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屏行會所 第32回:劉鐵銘,雨聲

  西嶺垂釣俱樂部。

  這一場四月末的雨,勢頭不小,夾雜著有些微涼的東風,把西嶺垂釣俱樂部里的人工養殖湖水打得“噼里啪啦”的。

  本來是平靜的湖面,都被濃重的雨點敲出了,陣陣讓觀者有點煩躁的波瀾。

  河西省體育局局長、局黨委書記劉鐵銘同志,坐在大廳的外廳窗前,看著湖面。

  聽著一片擾人心煩的雨聲,端著個白瓷茶杯,仿佛很認真、很悠閑的在聆聽這里的雨聲。

  “劉局……不好意思,讓您等這么久。”河溪市委辦公廳的小嚴秘書走過來,禮貌、殷勤的對著劉鐵銘連連致歉。

  “哪里哪里”劉鐵銘卻不敢在這個,年輕秘書面前有絲毫的倨傲,客氣的站起來:

  “華書記……忙完了?”

  “是……剛剛送走外賓,在聽雨軒里吃個工作餐,咱們華書記的安排啊……就一直這么緊密。

  就這么點時間,有點抱歉了……您請跟我來。”小嚴依舊是笑容可掬。

  劉鐵銘笑了笑,連聲表示理解,跟著嚴秘書從外廳跨過二門,走過一個花紋地磚的小走道。

  才來到西嶺垂釣俱樂部了,這個裝潢很精致,名字卻有點俗氣,叫做“聽雨軒”的會議廳里。

  西嶺垂釣俱樂部,原本是溪月湖南岸的,一方小巧的園林古建筑群。

  歷史考證,這里應該是某一代達官貴人,隱居河溪的私家園林,毗鄰西文河匯入溪月湖的湖口之處,可能是當初這處主人愛好養魚。

  所以引湖水進來,另外勾連了六座大大小小的圓形“園內魚塘”,號稱“六月蜿蜒”,在西嶺區也屬于環境怡人、氣宇典雅的休閑場所。

  名義上,這里是一個“垂釣俱樂部”,六片一再修葺的人工魚塘里,大大小小,放養了許多魚兒,可供來這里的客人垂釣一樂。

  實際上,因為環境和歷史的關系,這個地方,已經多次被河溪市委征來作為會見外賓、訪客的,一個比較休閑的非正式外事活動場所;

  普通市民是根本沒機會進來釣魚休閑的,即使是有些身家有些財力的,私人老板要來這里玩,也要提前預約,湊著市政府的時間表間歇。

  今天,河溪市委的幾個重要領導,在這里接見來自國際奧委會的幾個官員,談的是關于河溪市在舉辦作為,下屆亞運會主辦城市的事……

  當然,也有謠言說,國際奧運會的這批官員這次來訪問C國,主要日程安排在首都,事關下一屆奧運會。

  今年的奧運在巴黎,四年后是東南亞三城聯辦……也不知道和C國有什么關系,至于河溪……

  更是和上次考察C國全運會一樣,屬于順便一訪的事情吧?也不知道華書記為什么那么上心。

  (見文后特別標注)

  而河西省委分管體育的副省長李零,特地讓秘書電話通知劉鐵銘局長,讓他“如果有時間的話,來一趟”。

  說是,乘著華衡城書記那么一點間歇的時間,匯報一下關于省局、關于屏行的工作。

  否則……即使以劉鐵銘局長的身份,也不可能沒事來這種地方消遣。

  這個所謂的“聽雨軒”,是一間長條形的會議室,大概最適合容納二十來人。

  為了體現莊重,已經被改建成C國官僚們最愛的那種“雁翅會賓沙發”的會客廳樣式。

  但是因為是古建筑改造,整個北墻都保留了一遛的木質框架排窗。

  這會兒,可能是根據領導的要求“透透氣”,服務人員已經將它們一扇扇的打開了,用搭鉤支著。

  窗外,越來越密的雨點,打在湖面上,打在芭蕉上,打在荷葉上。

  “淅瀝淅瀝”、“滴瀝噠啦”、“噼里啪啦”,各色連綿,也算很有韻律,倒也對得起“聽雨”之名。

  劉鐵銘才進門,里面的幾個領導倒也客氣,都起身招呼。

  正中兩個座位上,是河西省委常委、副省長、河溪市委書記華衡城同志;還有河西省委常委、副省長李零同志。

  兩側還有兩位,一位是河溪市委常委、屏行區區黨委書記倪枰同志;以及一位劉鐵銘也不認識的,估計是市委宣傳部的什么干部……

  “老劉來了……坐坐坐,趕緊坐……吃飯了么?”

