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屏行會所 第56回:花七姐,北洋路上(7-13)

  其實七姐也都明白,她少女時代對于所謂的“江湖”的很多憧憬,也都漸漸破滅了。

  北洋路上,就是這么一回事。

  這里是一個社會,是一個世界,是一個角落,但是,這里不是一本小說,不是一部電影,更不是什么夢想之都或者刺激時代。

  北洋路……只是河溪城的一部分。

  河溪不是筑基,灰色地帶沒有那么猖獗,所謂的“江湖”也就是小打小鬧,在法律的外圍,做點這座城市其實也必須要有的,各色“特殊生意”。

  就不說白粉、盜竊、強奸、搶劫這些過火的事……高利貸總得有人放有人收吧?水貨手機總帶有人往市場里帶吧?

  全國各地趕來河溪謀生的農民工,總要有人帶著落腳吧?A片總得有人賣有人拍有人看吧?最現實的是……男人的性欲,總要發泄吧?

  每個地方都一樣,不是所有的社會需求,公安、民政、市容、街道、企業就能管得過來的……

  北洋路上那個做過走私黑市藥品的,花名郎八的混混頭子,就曾說一個讓光明世界里的,人無以反駁的案例:

  沒有他們這些人,從印度、越南、柬埔寨,偷販來一堆堆的沒有通過CFDA認證的,仿制歐美最先進的抗癌藥。

  哪怕是過期的,哪怕是劣質的,哪怕是十顆膠囊里摻了五顆假的……不知道多少C國癌癥患者,要痛苦且無奈的死去呢。

  就算是吃了根本沒效……帶著點希望死去,不也比絕望中等死要好?

