本沒有動彈的意思。

  然而徐東山卻全然察覺不出這婦人的小心思,還只以為這位世子饋贈的佳人乖巧識趣得緊,目光朝著美婦人,裸露在外的半抹酥胸,掃了一眼,心中略微有些意動。

  但想起門外管家的話,他又不得不收起憊懶心思,笑嘻嘻的回了一句:

  「美人且多睡一會兒,爺我去拜會了世子,晚上再來疼你。」

  「那奴家,便等著您嘞。」美婦人故作嬌嗔之態,卻又是惹得徐東山心中發毛,只恨不得立時沖上床榻,再與這婦人大戰三百回合。

  好在門外的管家發出一聲輕咳這才將他喚醒,徐東山穿戴齊整,這才「嗯」了一聲,走出房間。

  世子的召見,他是萬不敢耽誤的。

  短短兩三日的功夫,徐東山便對這位麓王世子心悅誠服,那日老盟主身故,世子雖是讓他接任盟主之位,卻又將他留在身邊,他本是頗有微詞。

  可誰曾想到,他當晚便被世子帶回王府附近的,一處別院之中暫住,這別院清幽靜雅,比起他泰山盟里的居所奢華了百倍不止。

  而更讓他意想不到的是,蕭瑯大手一揮,便安排了這位姿色動人的婦人過來照顧起居。

  瞧著那婦人風情萬種的模樣,徐東山哪里還有半分抱怨,甚至忘了自己生父才剛剛亡故,當晚便一夜春風,享盡了人間至福。

  而此后兩天,世子忙于謀劃糧草事宜也不曾叨擾,徐東山索性便居于房中大門不出,硬是肏了那婦人兩天三夜,直到今晨世子召見,他才堪堪起身,忙不迭的朝著園中客廳行去。

  廳上,蕭瑯與季星奎二人卻正自喝茶對弈,見得徐東山到來,蕭瑯微微一笑:

  「東山來啦?正有事要找你。」

  「東山見過世子,愿為世子赴湯蹈火,」徐東山沒來由的就是一跪,言語里已然有投效之意。

  蕭瑯見狀微微一笑:

  「東山你莫要如此,好歹如今也是泰山盟盟主,在人前還是該氣派一些。」蕭瑯簡單的教訓一句,倒也默認了徐東山的投效,當即又扯開話題:

  「聽說你在房中閉門不出,想必這幾日快活得緊吧!哈哈!」

  「還要多謝世子贈予美人,」徐東山倒也并不扭捏,抓住機會便要道謝。

  可不料蕭瑯卻是搖了搖頭:

  「不過是一府中仆婦,東山不必放在心上,往后若是建功立業,多的是天下絕色供你享用,遠的不說,便是今朝隨我去看接應賑災糧銀,若是一切周全,我再送你一位如花俏婢如何?」

  徐東山一介鄉野武夫,雖是有「花衣太歲」的名號,可這些年被老盟主約束,哪里享受過「如花俏婢」。

  聽得這位世子承諾,當下直恨不得沒投胎到這王府之中,心中已是對蕭瑯五體投地,大呼道:

  「世子厚愛,徐東山粉身碎骨難報。」

  「呵呵,嚴重了,你先下去準備一二,約莫一個時辰左右隨我去出發,我再差人喚你。」

  待得徐東山感恩戴德的退下,季星奎這才露出微笑,可微笑之間卻又透露著幾分無奈。蕭瑯見狀笑聲問道:

  「季先生觀此子若何?」

  「武藝不凡,」季星奎張口便評,可沒想到下一句卻是:

  「但也是一介草包。」

  「哈哈,」蕭瑯聞聲大笑:

  「季先生可說差了,既是武藝不錯,便至少能在我身邊護侍一二,若是摩尼教人再來,至少也能多一分勝算不是。」

  季星奎卻是搖頭:

  「似他這等品性,尋常美色都已保持不住,何況以命相挾。」

  「倒也是,」蕭瑯聞聲點頭:

  「不過他既已是泰山盟的盟主,多少還是該拉攏一二的。」

  「世子心中有數變好。」季星奎點頭回應,在他看來,這位世子最大的優點便是從善如流了。

  ***

  平山縣北門。

  蕭瑯親率一眾麓王府兵,與江湖豪俠守在城門之下,目光所及,只見得遠處一陣煙塵揚起,眾人立時面露喜色:

