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晚晴集團 第61回:夏婉晴,誰是盤中餐

  河溪,香釧中心,西月廳。

  大廳里,河溪高爾夫愛好者協會舉辦的,慈善酒會漸入高潮。

  主要的名義是為C國殘疾兒童,參加體育訓練而舉辦的,一次募捐活動。

  其實對于這種社交酒會來說,“殘疾兒童”、“體育比賽”什么的,也無非只是個由頭。

  是一個各方都能接受的“題目”,或者是某種體面的談資,究竟是什么,也并不重要。

  今天真正的原由,是國際奧委會的部分官員,在參觀考察完C國全運會后,順道訪問河溪市三天,正式的訪問已經結束,于是幾個國家駐河溪領事館。

  就邀請了一些在河溪工作的歐美人士,一起來辦個酒會,迎接一下老鄉、聯絡一下感情、拓展一下人脈。

  當然了,既然是“聯絡感情”、“拓展人脈”。

  也會順便邀請一些河溪市的娛樂界、政商界、媒體界、企業界的名流一同參與、共襄盛舉,至少顯得熱鬧些……

  夏婉晴作為晚晴集團的總裁,作為有著諸多涉外生意的“好朋友”。

  作為如今在河溪體育圈的頭號贊助商,當然也會被列在邀請參加的,VIP貴賓名單上。

  這種酒會的賓客,某種意義上來說,是由三個有著一定階級差的,與會者群體組成的。

  首先就是第一階層,是所謂晚會的主角們。

  比如今天的主角,國際泳聯競賽協調執行官SamBaldwin;比如今天的東道主。

  英國駐河溪領事館領事RoyJSmith(也是河溪高爾夫愛好者協會的名譽主席);比如河西衛視副臺長魏廣元先生;

  當然也包括“河西第一美女總裁”夏婉晴小姐;今天,酒會本來還邀請了有“河西之蘭”之稱的金牌美女主持卓依蘭小姐,但是卓依蘭還是缺席了……

  他們的與會,是酒會的光榮,也主導了酒會的風格、主題和基調。

  偶爾的,他們甚至還會被要求和其他與會賓客合個影,甚至可以成為他人炫耀的資本。

  第二階層,就是被邀請的“來賓”,也是這類酒會的中堅常客。

  他們都是一方響當當的人物,經常以各種不同的抬頭和身份,出入類似的場合。

  他們往往一身名牌正裝,男人們的手腕上都是價值不菲的名表,女孩子則用漂亮的禮服展露自己的曼妙身姿;