  華衡城書記四十多歲,在河西省委里屬于比較年輕的了,但是他天生老相,黑黝黝的臉龐比較削瘦。

  頭上也是斑斑白發,雖然很精干,但是年齡上,看著跟個五十多歲人似的……

  他還捧著一個保溫飯盒,正在淅瀝呼嚕的拔拉米飯:

  “不好意思啊……老劉。

  我們吃點工作餐,下午還要趕時間去機場……你吃飯了么?要不要來來點?邊吃邊聊,邊吃邊聊。”。

  “華書記、李省長、倪枰同志……”劉鐵銘可不敢虧了禮數,向幾位領導一一點頭致意,在會議室隨便尋了個位置坐下……

  ……

  前天,剛接到李省長秘書的電話的時候,劉鐵銘本來是愣神的……但是,他旋即明白了李省長這次“順便來匯報一下工作”的指示的話外之音。

  所以,他今天連秘書小齊都沒帶,就自己一個人抱著一公文包。

  趕來這里,本來,約了是中午12點匯報工作的,他從中午11點,已經等到了這會兒……都下午1點半。

  他可不敢有絲毫的怠慢。

  按照規矩,他是省局局長,廳級干部;省局的工作,他負責向省委匯報,也同時,接受國家體育總局的雙重領導。

  當然了,體育這種“無關緊要”的冷衙門,河西省委幾個常委,一般來說,也懶得聽他匯報什么。

  大部分情況下,他都是向分管體育的副省長李零匯報工作。

  而華衡城書記是河溪市委書記,按理說,并沒有省局向市委領導匯報工作的道理。

  但同時,華衡城也是省委常委,河西副省長之一,河西的體育工作,也必然會和河溪市委有很多交集。

  要是從這個角度來說,自己來“順便匯報一下工作、通通氣”也是有理有據的。

  但是劉鐵銘在官場多年,有什么不明白的?

  河西省委書記王鼎在河西已經進入第二個任期,位高權重,令行禁止;河溪作為副省級省會城市,前市委洪書記調任河東省后。

  按理說,由河溪市委副書記鮑國清接任是自然的……可是,中央卻偏偏特地空降了,這位在保監會因為一系列改革措施,而威名赫赫的華衡城同志,過來接任。

  河西由于歷史政治原因,歷來有“省市之爭”的政治謠言,里面又牽涉到C國太子黨、茶黨、酒黨之爭。

  像華衡城這樣有著深刻“太子黨”烙印的強勢人物空降,其實對于河西的政治版圖劃分,是非常微妙的。

  何況,這里還有許多錯綜復雜的問題。

  屏行區是河溪市轄行政區,但是自從省委成立了“溪山旅游綜合開發管理局”,就幾乎一體掌控了屏行的,各類主要預算和工程。

  而如今的局長魏曉月,又是王鼎書記的親信學生,說河溪市委、屏行區委完全沒想法……恐怕很難讓人相信。

  本來這些事,都和劉鐵銘、和河溪體育系統八竿子打不著。

  說白了,雖然劉鐵銘也是省局局長,但是體育是弱勢系統,沒錢沒權。

  這種真正意義上的高層權力分配,或者說政治過招,體育系統壓根插不上嘴,也根本是被無視的。

  但是,河西最近幾年的體育相關工作,也算是搞的風生水起,如今西體集團成立。

  一下子吞掉了河溪城里一半的體育地產,晚晴集團出資,省局控制的屏行中心,又要改建……

  這些枝蔓縱橫、瓜葛勾連……是個懂得明哲保身的人,都要掂量著說話、做事。

  聽到李省長,客客氣氣的讓自己“來一趟,和華書記匯報一下,通通氣……也和市里的領導有個協作……”,劉鐵銘就立刻掂出了分量。

  一定是這位李副省長,聞到了什么味,要讓自己來露露面、說說話、頂頂缸、背背鍋。

  天經地義么……這種事情,官場上每天都在發生。

  “華書記、李省長、知道你們工作忙,就這么點時間,還沒吃午飯,還要趕時間,你們可也要注意身體啊,……你們吃,你們吃……我吃過了。”

  “哈哈……老劉就是太客氣。

  那,我們就節約時間,直來直去。

  啊……”華書記一邊喝口湯,一邊揮揮手做一個“請說”的姿勢,但是卻沒有說出來“直來直去,具體‘說什么’……”

  劉鐵銘心里也在盤算著……省局的工作千頭萬緒,自己究竟應該向這位市委書記匯報點什么呢?