  「來了!」

  過不多時,那煙塵之下的「麓」字大旗便顯露出來。

  只因前次糧銀被劫,麓王蕭柏不得不親自回京請罪,好在天子圣明,一面派出刑部侍郎李炎入東平府徹查此案,一面又調撥國庫糧銀,著麓王親自押運。

  麓王自然不敢怠慢,挾麓王府三千玄甲鐵騎壓陣,晝夜奔襲,自燕京而下,不到兩日便抵達東平地界。

  「孩兒恭迎父王。」

  「恭迎麓王!」

  城門之下,無論軍士百姓盡皆跪倒,一眾江湖豪俠也都拱手行禮。

  麓王素有賢名,此刻親率三千玄甲鐵騎押運賑災糧銀,無論威勢還是舉止都讓人折服。

  麓王身形不斷高大,但卻能撐起身上這套玄衣戰甲,面如國字,目光柔和,常年偏居于東平府地,早已養出了一身儒雅之氣。

  卻見他下得馬來,朝著眾人一一拱手回應,直到最后才將目光投向,城門角落處的一道白衣倩影。

  「可是念隱門的劍女俠嗎?」

  劍無暇目光微凝,似乎這才意識到麓王,以及江湖眾人的目光朝她看來,當即站直了身軀,正色道:

  「拜見麓王。」

  「哈哈,好一個『一劍退摩尼』的劍無暇,瑯兒在信中說起我還有些不信,今番相見,著實有天人風范。」

  「父王,孩兒在城中準備了酒宴,咱們入城再敘吧!」見蕭柏對這念隱門如此看重,一旁的蕭瑯卻也擔心冷落了其他江湖豪俠,當即出聲打斷,示意著蕭柏入城。

  「對對,入城再敘,入城再續。」

  隨著一聲「入城」的高呼,鐵騎戰馬與押糧車輪緩緩向里駛入,感受到身后糧銀成功抵達。

  走在前頭的王府名士與江湖豪俠,自是少不得長舒口氣,直待這批糧銀分發出去,這山東地界的難民便有救了。

  可便在這時,縣城中這條唯一的甬道上,突然多出了一隊難民,直迎著進城的王府軍士緩緩走來。

  「糧食,他們有糧食!」

  「官老爺,救命……救命啊……」

  此起彼伏的哀嚎聲響起,還不待那難民大隊走近,這平山小縣的巷子里竟是莫名涌出無數難民,各個衣衫襤褸面色土灰,一時間竟是將麓王一行路給堵得嚴嚴實實。

  麓王蕭柏見狀一陣錯愕,目光朝著謀士季星奎望去,可見季星奎亦是眉心緊鎖,顯然這一幕多少有些出乎意料。

  平山不過東平地界一處小縣,可如今看這難民圍上來的架勢,怕是早已超過了原有人口,這其中的問題自然耐人尋味。

  「諸位鄉親,麓王這便是押運糧銀前來賑災的,屆時自然會讓大家吃飽喝足的,但這糧銀需要運往東平府庫統一調度,還望大家讓出條路,我麓王府自是感激不盡。」

  蕭瑯見父王為難,卻是率先站出朝著百姓呼喊起來,可這嗡嗡嘈雜的街頭之中,難民們連他說話聲音都聽不真切,又豈會如他所愿。

  不僅沒有半分退讓,甚至不遠處依稀還有不少難民見狀涌入,只片刻功夫便足足圍了上萬人之多,似這等規模,若非有王府那三千玄甲鐵騎坐陣,怕是早被難民暴起,殺人搶糧了。

  「一定是摩尼教!」季星奎有些憤然:

  「定是那摩尼教見我等有備而來,劫糧不成,便四處宣揚糧草所在,引得四方難民朝這小縣聚攏。」

  「季先生可有辦法?」蕭柏眼見得難民越聚越多,心中不免有些犯難。

  「此乃陽謀!」季星奎緩緩搖頭:

  「為今之計,只有兩策,一來便是挾雷霆之勢沖殺出去,趁著難民圍勢不穩,有眾多英雄與鐵騎沖陣,應當問題不大;」

  「其二便就以這平山縣為點,就地放糧,讓各府州增派人手協助,待得災情平緩,再做定奪。」

  蕭柏聞言不禁有些猶豫,摩尼教陽謀之下,他若當真率軍沖殺,且不說難民有嘩變之患,就算是賑災成功,將來朝堂之上也少不得被百官彈劾。

  可若是就地放糧,那便正合摩尼教心意,先前的種種部署不得不取消。

  要依靠這一座小小縣城,來容納山東地界數十萬災民,他這三千鐵騎恐怕連震懾之威都難維持,更何況還有摩尼教妖人虎視眈眈。

  「放糧吧!」然而這時,雙手環抱長劍,一臉清冷的劍無暇卻是莫名站了出來:

  「既是賑災糧銀,在哪兒都是一樣。」

  「可是……」蕭柏本欲向這位念隱門高人,解釋一番此中利害,可瞧著劍無暇那從容的氣度,他猛地一拍腦門:

  是啊,有這位「一劍退摩尼」的高人在,那摩尼教也未必敢來吧,當下不再贅言,朝著身后官員喝道:

  「既如此,那便就地放糧。」

  「放糧,放糧嘍!」聽聞麓王這一聲指令,那人潮擁擠的難民堆里立時響起震天呼聲,甚至有那餓得毫無生氣的瀕死之人,也能微微張開破損的干唇「啊啊」亂叫。

  有人跪倒在地叩謝王恩,有人急不可耐的掏出破碗,打算爭搶第一口米湯,人間百態,甚是凄涼。

  可就在這萬千難民之中,卻總有零星幾個面色沉靜目光銳利之人,他們各自將手伸進懷里,沿著難民人潮不斷向前涌動……

  ***

  夜幕時分,平山縣衙的東側終于恢復了穩定秩序,在三千玄甲的震懾下,難民們從粥鋪口子一直排到了城門樓子。

  看著一勺接一勺的米粥倒入難民們的碗里,這三千玄甲的臉上多少流露出一絲寬慰。

  然而區別于粥鋪的安穩,縣衙大堂里此刻坐著的王府眾人,與江湖好漢卻是盡皆一言不發。

  一股沉郁的氛圍壓在每個人的心里,誰也沒能想到,就在麓王府與江湖群雄合力謀劃出了,周全的方案后,摩尼教的應對竟是如此的迅速且精準。

  難民席卷封住去路,逼迫麓王府就地放糧施粥,而后,便是一次又一次的暗殺。

  短短一天的功夫,平山縣衙、麓王府兵卒以及不少江湖好漢,遭到了摩尼教人的暗殺,賊人混跡于流民之中,待得接近目標突然暴露。

  不少江湖好漢空有一身武藝,卻萬沒想到會落得如此下場。

  而這摩尼教人陰險毒辣,專挑那有可乘之機的人下手,完全不分對方是誰,一個不留神便有可能身首異處。

  如此一來,這城內的江湖好漢與王府家臣大多人心惶惶,精神緊張。

  「他娘的,這天殺的摩尼教人當真卑鄙無恥,有本事和爺爺我堂堂正正打一場也好,躲在背后陰人算什么好漢!」

  「就是,他們明明就是怕了王府的鐵騎,和劍女俠的神威,就使這等卑劣手段,也不知麓王他們如何了?幾時才能回來?」

  麓王是今日午時微服出城的,畢竟東平府郡縣林立,他要坐鎮王府部署規劃,按照路程算,三日后,麓王或可率大軍前來接應,而這三天,對這平山小縣來說卻也是莫大的考驗。

  「諸位,」坐鎮此處的蕭瑯思慮少許,終是開口勸慰:

  「三日之后,麓王定會率軍回援,這三日里,大家務必提高警惕,即便是不吃不睡也莫要著了對方的道了。」

  群雄紛紛響應,雖是時局不利,但摩尼教確實是沒敢大張旗鼓的來,只要小心防范倒也不會有大危險,且王府為大家安排的居所離這縣衙不遠。

  即便真遇到了摩尼教妖人,只需呼喊一聲,便可引王府鐵騎和劍女俠前來,如此一想,倒也不算太過危險。

  可就在眾人心神稍緩之時,門外卻是猛地闖入一名縣衙小吏,這小吏神色慌張,才剛剛闖入廳堂便大呼一聲:

  「世子,不,不好了,有人攻城!」

  「什么?」眾人盡皆站起身來,滿臉的不可思議,這平山小縣地處內陸,既無山匪,也無海盜,雖是大旱席卷,但也沒造成什么亂局,又哪里來的攻城一說?