  三五成群、低聲笑語、觥籌交錯,和不同圈子的“朋友的朋友”交換著名片。

  高談闊論著藝術、哲學、時政、世界格局、慈善事業、投資理念……也包括體育。

  第三階層,則往往是一些來賓,因為某種原因缺席或者不愿意出席。

  則會把邀請函轉給自己單位里“顏值還算不丟人”的得力年輕骨干,讓他們有機會來“見見世面”。

  這些年輕人,雖然在各自單位的業務流程中,也算是中流砥柱了;但是參與這種上流社會的酒會,對他們來說依舊是新鮮的。

  他們壓制著興奮和好奇、甘之若飴、目不暇接、小心翼翼,偷偷拍攝著照片留作紀念。

  也偶爾有幾個孩子,因為某種非常復雜的嫉妒和失落感,又會表現出來冷漠和疏遠。

  即使來賓對他們友善一些,和他們也聊聊天……他們確實也沒有那個能力和見識。

  去討論藝術、哲學、時政、世界格局、慈善事業、投資理念……好在,他們也可以聊聊體育。

  這也算是體育特有的魅力,體育是少有的,幾乎可以貫穿所有社會階級的話題。

  今天,夏婉晴出席的主要目的,是見見這次酒會“第一階層”里的“第一賓客”,國際奧委會特邀參加這次全運會的裁判、

  國際泳聯競賽協調執行官,SamBaldwin先生……

  她和這位在國際奧委會里,頗有影響力的英籍老裁判,其實是多年的故識,有過一些很深入的合作。

  雖然就在今天上午,程繡蘭還支支吾吾的和自己匯報:原本自己為Baldwin先生,在全運會期間安排的“特殊節目”,“黃了”。

  她還沒有細問根源和過程,此時此刻,也絕對不是討論這種事情的時間和場合。

  她只需要輕聲卻熱情的贊揚Baldwin先生,為C英體育交流和國際泳聯事業,做出的卓越貢獻。

  她甚至要拿Baldwin年輕時候的一些“趣聞”來和與會的賓客講解調侃一下,開開玩笑,調節一下氛圍。

  禮貌的應對,優雅的微笑,淡然的口吻,只在眉眼輾轉間釋放的女性魅力……這是她應有的表現。

  還有,就在剛才,也不知道哪陣風,居然把控江三中的常務副校長費亮也吹來了。

  這個戴著眼睛斯斯文文也算高大帥氣的中年“教育人士”,從社會地位和影響力級別來說,作為“第二階層”的賓客參加這樣的活動也是理所當然。

  但是從風格、氣質和品味來說,這種涉外酒會,費亮的出現,其實還是有些不太協調的。

  他來這里當然是有目的的,繞來繞去和夏婉晴“夏總、夏總……”的諂媚套話。

  夏婉晴也只是微笑著淡淡回應,既不會太親近,也不會太疏遠……她大約知道費亮想和自己說些什么,但是她卻沒有話和費亮說。

  反正等一下,自己的得力下屬,程繡蘭也會趕過來,費亮的事,是程繡蘭應該去應付的。

  和她搭訕敘話的,還有諸如Redox駐河溪所謂的“首席品牌官”章賀。

  Redox和晚晴集團的新品牌“綰”競爭得很激烈,但是兩個人身份上還是有差異的,一個是真正意義上的集團總裁,一個雖然背了個高管名義。

  實際上畢竟只是國際大品牌旗下中層管理干部,在這種場合,他要很紳士的上來贊頌夏婉晴幾句。

  表達一下崇拜和敬仰,畢竟,風水輪流轉,哪天他章賀跳槽來晚晴集團發展……也不是沒可能的事。

  還有西體公司的企劃總監,那個胖胖的叫丁穹的小伙子,也會笑嘻嘻舔著臉上來,和夏婉晴連連鞠躬說話。

  不過這種Level就更低一些的客人,夏婉晴的應對,一般是不會超過“您好”、“您客氣了”、“謝謝”之類的純應酬用語的。

  禮貌的應對,優雅的微笑,淡然的口吻,只在眉眼輾轉間釋放的女性魅力……這是她應有的表現。

  還有一個應該算是“第三階層”的女孩子,居然也有那種氣度,過來找自己,不是合影,也沒有失態,而是努力學習著恭維交際的口味,寒暄了一兩句。