  “好……這個……其實李省長一直都對我們省、市的體育系統工作非常關心。

  今年以前,我們省局的工作主要是從四個方面在抓。

  首要的,肯定是配合奧運,畢竟,這是我們國家體育工作的重中之重么……啊,這個……”

  “唉……”華書記一便咀嚼著米飯,一邊擺了擺手,吞咽下嘴里的飯菜,才用開玩笑似的語氣說:

  “老劉啊……你也跟我擺迷魂陣是不是?”

  “不不不……我哪兒敢啊……”劉鐵銘也看得出華書記心情不錯,卻也只好尷尬的笑笑。

  “哈哈哈……奧運那是國家戰略,咱們這里就不展開了吧,你們省局的工作,也是李省長負責。

  我是市委書記……我這里,就是要了解一下關于西體的事情。”

  劉鐵銘倒也釋然的一笑,這位華書記如此雷厲風行、直言要點,果然傳言不虛,和一般的官僚是很不同的。

  他如此直率,劉鐵銘倒也不敢再繞圈子做報告了,點了點頭,說:

  “是……哈哈……華書記您是直擊要害啊。

  西體集團么……原本是我們省局分出去的集體所有制公司;嗯,主要是負責一些賽事運營、體育場館運營方面的工作。

  現在呢,在省、市兩級領導的關心下,在國資委、地方政府的配合下,已經完成了民營化和融資擴股,這一輪改制已經完成了。

  說到底,是一個市場化的行為,目前也已經不在我們省局的管轄范圍之內了。

  嗯……我明白,華書記您這里關心的注資部分。

  其實國資委應該已經向您這里匯報過,我們局里了解的不是很全面……”

  “嗯,這個你不用展開……核價、融資,那是國資委的事,土地使用,那是國土局的事。

  老劉啊,我們最感興趣的呢,是從你們的專業角度來看,這個西體集團,對于我們省的群眾體育事業,是一場正面的改革呢

  還是……僅僅是企業的地產投資行為多一些?”

  劉鐵銘喉頭咕嚕了一下,這個問題并不容易回答,他的腦海里,幾乎和窗外一樣,是一片雨打芭蕉,均衡了利弊,他已經有了決定:

  寧可讓華衡城看不起自己,覺得自己是個草包,也不適合在這種問題上表態的。

  “啊……這個……其實這個,是要全方面來看的。

  這個……群眾體育事業,還有我們的奧運戰略,情況都很復雜;在新的時代條件下呢,其實也會有新的含義……啊呀,我今天來的匆忙。

  這個……其實關于這個西體前一陣的計劃,還有下一步的安排,和我們的具體的群體事業的交集……很多細節我也了解的不夠,不能瞎說呀。

  大體上,改革,總是有利有弊的,但是改革,總是潮流么。

  中央三令五申,一定要改革,要將改革進入深水區,要將改革進行到底……啊……但是到了專業體育這方面,這種民營資本大面積的注入,啊……

  究竟能夠對我們國家的體育事業,起到多少正面的改革作用,我也需要在體育專業上,多向各方面了解……

  這個……啊……那個……啊……其實專業的體育問題,還要請專業的體育人來回答。

  我們做行政事務的,也不能一言堂啊……”

  他這幅東拉西扯、不知所云,又自認“不是專業體育人”的草包樣子,李省長是見怪不怪了,倒是屏行區黨委書記倪枰同志,忍不住露出幾分鄙夷。

  華衡城同志卻放下了飯盒,和藹的笑笑:

  “我明白了……你覺得還缺判斷依據,不好說,這也是一種科學的管理態度么。

  我們政府機關部門,對于企業么,既要有服務的精神,也要有管理的原則,兩個角色不能偏廢,也不能混淆。

  有些同志啊,認為體育工作就是跑跑跳跳,僅僅是市民文化生活的一小部分,我不這么看。

  我認為,體育工作絕對不僅是一項文娛工作,應該說,除了體育之外。

  能夠串聯起我們的市民工作、文娛工作、健康工程、以及培養民族精神、愛國主義、集體主義、自強精神,沒有更好的結合點了。

  如果啊,我們的體育工作,還能和教育工作、市場經濟結合起來,那就是重中之重……”