  「你胡說些什么?」徐東山率先跳將出來,直拉著那小吏胸口衣領喝問道:

  「這青天白日的,哪里來的人攻城?」

  「真,真的,」那小吏言語結巴,連帶著腿腳也有些不利索,撲騰一聲跪倒:

  「就……就在西城們外,好多……好多的人。」

  「走,去看看!」蕭瑯倒也不猶豫,當即號令大家一同前去探視。

  「且慢,」而這時蕭瑯身側的丐幫幫主石墨,卻是出聲打斷:

  「縣衙尚有賑災錢糧,不容有失。」

  「石幫主提點的是。」蕭瑯連聲點頭:

  「那……」說著又朝著眾人掃了一眼,目光正落到岳青煙的身上,繼而有了主意:

  「岳家人手眾多,又擅于掌管錢糧,便留岳家負責看守罷。」

  岳青煙也不推辭,點頭道:

  「戰場無眼,多加小心!」

  眾人這才快步走出縣衙,繞過主道的難民長隊,徑直向著西城城門奔去,可才行至半截,這一日未發一言的呂松卻是緩緩停下腳步。

  「少爺,怎么啦?」苦兒見他停下,連忙靠近問了起來。

  呂松眉頭緊鎖,似乎在思考某種邏輯,不由得回頭朝縣衙位置望了一眼,喃喃道:

  「若我是摩尼教人,此刻知道有你師傅在,自然不敢硬來,可若是借機將你師傅引開……」

  可還沒等呂松進一步思考,那城頭方向突然爆出一聲「轟隆」巨響,眾人定睛望去,卻見著本就松垮的土門城,樓赫然被打開了一道缺口。

  還沒等眾人有所反應,身著白衣的劍無暇卻是猛地凌空躍起,手中長劍出鞘,直朝著城門上空飛了出去。

  「劍……」蕭瑯剛想喚住劍無暇詢問緣由,可話未出口,耳邊便傳來一聲顫音:

  「真……真有大軍攻城!」

  眾人疾步登上城樓,舉目望去,雖是天色已晚,但也能瞧見城外當真集結了一支大軍,雖是相隔數里看不真切,但從那黑云壓城的氣勢與挺立的火炬估量,足有十萬人之眾。

  「這是哪里的部隊?」即便蕭瑯一貫沉穩,此時也不禁震怒一喝,可此時,王府第一幕僚季星奎,已隨麓王歸返王府,卻也無人能看出城下兵馬來歷。

  「快看,劍女俠那邊打起來了!」而比起城下的壓力,城頭上空的一陣劍吟聲,卻更加深了眾人的恐懼。

  頭戴面罩身披黑袍的摩尼教人現身于城頭,手中一柄鐵劍揮舞,竟與那白衣縹緲的劍無暇斗在了一起。

  「這,這廝前日不是被劍女俠一劍重傷嗎?」

  不少江湖人發出質疑,要知道摩尼教那日現身的一位教主,與四位護法都在劍無暇的一劍之威下,倉皇逃生,怎么幾日不見,便能與劍無暇斗個旗鼓相當了?

  「不對,」呂松看著上空那變幻莫測的戰局,不禁將身后苦兒的小手握得緊了幾分:

  「這不是那日的教主。」

  「你在胡說些什么,他……」見得呂松質疑,不少人開始反駁:

  「若不是摩尼教主,難道這摩尼教中還有武功更強的高人存在?那如此一來,所謂的教主又算什么?」

  「咚咚咚咚……」眾人思慮之時,敵陣之中赫然傳來一通擂鼓,一道黑甲鐵騎自陣中殺出,手執長刀,向著城樓一聲高呼:

  「摩尼教護法怒驚濤在此,爾等還不開城受死!」

  「哼,無名鼠輩,也敢在此大放厥詞!」

  立于蕭瑯身側的徐東山,見這人單騎在前似是有機可乘,立功心切之下竟是直接飛身而下,鐵掌凌空而下。

  竟是將怒驚濤的戰馬驚得長嘯嘶鳴,前足躍起,怒驚濤眉心一蹙,當下自戰馬躍下,長刀翻飛,直取徐東山之命門。

  徐東山雖是紈绔,但其武功卻也有幾分老盟主的真傳,怒驚濤刀鋒所向氣勢驚人。

  但這徐東山卻也不硬接,就地一個翻滾避開,可剛要抽身回擊之時,怒驚濤的刀鋒便已在空中陡轉,第二刀再度斬下……

  「不好!」徐東山心中一急,到底是低估了這摩尼教護法的功夫,眼見得退路已決,徐東山腦門一熱,竟是不退反攻,儼然便有決死之勢。

  然而那怒驚濤卻是刀鋒再轉,卻是將這一掌輕輕避開,轉身橫刀,戰馬呼嘯而歸,卻是將徐東山攔在了城門外側。

  徐東山驚惶回顧,卻見著身后一陣黑云席卷,心中更是膽寒,然而那怒驚濤卻又一刀橫在身前,他退無可退,腳下隱隱有了幾分軟意。

  「救人!」城頭之上,蕭瑯一聲高呼,身后兩名麓王府的高手同時躍下,卻是朝著怒驚濤奔襲而來,可那怒驚濤毫不在意,橫刀向前一掃,卻是要先解決了眼前的徐東山。

  徐東山招架不住,匆忙之下竟是一路向西側的敵軍方向退避,可他越是退避,那怒驚濤卻追得越急,長刀翻滾,斬得周遭塵土飛揚。

  可徐東山手上功夫雖是不如,這腳底抹油的步法與輕功倒是有些水平,幾次危急關頭都能尋得出路,反而是越逃越遠。

  「奇怪,徐東山一路西逃,怎么敵軍卻是毫無反應?」

  城頭之上,武當凌空道長突然發出一聲質疑,引得周邊眾人皺起眉頭。

  突然,少林玄凈方丈猛地驚醒:

  「阿彌陀佛,老衲曾聽聞那百余年前的摩尼教妖人,會用一手操控陰兵之法,其中有一戰便是利用幻術為基,凝天地元氣化成人形……」

  「不好,縣衙!」玄凈方丈話音未落,呂松卻已是大叫一聲,也不顧身邊眾人的猜疑,扭身便向著縣衙方向飛奔而去。

  「這……」蕭瑯一陣莫名,稍一沉思卻也反應了過來,敵軍以十萬之姿陳列于平山這一小城之前。

  然而卻派這一單騎上前叫陣,即便是將徐東山逼迫至軍陣之前也紋絲不動,這豈不是正如玄凈方丈所說的「幻術陰兵」之法?

  而摩尼教人一面用高手拖住劍無暇,一面用陰兵拖住江湖群雄,那剩下的,自然便是留在縣衙倉庫里的賑災錢糧了。

  「快,速回縣衙!」

  ***

  呂松奔至縣衙,果見得衙中一片血海,負責戍衛倉庫的岳家仆人盡皆倒在血泊之中,而那倉庫中的五十萬兩賑災銀,卻已是被人運得干干凈凈。

  呂松不敢大意,拔出長劍便朝著后院急行,可才至后院門口,便聽得一道低沉的女音傳來:

  「放開、放開小姐!」

  那聲音婉轉凄涼,卻正是平日里隨侍在岳青煙身側的丫鬟翠兒。

  可此時的翠兒,早已不復平日的牙尖嘴利,只是孤身一人躺倒在院門回廊上,奄奄一息的望著后院不斷呢喃。

  呂松顧不得細看,當即便要朝著房間沖去,可才走兩步,卻猛地側身一閃,屏住呼吸,將身形藏匿于廊柱之后。

  果然,耳邊立時傳來一陣呼嘯,兩道熟悉身影從天墜落,卻正是岳青煙身邊的平家二老。

  可此刻的平家二老均是怒目圓睜,全身抽搐,顯然已是成了摩尼教手下的冤魂。

  「老四,走了!」與平家二老一同落下的,自然還有摩尼教的兩位護法,俱是頭戴面罩身披黑袍。

  與那城頭拖住劍無暇的黑袍人一般打扮,叫人難以分辨,可即便如此,呂松卻也猜出了個大概。

  摩尼教四位護法,除了城外的那位怒驚濤,他們口中的老四色骷髏。

  剩下的,自然就是眼前這兩人了,那如此算來,城頭之上迎戰劍無暇的,當真是那位摩尼教主?