  這個女孩個子高高的,一頭飄飄及腰長發很醒目,身段模樣也都很可人;但是看衣服鞋子的品牌,卻明顯是惦著腳尖參加這樣的活動的。

  她還沒能徹底掩飾自己的局促,但是已經有著這個階層的女孩子少有的干練……

  夏婉晴不是第一次看見她了,這個女孩是河西省體育局的工作人員,叫李瞳,是現在已經調任后灣中心主任的,石川躍的原下屬。

  有意思的是,李瞳甚至紅著臉蛋,也說不清是羞慚還是什么別的意思,表達著“自己曾經在晚晴集團鍛煉過,夏總可能記不得了……”。

  夏婉晴看著這個女孩眼中的光芒,內心決定回去把行政部記大過一次……居然錯過了這樣的人才?!但是這也算不了什么大事。

  禮貌的應對,優雅的微笑,淡然的口吻,只在眉眼輾轉間釋放的女性魅力……這是她應有的表現。

  ……

  當然,一晚上禮貌的應對,優雅的微笑,淡然的口吻,只在眉眼輾轉間釋放的女性魅力,也有些累人。

  要不是還有一個賓客,她需要等著見一見……她已經想離開了。

  這會兒,她倒是躲開人群,饒有興致的,在西月廳的外廳的一側,端著香檳。

  欣賞著一個一身露肩禮服的窈窕女孩,在那里彈奏著作為背景音樂的鋼琴曲。

  晶瑩的水晶燈閃著斑斕的光芒,大廳的地板也是雪亮得,反射著所有角度的光照,還有酒杯,還有水鉆,還有水晶的裝飾品。

  還有流瀑噴泉作為背景板,在每一個角度都會閃耀出亮白、暖紅、奶黃色的十字星來……

  西月廳的一切,都是迷醉而又靚麗,如同這座繁華都市幻化出來的光影夢境。

  但是,這個女孩,在亮黑色的鋼琴上,彈奏出來的曲調,卻仿佛擁有神奇的魔力,能將周圍的一切的幻化環境,都再一次的幻化。

  仿佛如森林,仿佛如清泉,仿佛是精靈國度的闌珊燈火,仿佛如幼蕊繁花的開謝,在一片幽靜自然的恍惚中,還有一縷淡淡的憂傷……

  不僅夏婉晴,周圍的幾個聽眾都聽得有些癡迷駐足。

  在鋼琴前彈奏的女生,是一個大概十八、九歲的樣子女生。

  文靜、漂亮、個子不高,五官卻非常別致,尤其是有一個很挺拔的鼻梁,和小巧可愛的翹鼻頭,留著一頭可愛優雅的齊肩直發。

  穿著一身雪白的堆紗露肩禮服,還戴著一副挺書生氣的眼鏡,那肩膀下的圓潤的,少女曲線和白皙的少女肌膚,卻是無可比擬的青春性感。

  以夏婉晴的眼光,當然看得出這禮服不是什么名牌尚品,但是小女孩玉面如霞,嬌肌勝雪,卻穿出一種別樣的清純動人來。

  要不是這個西月廳特殊的場合,更加引人矚目的,是這個看臉蛋還是一臉稚氣的小女孩,倒是胸前一對調皮高聳的玉乳。

  有著仿佛老外一般的身段,高聳挺拔,玉膩粉堆,頂著那雪白禮服的胸前堆花裝飾,簡直要有呼之欲出的感覺。

  等待一曲終了,仿佛是那片幻化的森林漸漸遠去,合上了那幽密的入口,周圍又蕩漾起城市的流光溢彩來。

  夏婉晴忍不住走過去,將酒杯擱在鋼琴旁的吧臺上,輕輕鼓了鼓掌,微笑著和小姑娘打招呼:

  “非常好聽……”

  “謝謝。”小女孩顯然不認識自己,還有一份天然的羞澀。

  即使自己是女性,也似乎有點縮縮肩膀,要躲藏一下自己顯露的春色的意思。

  夏婉晴微微一笑,輕聲說:

  “這是什么曲子?”

  小女孩的眼鏡背后,閃著一對微微有些月牙狀的眼睛,輕聲應答:

  “Song from asecretgarden,神秘園之歌……是挪威的現代音樂,倒不是純粹的鋼琴曲,我是彈來試手的……讓您見笑了。”

  夏婉晴倒也不裝,歉意的笑笑:

  “我對音樂是外行,只是覺得好聽而已。

  小姑娘,你是專業的么?”

  小女孩被自己夸得臉一紅,靦腆的低下了頭,細聲說:

  “謝謝,我是學過樂器的……不過也談不上專業。”

  “河西音樂學院的?”