  對,郎八哥的這番話,在北洋路上還挺多人傳頌的……郎八,傳說中的“北洋路三杰”之一,也是七姐的偶像之一。

  牙哥其實算不上北洋路上的頭一等人物。

  河溪城里,這幾年,有三個江湖大佬最是拉風,其實他們并不都活躍在北洋路上,但是人們依舊一般管他們叫“北洋路三杰”。

  一個,是皮七哥,專做高利貸和暗娼生意,據說,河溪城里一半以上的討債公司,都是皮七哥或者他線上的朋友的。

  而河溪城里最低端的洗頭房類的情色場所,也有一半以上和皮七哥有瓜葛。

  一個,是郎八哥,據說他是個退伍軍人出身,非常兇悍,專做白粉、搖頭丸這類更加兇險一點的買賣。

  不過順帶著,他還走私一些黑藥、假藥和走私化工產品。

  還有一個,叫鉚釘哥,主要做走私、銷臟和“替人辦事”的生意,據說,赫赫有名的蔣敏輪奸案,就是鉚釘哥那條線上的兄弟的杰作……

  其實,這也只是一個大體的江湖傳聞,這三派人也有很多交集,并沒什么一定之規。

  鉚釘哥也會偶爾做做搖頭丸,皮七哥也走私過攝影器材,郎八哥也會替人辦事。

  這也不是拍電影,也沒什么黑社會談判,或者你砍我我砍你爭地盤的事,北洋路上……大家都只是謀生求財罷了。

  誰知道到了明天,你是在局子里還是在棺材里呢。

  從這個角度來說,花七姐跟著的牙哥,也勉強可以算是皮七的半個手下。

  七姐自己……也常常把“我是跟皮七哥的”掛在嘴邊,盡管實際上,她倒是在聚會上遠遠見過皮七幾面,皮七卻壓根不認識她是誰。

  8

  最近一年里,七姐主要的工作,就是替牙哥管束幾個,年紀還不大的小男生小女生,有跟著父母來河溪謀生的。

  有年紀輕輕就膽大妄為跑來河溪玩兒的,更多的,是河溪城里,各色居民家里不安分的小孩子們……

  七姐帶他們吃吃喝喝,小偷小摸,去學校里敲詐中小學生的零花錢,偶爾的幫著牙哥運運東西,再偶爾的……

  替牙哥物色長得俊一點的,不務正業的小女生甚至小男生,去接接“外賣單子”。

  七姐腦子活絡,人又漂亮,最重要的是,她有一宗其他南妹頭兒沒有的本事:哄小孩子,她就特別在行。

  不管是小男生還是小女生,七姐都有她的一套行之有效的唬弄手段。

  她又有耐心,又好像特別知道這些小娃娃們的腦回路,說話能夠在炫酷和溫柔之間瞬間切換。

  很多小孩子,從大學生,到中學生,甚至還有小學生,帶著一腔好奇心和好事心,都愿意跟著她混。

  有了一技之長,在北洋路就能謀生。

  七姐這幾年,也算是北洋路上的一個有點小名氣的“孩子頭”了,這幾年也算賺了不少錢了,但是北洋路上人人都這樣,錢財都是三更有五更無。

  錢花到哪里去了,她自己也糊里糊涂的。

  牙哥是賺的多,她……唉,有時候想想也無所謂,自己畢竟還年輕,賺錢存錢……有的是機會么。

  等過幾年自己再混混,說不定混出個所以然呢?

  9

  最近,七姐就主要做做“裸貸”生意,主要是這生意不僅來錢快,而且還挺安全的。

  這種生意說白了也簡單,河溪城里有的是飲食男女們貪戀一時之歡,想借點錢花花,有時候甚至就是買個手機買個包包什么的。

  然后,黑白兩道各有一票人,就一起心照不宣的搞了一條產業鏈,專門借錢給年輕漂亮的女孩子。

  不要抵押不要資質,唯一需要的,就是……借錢的女孩,要脫光衣服,拍一段色情視頻作為抵押。

  而后,其實總有各種巧妙的算法和規則,會讓女孩根本還不起,然后會一環套一環,讓女孩借更多,拍更多視頻,留更多的無法面對的抵押。

  接著,就要判斷了,如果女孩子姿色平庸,家境卻還過得去,那就主要是“要賬”,反正,小女孩不是天上掉下來的,總有家人可以托底。

  原本只是借了一千塊兩千塊,最后,能變幾萬甚至十幾萬的賬,也不至于要的人家破人亡;而如果女孩子年輕貌美,就主要“要肉”。

  說白了就是逼著女孩欠賬肉還……畢竟,這種良家少女,比起野雞按摩女郎,甚至比起KTV里的公主們,要討愿意買單的老板們的歡心的多。

  這里,多的是來河溪打工的打工妹,禁不住一個手機甚至只是一件,漂亮衣服的誘惑,就掉進這個坑里的。

  還有就是河溪商學院這種三流專科里,有的是女大學生,會半推半就的落入這種圈套,女大學生的價格。

  那可比普通的打工妹要高不少;偶爾的……還會抓到一兩個諸如河西大學、河西音樂學院之類的名門學府的女孩,那……

  哪怕姿色稍微平庸一點,也能賣到好價格,甚至偶爾來個處,賣到五、六萬的都有。

  畢竟,對有些老板來說,能操到一個河西大學的大學生,是一種頗為值得炫耀的經歷。

  至于中學生甚至初中生……只要控制好尺寸,假裝不知道年齡,更是一門好生意。

  幼女的價格,總也比成年女孩要貴一倍。

  前幾天,七姐就又開了一條好線……那個叫張琳的小妹妹,還在控江三中借讀,一腦門子懵懂,就想往南妹堆里鉆。

  其實呢,估計她自己都沒意識到,人真的是水靈靈的跟一朵小荷花似的,鼻子是鼻子眼是眼,小奶包、小屁股是迷人的一塌糊涂。

  既有青春期少女的那種緊致運動美,也少不了小女孩的嬌嫩幼稚……這還就罷了,關鍵是,居然還是省冰滑隊的隊員。

  冰滑啊?還是省隊啊!那柔軟的身體,那迷人的姿態,那種“冰上精靈”的小感覺……就這條件,又是未成年,又是小處女,賣處……

  七姐估計都能開出八萬的價格去……層層分包下來,落到她手里,也得有一兩萬……

  再忽悠忽悠,拍點照片,弄點視頻,下點迷藥,帶著這個妹子入入道,七姐知道,又是一塊好香的小肉落到自己手心里。

  也許過幾年,她還要跟在屁股后面感謝自己呢。

  反正,也是她自己往北陽路上扎的不是么?