  然而未待他多想,房間中的色骷髏卻已是破窗而出,除了那一襲黑袍外,懷中還抱著一團雕花床被,看那床被裹成一團的模樣,顯然是將人藏匿于被中。

  「哼,形勢如此嚴峻,你還有心思擄人?」

  「兩位兄長勿怪,這不都在教主的計劃之中嘛,這岳家小姐美得緊,小弟惦記許久了,嘿嘿,兄長們擔待則個!」

  色骷髏一邊陪著笑臉,一邊用手摸了摸懷中的床被,雖是隔著一層厚被,但依然能感受到被下女人的窈窕輪廓,色骷髏色心更甚。

  哪還顧得上什么形勢嚴峻,只覺著此刻大勢已定,捎帶個寶貝回去而已。

  呂松聞言不禁心中大怒,他哪還聽不出這色骷髏懷中擄走的女子身份,可眼下這院中三名摩尼護法,以他的武功想要救人顯然有些困難。

  「走吧!」院中幾人也不耽誤,卻聽得為首一人發出指令,這三人便徑直向著后院角落的一口老井走去,一眨眼的功夫,這三人卻已沒了蹤影。

  片刻之后,呂松拾步靠近,朝那一望無垠的枯井看了一眼,終是把心一橫,身形立起,猛然躍下。

  ***

  岳青煙神識一片模糊,思緒飄忽不定,一時間竟是不知自己身在何處,緩緩睜開眼眸,映入眼簾的卻是一處破落的民舍小宅。

  時值深夜,周遭一切都靠著一盞燭燈照亮,她些微扭了扭身子,這才從緊裹的床被里擠出幾分空隙。

  直到此時,她才想起了適才發生的事,蕭瑯等人前腳剛走,不知從哪里鉆出來的摩尼教人便血洗了縣衙。

  她帶著岳家門人奮力反抗,可那摩尼教三名黑衣護法武功實在高強,丫鬟翠兒與兩位平家叔叔拼死抵御。

  而她,卻也只能眼睜睜的望著門人慘死,自己也被那面具猙獰的摩尼護法,用一床被劫持。

  那想來,這里便是摩尼教的巢穴了。岳青煙奮力探出一只素手,吃力的將床被掀開,這才得以脫身下床。

  可才走一步,便隱約能聽見屋外傳來的陣陣吆喝,透過小窗朝外看去,卻見著十余支火炬緩緩靠近,直至近前,才依稀瞧出是一隊光著膀子的粗漢,抬著幾支箱子,走進院落。

  「老四,怎么樣了?」突然,一道雄渾聲響自屋檐處傳下,岳青煙這才意識到,自己這小宅之上仍舊布有人手。

  而那群粗漢之中此時也鉆出一人,果然是那青牙面具黑袍覆身的色骷髏。

  「三哥,那群人反應不慢,封城巡街,這剩下的恐怕不好運了。」

  「無妨,教主早有打算,你我守好此地便是。」

  色骷髏聞言一喜:

  「那便好,此地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想那麓王府的人就是再聰明也尋不到這里,咱也可以稍稍放松則個。」

  「哼,你是惦記房里的小妞吧!」

  「嘿嘿,三哥,小弟我就這么點出息,將那妞擄來時被哥哥們教訓了一道,如今也押送了這批銀子折罪,現下無事,這里又有三哥鎮守,還不讓小弟享受享受?」

  岳青煙聞言一顫,一時間臉色寡白,雖是早知已入賊穴清白難保,可驟然聽聞賊人這番言語,心中亦是難免凄惶。

  「也罷,大哥回山復命,按約定辰時可至,你還余一個時辰,莫要耽誤。」

  色骷髏聞言大喜,當即笑道:

  「夠了夠了,這小娘皮估摸著還是個雛兒,一個時辰,老子就能讓她下不來床。」

  言罷便直接朝著房門一腳踹出,恰好瞧見此刻一臉惶恐不知所措的岳青煙,色骷髏不禁出聲調笑:

  「喲,岳家小姐原來早醒了啊?」說完便大步邁入,手掌一翻,一道真氣便直接震得門扉合攏,在進幾步,滿臉淫笑的朝著岳青煙靠了過來。

  「無恥小人!」岳青煙叱罵一聲,身形急退數步,小手倚靠在墻角的一處桌臺上胡亂摸索,卻還真就摸出了一柄利剪,連忙持剪于前,顫聲道:

  「你別過來!」

  仿佛是自己也感覺到了此刻的威脅無濟于事,雙手顫抖的岳青煙,自然知道一柄小剪,威脅不了這位摩尼教護法。

  頃刻間把心一狠,直將利剪反身對準自己的脖頸,再次發出一聲嬌喝:

  「你若再過來,我便……」

  可岳青煙萬沒想到,她這威脅之聲還未說完,那色骷髏便只將黑袍一甩,一道莫名的氣流直接將她雙手震得松軟,利剪直接飛落而下。

  那色骷髏瞬時飛撲,大手直接掐在岳青煙的脖頸位置,岳青煙反應不及,只覺腦中混沌呼吸不暢,小嘴被迫張開。

  而就在這一剎那,色骷髏微微一笑,手中突然多出一顆黑色藥丸,毫不費力的擲入岳青煙的口中。

  「嗚……嗚……」脖頸處的大手稍稍松開,岳青煙趕緊蹲身干嘔。

  可那色骷髏手段嫻熟,這藥丸早已順著少女口津墜入肚腸,根本無法嘔出,岳青煙不禁心中大急,厲聲問道:

  「你……你給我吃的什么?」

  「哈哈,這可是你骷髏爺爺的好寶貝,」色骷髏一陣淫笑,望著岳青煙如今這身淡黃女裝,尤其是那蹲在地上凸顯出的高翹蜜臀,不禁心中更是得意:

  「我早說了岳小姐還是女裝好看。」

  「呸!」岳青煙狠啐了他一口,便要起身逃竄或是另尋他物,可沒等她起身,便覺腦海一片眩暈,腳下一軟,整個人竟是直接朝著床頭栽倒下去:

  「你……你……」

  色骷髏笑容愈發淫邪:

  「岳小姐既然如此感興趣,那我也不藏著掖著,這道藥喚作『春風度』,是老子當年捉了十二名老御醫合力配成的,」

  「專為對付你這等貞潔烈女,我還真想瞧瞧,江北岳家的家主,名門閨秀的岳家小姐在床上發起騷來,是何等模樣。」

  「你滾,你滾!」聽聞此言,岳青煙哪還不明白,自己此刻已是中了淫邪春藥,可才叱罵兩聲,心中肝火竄動,立時全身便升起一股燥熱感覺。

  她下意識的將身子蜷縮,剎那間便如電擊雷噬一般身軀一顫,再望向色骷髏時,適才的一股怒火卻是不自覺的消磨了少許。

  「哈哈,岳小姐何須如此動氣,今夜過后,我可就成了你的恩人了,這『春風度』可不是尋常春藥,」

  「除了能讓你欲罷不能,更能加快你的血脈流通,但若三個時辰沒能泄出元陰,這藥也能讓你七竅流血,不得好死!」

  這番威脅若是說與尋常女子或還有些作用,可岳青煙聞言反倒是清明了許多,早先還殘留的茍活之念立時打消。

  岳青煙狠一咬牙,瞥了眼那微微凸起的桌角,竟是直接撞了過去。

  「砰」劇烈的沖撞直讓岳青煙一陣恍惚,可比起想象中的血流如注就死煙消玉隕。

  此刻的情形似乎又有些不對,她挪了挪腦袋,試圖探看一番自己是死是活,可耳邊傳來的淫笑,卻直接將她最后一絲希望擊碎。

  「岳小姐這便著急的投懷送抱了?也罷,春宵苦短,那咱就不耽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