  劉鐵銘連連稱是:

  “華書記這話,真是暖人心啊……和李省長一樣,你們都是關心著我們體育事業的領導。

  有領導的支持,我們的體育工作才不會變成沒娘的孩子……哈哈哈……”

  華衡城同志笑笑,擺擺手說:

  “還有……聽說……咱們后灣的體育培訓基地搞的不錯。

  現在民營企業接管了,但是大的指導方針不能變。

  你們體育系統可不能嫁出女兒潑出水啊……”

  劉鐵銘的眼睛略眨了一下,好像窗外的雨勢也比剛才略大了一些,他也就干脆放緩了語調,讓雨聲把自己含含糊糊的聲音,遮擋得更加細微了:

  “不會不會。

  怎么會呢?”

  后灣?華書記怎么忽然提起后灣來了?當然了……西體集團這次收購計劃中,后灣的事,確實是一個導火索。

  但是到了華衡城這種級別,這就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何況,現在的后灣,已經馬上要由西體那邊來全面接受管理,成了西體下轄的眾多,體育地產項目中的一個子項而已。

  省體育局又能起到什么作用?華書記提后灣……難道是……?

  他的腦海里幾經周轉,還是決定“推功于下”,也算是試探一下華書記的深意:

  “其實后灣體育場有幾個項目,都是我們省局的一些年輕同志,在做比較市場化的‘體育培訓’方面的試點。

  是很商業化、市場化的……”

  華衡城同志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似乎無意的問了一句:

  “那以你看來,這樣的‘比較市場化的體育培訓’試點,是很成功?還是比較成功?還是有些瑕疵?還是……比較激進,需要反思?啊?”

  窗外,雨點被風卷動,“噼里啪啦”的已經敲擊在那木質古典排窗的玻璃格上,還是倪枰書記看著有點不耐煩,揮揮手,示意幾個服務員把窗戶關上。

  劉鐵銘的內心深處,已經翻江倒海……

  這太突然了。

  他久在機關,擔任省局一把手也已經好幾年了,官場上上下下的這點辦公室政治算計,他自問早就看得透透的。

  但是,“機關”也好,“官場”也好,“辦公室政治”也好,和真正意義上的“政治斗爭”,那還是有著一江之隔的。

  此時此刻,他幾乎已經可以確定,華衡城同志,真正在問的,不是“后灣”,甚至都不是“西體集團”,而是……石川躍。

  這種事情實在有點出乎意料。

  這非常犯忌諱,甚至可以說非常壞規矩。

  沒錯,石川躍是史沅涑的孫子、石束安的侄子,背景深厚顯赫,因為石束安的被捕,又顯得非常微妙……

  但是,官場上小道消息、咬咬耳朵、心照不宣這是一回事;

  在正兒八經的工作場合,特別是有一定羽毛身份的領導,是根本不可能,也不應該,特地去過問這個,僅僅是基層科級干部的,官二代子弟是非的。

  連提,都不適合提。

  你是石家的朋友,也要裝作不知道;你是石家的對頭,也要裝作不知道。

  這種子弟裙帶關系……內心深處有數就是了,拿出來說……就太掉身價了。

  就好比李零省長,就決定不會過問,甚至都假裝壓根不知道,省局里有石川躍這么一號人。

  但是,這個華衡城書記,果然非同凡響,不僅過問,雖然還是隱晦的,而且居然要他“做出評價”。

  這個評價……可不好做啊。

  表揚?中立?反對?還是按照自己的老習慣……一片模糊賬過去,表示事不關己就對了?華書記想聽到什么答案?

  如果僅僅是對自己下屬的某項工作的點評,當然自己應該揣摩一下華書記的想法,按照華書記的意圖去評價。

  拍拍領導馬屁,讓領導舒服一點么……這幾乎是基本的官場道德。

  可萬一……華書記的內心,別有千秋呢?萬一……真的牽涉到石束安那種級別的案子?甚至牽涉到史沅涑史老、柯書記、宋公那種級別的人物?

  那種事情……那么好玩?自己只是一個地方體育系統的廳級干部,不管給出什么答案……介入那個級別的政治?

  不!絕對不可以!