  “嗯,我今年剛上大一……不過現在不是聲樂專業,是音樂教育專業的。”

  “我有一個……嗯……外甥女,今年已經十六歲了……你說,這樣年齡的孩子,還適合學琴么?”

  “為什么不適合?哦……如果想培養成專業的,十六歲是年紀大了一些,不過作為一種陶冶情操和愛好,沒什么不可以啊。”

  “你愿意教她么?來我家……”

  “我?……”小女孩臉又紅了,喃喃道:

  “可以呀……,您不嫌棄的話可以留我一個聯系方式,我們學校里師兄師姐們,做校外輔導也是常見的,不過我今年剛來這里上學,沒試過就是了。”

  “我姓夏……你呢?”

  小女孩抿嘴一笑:

  “我知道的,您是晚晴集團的夏總么。

  我姓姜,叫姜笙兒……河西音樂學院音樂教育系的……”

  夏婉晴宛然一笑。

  從手包里拿出手機,聽這個小女孩報電話號碼,記錄了下來,才要繼續說話,卻看見大廳另一側,一個高個子男人。

  正和另外兩個隨行的人員踱步而來,這是她今天出席需要見一面的重要賓客之一,她只能沖小女孩笑笑:

  “小姜,我會聯絡你的,酬金方面不是問題……今天先聊到這里,我要過去和我朋友打個招呼。”

  小女孩沖她靦腆的點點頭,低聲細語也不知道答了個什么。

  夏婉晴已經輕步轉頭,沖著那個高個子男人走了過去。

  “裘處長……好久不見了啊。”她笑瞇瞇的遞過自己依舊,粉若玉砌的綿綿小掌。

  “吆,夏總啊……這種活動,居然都能請動您?”那男人嘖嘖連聲,幾乎要作勢彎腰鞠躬了,倒拿出一副“幸會得見”的驚嘆表情,搶了自己的臺詞。

  一副受寵若驚甚至有點驚艷難語的模樣,握了握自己的手。

  夏婉晴也只優雅淡然的說:

  “我和史密斯先生是舊識了……他開口要我來站站臺,我不過也就是來隨便坐坐。”

  夏婉晴口中的史密斯,是英國駐河溪領事館的,領事RoyJSmith,也算是這次活動的東道主,她換了口吻笑著說:

  “倒是您,裘處居然肯來賞光,才是難得……”。

  “別別別……‘您’啊,‘裘處’啊,‘賞光’啊,您這是打我臉呢……叫我小裘就行了……以公務員身份當然不方便來啦。

  但是啊……哈哈……我今天是私人身份,和幾個以前在英國讀書時的老同學聚聚……為殘疾兒童體育事業募捐么,應該的,應該的。

  不過我這種公務員囊中羞澀,比不得你們企業家,只能象征性的聊表心意,慚愧慚愧。”

  夏婉晴也忍不住笑笑,就換了更加親熱一些的“你”的稱呼:

  “早聽說你可是倫敦商學院的高材生了,原來在國際奧委會里還有同學啊?”

  這位年輕的“裘處長”似乎對這個話題頗為得意,點點頭不無驕傲的說:

  “倫敦商學院是歐洲第一批,開設體育產業管理碩士學位的學校……哈哈,不過我同學都還年輕,在這里不過是小跟班。

  跟著奧委會的大佬們踏勘踏勘,我們國家的體育基建……唉……

  說起來,其實我們都是讀幾本老外胡掰的理論書籍,哪里有什么真正的體育產業管理意識啊。

  我居然在您面前說這個,倒讓您這個真正的大行家見笑了……”