  在北洋路上混久了,七姐就喜歡這種買賣,不違法,至少她覺得不怎么違法,又有賺頭,又不會真的見刀見槍見血光的。

  慵懶度日、愜意時光、無拘無束、無風無險,偶爾風流一下,就是七姐在北洋路上的生活。

  10

  這是八月流火、夕陽西下的夏日傍晚時分。

  一天的驕陽燙曬,讓強子車鋪門口的柏油路,都泛起了紫色的漿液,七姐穿的一片清涼。

  光著腳丫子,在車鋪里一邊吹著空調,一邊在琢磨著今天的夜生活該怎么過的問題。

  強子去外地了,今天本來也沒啥事,七姐叫了兩男一女兩個小跟班來一起玩。

  兩個男的小鬼都是河溪人,一個叫小落,一個叫小成,都是河溪商學院下面中專部的中專生。

  染得金發,油頭粉面,戴個耳釘,在胳膊上紋個骷髏頭,都是新一代北洋路上有為青年。

  這兩顆蘿卜跟了自己好久,其實是惦記著自己手下那幾個女孩子“方便”。

  甚至偶爾的也七姐長、七姐短的跟自己風言風語,似乎也有吃吃自己豆腐的意思。

  女的叫小鳳,其實才十六歲,但是已經喜歡打扮的花枝招展不說,頭發都染成了墨綠色,跟個卡通青蛙似的。

  卻是已經出來做了好幾年的外賣妹,不過因為身材有點平,回頭客就少了些……

  這會兒,七姐穿著一件背心式的彈力T恤,裸著肩臂,包著自己兩個誘人犯罪的大奶球,穿著一條緊身破洞牛仔七分褲,光著腳丫子。

  腳趾上涂抹得又紅又艷,兩條筆直白艷的長腿搭在桌子上,由得兩個男生看的眼饞,一邊嘻嘻哈哈的在和小鳳說話。

  等一下么……先打麻將,然后吃夜宵,如果喝啤酒不盡興,興致又來了的時候,可以再約幾個小朋友出來,一起看看手上的裸貸片子。

  雖然這項娛樂節目,七姐自己都覺得多少有點變態,但是看著畫面里一個個真實的,高矮胖瘦的女孩子,逐漸脫得光溜溜的,露出乳頭和下體。

  在畫面里生澀而扭捏的,為了幾千塊現金,而獻出自己的尊嚴。

  居然有一種非常強烈的刺激感,似乎也是對這座讓七姐又愛又恨的,城市一種最無情的嘲笑。

  當然了,鏡頭里,大部分都是一些姿色平庸的女孩,但是偶爾的,也會有幾個好貨,甚至百里挑一,會有張琳那種級別的鮮嫩嬌艷的小女生。

  估計到那時候,小落和小成,會一邊點評著畫面中,一個個小女生的身材和私密,一邊又要弄小鳳的便宜;

  看著屏幕里、屏幕外,這些城市里的孩子們沉淪在,污濁的欲望世界中,七姐也會有一種報復滿滿的快感。

  何況,她也是個正當妙齡的女孩子,也已經懂得享受下體分泌汁液時女孩的快樂……

  對了,想起來了,其實算算日子,今天晚上,好像還正好是巴黎奧運的開幕式呢?奧運會……要不,先別玩那些亂七八糟的,一起看看電視吧。

  他奶奶的,就算是混北洋路的,也是普通人啊,那可是奧運會,也忍不住應該看看吧……看完開幕式已經該3、4點了吧。

  有什么玩的,到那時候再說吧。

  就在七姐還在瞇著眼睛,懶懶的看著太陽慢慢落下,切換于游戲人間并且帶一點歌特風的大姐頭。

  和看看奧運會開幕式的普通河溪女孩子,兩種截然不同又渾然一體的身份的時候……

  車鋪的門口,一輛灰撲撲的九座面包車,在車鋪面前的停車格上,跟老爺喘氣似的“吭哧吭哧”得停了下來。

  車門“咣當”拉開,下來一個賊眉鼠眼的小個子;然后,副駕駛室里又下來一個人;

  還沒看清這個人的樣貌,然后,從側向方,又下來一個,又是一個……而最后下來的,是駕駛座上的司機。

  就算隔著窗戶,七姐看得都一愣,別幾個暫時不提,駕駛室里下來的這個司機,真的好高啊。

  怕得快兩米的身高吧,不僅高,而且壯碩,跟一座黑鐵塔似的。

  有點……來者不善的意思?