  陳禮是怎么死的?就是不懂事……大佬們的隊伍那么好站?遠的不說,就不說什么茶黨太子黨之類的江湖傳聞。

  就說這河西省委……如果真的存在傳說中的省、市之爭……

  連李副省長都懂得裝糊涂拿自己頂缸,自己就敢亂站隊了?恐怕這次,華書記的馬屁……都不是那么好拍的。

  但是……這個傳說中的政治強人華衡城同志,剛才的問話里,其實已經綿里藏針了……

  說是贊賞自己,其實已經在暗地里批評自己裝糊涂了。

  他連問四個選項……是不容自己打馬虎眼啊……

  也真的不能不佩服這個傳說中的政治強人,就這么雷厲風行劈頭蓋臉的問下來,倒反而顯得襟懷坦蕩,真不好應對啊……

  其實真的只有幾秒的時間……劉鐵銘的內心已經拐了無數個彎。

  會議室里已經有點靜默下來,有點尷尬氛圍了,他已經沒有時間再想更多了……

  不管怎么樣,他都必須開口,他必須有一個態度……即使是賭,也要賭一賭。

  “咳咳……”他咳嗽兩下,還故意裝作有點冷縮了縮身體,才笑著,開口說:

  “是……華書記說到這里,我也應該向省委、匯報一下我們的想法。”

  “你大膽講么……”

  “我認為……我們省局的年輕同志……啊……主要是一位小石同志,在后灣體育中心搞的這個體育培訓基地。

  是成功的!是值得肯定和大力推廣的!”

  “哦?”

  “我們國家,實際上,一切圍繞著奧運金牌的,體育工作目標管理思路。

  是一定要改革的!”劉鐵銘已經理順了想法,干脆咬咬牙,一改平日里的迷糊。

  拿出石川躍曾經和自己梳理過的“演講稿”的內容,向幾位領導侃侃而談起來:

  “甚至,就連體育工作,走向群眾,走向全民健身,都是不夠的。

  體育工作,要走向體育產業,要走向體育市場。

  要在自然而然的融入,社會主義現代化精神文明建設,和物質文明建設的過程中,潤物細無聲的,完成國家的體育戰略。”

  “……”

  “后灣的培訓基地,是一個融資的項目。

  確實投入比較大,風險也不小。

  但是沒有這種承擔風險的魄力,改革也很難進行下去。

  這一點……我甚至要說啊,我這個做部門領導的,到底年紀大了一些,還不如那些年輕同志有沖勁啊。

  所以……我是充分授權,也表示充分支持……小石同志受過國際化的體育產業管理教育。

  又有經驗,又肯真抓實干,埋頭到基層……我對他的工作,是肯定的。”

  華衡城書記滿意的點了點頭,說出話來,卻更加驚人:

  “嗯……老劉你說的對!改革,哪里有不冒點風險的呢?你這個態度……很有擔當啊。

  我代表市里……也對你們表示支持!你說的這個小石同志……是不是叫石川躍啊?他……是不是史沅涑,史老的家人啊?”

  劉鐵銘真是想掩飾都掩飾不了自己的驚訝……這華書記,果然是大家。

  打聽石川躍本來是下身份的事,但是他干脆就這么直來直去的直問,反而有一份從容器宇。

  “是……是……這個……是他自己向我匯報過的。

  不過史老是首長,德高望重,我……無緣拜會,并不認識。”劉鐵銘也被華衡城的氣勢感染,干脆直話直說了,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

  “不過……小石的表現是值得肯定的。

  是他個人的努力和學識,這一點,我們省局上下都是有目共睹的,不是因為他是誰的兒女,誰的家人。”

  “好!”華衡城哈哈大笑,連連首肯:

  “所謂外舉不避仇,內舉不避親……河溪的體育工作,就應該由這些心里裝著一顆,體育事業心的年輕人。

  多發揮,多實干,多表現!老劉啊……你代我,回去,向小石同志,還有你們省局里各位,有心體育改革的干將先鋒們。

  表達我,代表省委給到的鼓勵。

  加油干!不要前怕狼、后怕虎。

  也不要心存疑慮。

  只要心中有體育事業,心中有群眾,心中有人民,那么,他們的背后,就是市委,是省委,是政府,是黨。”

  “我代表我們省局和小石同志,感謝華書記的支持和鼓勵。”

  華衡城同志目光如炬,似乎也在看著玻璃窗外的溪月湖……似乎語重心長,又有一點像在自言自語:

  “一切以人民群眾的體育事業為核心,無私利、無私心、無私念。

  一時容易,長期堅持則不易……不管是在后灣,還是在別的什么地方……”

  窗外……雨漸漸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