  夏婉晴的臉也稍微紅了一紅,無論是論起過去,還是現在,在體育產業上,她確實也當得起“大行家”的稱呼了。

  只不過,裘處長如此盛贊,她也在琢磨這位裘處長的話外之音。

  這位“裘處長”,論級別不過是市級單位下的一個處級干部,但是論起背景來,其實是大有來頭的……他是河溪市國資委資產審計處的處長,名叫裘嵩。

  以他這種年齡,就能做到河溪市國資委,這種熱得發燙的部門的處長,可以說是河溪年輕一輩干部中的翹楚了。

  夏婉晴和集團里幾個副總,身為河溪數一數二的民營企業家,和河西省、河溪市兩級國資委打交道,那是家常便飯。

  雖然夏婉晴名義上是河西省人大代表、政協委員,和市委、省委的官員多有平輩論交的往來。

  但是在場面上,哪怕只是市轄一級的國資委,大大小小的官員,在民營企業這里,出于客氣,也該尊稱一聲“領導”的。

  當然了,官場上的人事關系,各有不同。

  省、市兩級國資委現在的人員也很冗雜,有的官員,那只不過是點頭交情,人名都認不全;

  也有一些人,和晚晴集團這樣的民營企業,眉來眼去的,就有著非常復雜的利益關聯了;

  甚至有個別的,還和晚晴集團下屬的幾個年輕模特,很有點“交情”。

  這種事情,也屬于夏婉晴的“得意之作”。

  只這位河溪市國資委的年輕新貴,和晚晴之間,算是不遠不近……即談不上什么交情,也不算完全陌生。

  去年年底,裘嵩剛調來河溪任職的時候,正值河溪市委幾個機構的一些“中層官員”,在馬爾代夫開了個關于“河溪-馬累友好城市論壇”研討會。

  這種其實是胡編亂造出來的項目,前前后后的費用,都是晚晴以“合作企業單位”的形式在承擔。

  到了會議的最后幾天,純粹就是度假了。

  程繡蘭還安排了集團下面幾個得意的嫩模,也就在一眾干部下榻那個酒店里開所謂的“公司慶功派對”,然后就和領導們“他鄉巧遇”了。

  這種浪漫的“純粹巧合”,加上陽光、海灘、比基尼、雞尾酒,再來一點“國外遇同胞”、“傾訴滿腔鄉愁”的感人畫面。

  熏得人都迷迷糊糊的,很容易就淡忘了國內的嚴肅政治和刻板風格。

  一些年輕官員“玩”得頗為開心放縱,甚至多少有點小瘋……

  倒是這位裘處長,竟然不為所動,酒倒也喝,歌倒也唱,但是再有過分的,他卻避嫌一個人跑開去玩沙灘摩托了。

  光這一點,就讓夏婉晴忍不住高看一眼了。

  “裘處……也對體育產業很感興趣?”但是夏婉晴和裘嵩畢竟沒有那份私交,讓她叫“小裘”是叫不出口的。

  “不不不”裘嵩倒是很健談的樣子:

  “對體育‘產業’我能懂啥啊,我只是個體育愛好者,就是喜歡跑跑跳跳的……

  不過我那只能算是業余愛好,為了健康,也是貪圖好玩,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么。

  還是夏姐您……給我透點風吧……哈哈……國際奧委會的官員這么勤快的跑我們河溪,是不是……有什么一線的賽事可以觀摩觀摩啊。”

  夏婉晴聽他“夏姐”叫得親熱,倒也忍不住嫣然一笑,避開話題淡淡的所答非所問回應著:

  “河溪的體育成績……還是有很大的潛力的……”

  她這話,當然算是“話中有話”。

  今年的首都全運會已經接近尾聲,雖然閉幕式還在明天,但是大部分運動員,已經陸陸續續返回各省市了。

  就連今天來這里的國際奧委會的工作人員,也都是參加完了全運會的,相關活動準備回國的。

  今年河溪體育,在媒體影響力上,可以說是風光八面,許紗紗、言文韻、江子晏、魯振華、唐漪都算是話題人物。

  但是從全運會的成績上說,卻只能違心恭維一句“還是有很大潛力的”。“有潛力”的意思,就是現狀不盡如人意了,攏共六塊金牌也未免太寒酸了些。

  無論對于省局,還是身為重要贊助商的晚晴來說,都是很沒有面子的。

  不管怎么說,晚晴都在河西水上中心砸了不少心血,對于最終的成績,她也斷然說不出滿意來。

  裘嵩似乎也聽懂了,不以為然的笑著說:

  “全運會么……那只是一個方面。

  河溪的經濟發展那么蓬勃,我看,不僅僅要把目光集中在全運會。

  多一些面向群眾、面向市場、甚至面向世界的賽事,才能讓老百姓真正感受到體育的快樂么……

  增強國民體質的同時,也可以反過來促進經濟的發展啊。”

  夏婉晴聽他忽然帶上了官腔,微微一沉思,才說:

  “裘處長,是不是有什么好的建議讓我們學習學習啊?”

  “我哪里能有什么建議啊……哈哈……倒是我們施市長,上次訪問新加坡,看到人家那里的專業馬拉松搞的很好啊,很多國際名流參與……

  其實我們國家的條件要比新加坡好很多么,中央領導也多次提出,這個,這個,這個全民體育才是重中之重……

  這次國務院的第46號文件,也重點提到了‘培育多元主體’、‘促進融合發展’、‘鼓勵社會資本進入體育產業領域。

  建設體育設施,開發體育產品,提供體育服務’。

  這個……我們看看筑基,啊,還有首都,幾個馬拉松活動,那都是有板有眼的,群眾效應非常好,國際上口碑也很好……

  有了良好的全民健身的氛圍,對于社會,是一個真正的正能量;對于企業,尤其是做體育產業的企業,也會創造更好的市場環境啊。”

  聽著裘嵩說的起勁,夏婉晴的嘴角不易察覺抽動了一下。

  游走在官商之間的邊緣地帶多年,她的敏銳早和當年不可同日而語,她立刻意識到裘嵩今天不是“隨便聊聊”的。

  這位河溪市委下的年輕政治明星,“夏姐”叫的這么親熱,其實卻是“有事”。

  細辨他的口氣,無非是河溪市政府某些領導又好大喜功,或者討好中央某位領導的喜惡,心心熱熱要辦河溪國際馬拉松了。

  其實河溪市本來一向有“環溪月湖馬拉松”這項民間賽事,也已經有三、四年的歷史了。

  但是聽裘嵩的口吻,這次似乎要和筑基、首都別別苗頭,有意要邀請國際一線名將參與,辦成比較專業的國際田聯賽事分站。

  這種事情,政府要的是面子和政績,甚至也可以借機向財稅里,添加更多的混沌因素。

  方便各系統的人員上下其手,但是真正的執行費用,當然是要敲當地企業的竹杠了。

  尤其像晚晴集團這樣,從事著體育產業的民營企業,更是首當其沖。

  雖然不知道河溪市政府,是否有征求其他企業的意見,但是裘嵩口中的“施市長”,是河溪市分管體育的副市長。

  其實是個悶頭大老爺,壓根不可能就這種事情,親自出面開口和夏婉晴提起的。

  也不知究竟是河西省委、河溪市委的意思,還是裘嵩轉達某些高官的意思。

  今兒裘嵩繞著彎子說話,是來墊墊話,是提醒著,要她晚晴集團準備準備,“創造更好的市場環境”了。

  夏婉晴略略一笑,不緊不慢卻是很真誠的立刻給出了回應:

  “真想不到裘處能夠這么理解,我們這些體育人的想法。

  我和國際田聯的Frank先生以前就聯絡過,我們一直有意在河溪,辦一場真正意義上的全馬……,河溪的城市建設日新月異。

  我們也想介紹給更多海內外的媒體認識,對宣傳河溪,宣傳晚晴,甚至對我們未來幾十年的事業都是有幫助的。

  而且我對溪月湖的感情很深,在溪月湖沿岸辦馬拉松,那不僅僅是我們晚晴的夢想,也算是我個人的愿望吧……

  不過這種事情,我們企業的力量是很有限的,這幾年來我們一直想辦,都算是有心無力……

  如果真的有機會,企業么,也只能做點后勤工作,搖旗吶喊、投入點資金支持,真的要協調那么多的部門,和企事業單位來做這件事……

  還是要靠政府部門全面操盤的……裘處長,哪天看見施市長,一定替我美言幾句啊,就說我們有這個心愿,就希望得到國家的支持啊。”

  夏婉晴說的很誠懇,很動情……仿佛根本不是裘嵩提起,而是完完全全是她一心要辦馬拉松,在這里央求政府部門給予協助。

  對于這種事情,她早已經駕輕就熟。

  政府么,是從來不“求”企業做事的,只有企業“求”政府做事的。

  主次、功責、位置、立場都要擺得很清楚,即使是掏錢給政府買熱鬧去,也要掏的好像是你心甘情愿,甚至是你主動求來的機會一樣。

  果然,裘嵩這次是真的換上了,發自內心的眉開眼笑的表情,連連應是,和自己又寒暄了幾句,轉過頭去,和幾個老外打招呼了。

  看著他遠去的身影,夏婉晴優美動人的嘴角,露出就算近距離觀察,也幾乎無法察覺的嘲諷之色來。

  “從古到今,從資本主義到社會主義,只要是企業,就一定會被政府機關敲詐的。”

  “那應該怎么規避這種敲詐呢?”

  “規避?沒辦法規避的。

  對于政府來說,企業只要賺錢了,那就是有罪。

  如果覺得賺錢是理所當然的,更是罪上加罪。

  一定要把賺錢的根源理解為政府的‘支持’,表現的誠惶誠恐,并且時刻割讓利益回饋政府,才能讓政府心里稍微好過一點……

  但是也就是稍微好過一點罷了……下一次要敲詐你的時候,他們依舊不會心軟的。”

  “按你這么說,辦企業的都沒活路了”

  “誰說的?企業的最優的選擇,不是什么去規避、減少政府的敲詐……而是反過來,利用一切機會,去敲詐政府。”

  “敲詐政府?這都可以?”

  “當然可以了!最好的防守,就是進攻。

  最好的回避虧損的方法,就是擴大盈利。

  這完全看你站得有多高,看得有多深。

  如果從一開始,企業就把自己看成別人的盤中餐,少割一點就賺一點,那么最終一定會被割完。

  如果換一個角度,企業一開始,就把政府看成一塊更大更肥的肉,那么誰不能割誰呢……螳螂捕蟬,黃雀在后么。

  畢竟,政府的一個特性就是:控制它的人,并不是它所擁有資源的真正所有者。”

  很多年前……自己還是一個什么事情都不懂的,剛剛從體操場上退役下來的少女時,自己唯一能做的。

  還是蜷伏在男人的胯下,供男人在她幼嫩的身體上泄欲時……

  曾經有一個陰鷙的男人,和她有過這樣的“床頭對話”……至今,每一句,她都記得很清楚。

  那個男人曾經是她的天,她的海,她的信仰,她的一切,她的主人。

  那個男人強奸過她,逼奸過她,占有過她,控制過她,凌辱過她,折磨過她,也愛護過她、撫慰過她、提點過她、幫助過她、教導過她……

  那個男人不僅親手把她從一個體操少女,變成了一個能夠承受得起常人,無法想象壓力的斗士,也親手開發了她對性的所有欲求。

  是那個男人,讓她明白了,自己作為一個女孩子,身上所有的器官能夠產生的,所有的快感和魅力;

  那個男人,也讓她體會了女孩子,可以在性行為中體會的所有滋味,不僅僅有甜蜜、羞澀、好奇、快樂……還有更多的屈辱、痛苦、糟蹋和玷污;

  并且,也脅迫著她,深入去品味從屈辱、痛苦、糟蹋和玷污中獲得更多的快感。

  甚至都是因為那個男人,僅僅是出于他那變態的性癖好,就逼迫她和其他女孩,在他面前雙雙表演同性戀性交,好供他觀賞尋求刺激。

  但是,這卻意外的激發了她從此以后,人生中雙性戀的嗜好。

  從那個時候開始,在需要緩解壓力的時候,她就有了漁獵年輕的少男少女的癖好……尤其是年輕的女孩子。

  誰又能想到,她這個外表優雅高貴、剛強冷熬的商界女強人,居然會像那些男性私企老板一樣。

  用金錢、權力、誘惑甚至暴力,圈養過好幾個未成年的漂亮少女,脅迫或者誘惑她們同自己淫樂。

  她當然知道這些女孩不是同性戀,但是這反而讓她更加享受,那種使得她人完全屈服的快感。

  當然,性別上她是有優勢的,她可以先優雅的遞上名片,用一些借口。

  說一些“知心話”,或者做一些親密的動作……一般女孩子出于性別考慮,是很難防備的。

  而一旦卸下最初的防備,又有幾個女孩,能抗拒她強大的金錢和權力的壓迫,不成為她的胯下性奴?

  何況,必要的時候,她還有更加灰色的力量可以去動用。

  有時候,她都在懷疑,某種意義上來說,她是在潛意識中模仿那個男人……那個男人成就了她,那個男人也摧毀了她。

  是那個男人,把小口琴變成了夏婉晴。

  ……那個男人,姓童。

  她還在偶然閃過腦海的往事片段中唏噓,卻看到西月廳的門廊上,自己的重要的總裁助理程繡蘭,在探頭探腦的朝門廳里張望……

  看著她那副好像多事的母親,來給雨中參加宴會的,兒女送傘一樣的滑稽模樣,夏婉晴又忍不住微微一笑:

  “程姐,來了啊。”

  “來了,來了……”程繡蘭抬頭看見她,一路小碎步奔過來,連連恭敬的點頭。

  “費校長似乎找你有事,他也在,你回頭見見他……”

  “好啊好啊……沒事沒事……您放心,都是些我們之間的小事。

  和公司沒關系啦。”

  “有個西體公司的年輕人也在,好像姓丁,提起過你……,你回頭也可以見見。”

  “好啊好啊。

  小丁么……叫丁穹,這個小伙子人挺好的……我見過我見過……”

  “這么晚了,難為你趕過來?打車?還是叫司機送你的?”

  程繡蘭卻依舊是那副街道大媽似的瑣碎,笑著嘰嘰喳喳:

  “我讓那個保安部的小張,就那個小張啊……送我的。

  啊呀,這個小年輕啊,人挺好的,諾諾,以前犯過些錯誤,其實是個挺不錯的小伙子呀……啊呀……才吃過晚飯,叫他過來就過來了,難為他了。

  我看他應該還有事,年輕人么,晚上有自己的節目,就讓他先回去了……回頭,我自己打車回去就可以了……”

  聽她啰里啰嗦的……連夏婉晴都忍不住抿嘴一笑。

  這個程繡蘭,就是有這個過人之處。

  從外表上,無論怎么看,即憨厚、又親切,即有點人畜無害的行政大媽的啰嗦,又有點多嘴多舌的街道阿姨式的搞笑……

  論起這份偽裝色來,就連夏婉晴,都自嘆不如。

  她也能聽懂程繡蘭的話外音,即使是趕路過來這點時間,程繡蘭也不會浪費,她居然順便,去敲打保安部門那個姓張的了……

  當然了,自己公司下面的這些人,即使有些背景來頭,對于夏婉晴來說,也只是無關緊要的小角色。

  如果有必要敲打也好、關照也好,當然是程繡蘭去處理。

  姓張……那個保安小頭頭,是叫什么張琛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