  她瞇著眼睛,把兩條風騷細長的腿從桌子上放下來,搭了涼鞋,起身,對著小鳳使了個眼色,意思讓她去接待一下。

  小鳳立刻笑瞇瞇的跟個蹦跳的,青蛙似的迎接了上去……七姐也帶著小落和小成,起身搖搖擺擺的湊了出去。

  “老板,車有什么問題啊?我們這里的師傅今天不在……”

  小鳳估計也是被那黑鐵塔似的,司機吸引了注意力,何況是開車鋪的,就管那大高個叫老板。

  就這會兒,七姐也看清楚了,從這車上,下來一共是五個人。

  有一個獐頭鼠目的小矮個,有一個黑鐵塔似的高大個是司機,還有兩個,也是二十多歲三十不到的,穿的倒也是普普通通的。

  但是看這幾個人衣服下,都是明顯風雨里吹打過、江湖上廝磨過的男性肌肉。

  如果光打量身形,尤其是那個高大個,估計得要近一米九五的身高,身體還呈一個倒三角,那體型和冷漠的表情實在讓人有點瘆得慌……

  這種體形,打籃球都富裕,在哪里都會引人注目的。

  小鳳、小落、小成都在上下打量這個黑大個,潛意識里忽略了另外幾個人。

  但是,七姐不同,她在北洋路上打滾了多年,見多識廣,她的眼睛要毒多了。

  她已經瞄了出來,這個大高個司機雖然,在身高體型上是鶴立雞群。

  但是似乎他并不是這伙人的頭目,這五個人真正的“領頭的”,好像是那個副駕駛位上下來的男人。

  這個男人,三十歲上下,濃眉大眼,個子高高,理個平頭,細看還挺有點男人味的,穿著一身灰黑色的露肩T恤,和藏青色的牛仔褲。

  腰間扣了一條蠟黃色的寬邊腰帶,渾身醒目的肌肉都扎實的露出寬厚的痕跡。

  因為T恤露著肩膀,可以清晰的看到他的肩上,紋著一只紅彤彤的,模樣有點嚇人的蝎子;

  那蝎子的尾鉤高高翹起,從肩膀直至小臂,生龍活虎,格外刺眼。

  七姐本能的縮了縮自己曼妙的軀體。

  11

  除了那個黑大個面無表情,這幾個男人都笑瞇瞇的,那個小個子笑得時候瞄著小鳳的奶子,瞄完了,又色瞇瞇的瞄自己的胸脯之外……

  似乎也都挺和氣的,真的像幾個只是路過車鋪,來修理面包車的客人。

  但是,七姐能感覺到某種威脅,這種威脅很刺骨,也許,就是那只紅彤彤的蝎子尾巴上的,那條鉤散發出來的氣息。

  “哪位是……花七姐?哦……哈哈……小妹妹,你就是七姐咯?”

  那個紋著蝎子的男人,果然眼睛也準,瞄了一圈,看了看七姐,上上下下打量。

  絲毫不忌諱的在七姐衣服外露的皮肉,和緊身T恤的胸脯處停留下目光。

  七姐有點不高興了,“哼”了一聲,既然知道她名字,來找她,無非就是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唄。

  她在北洋路上呆了那么久,跟著牙哥混什么沒見過。

  只是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就是感覺背脊有點涼颼颼的,她搖了搖身體,露出她標志性的媚笑:

  “吆……我就是小七啊……大哥您哪位啊?找我有事啊?”

  那個蝎子男抽了一張車鋪里,破破爛爛的凳子坐下,七姐打量了他一下,也就在他對面的條凳上坐下。

  一副“有話就說、有屁就放”的模樣,把兩條雪白的大腿搭了起來,在夕陽下泛著誘人的光澤。

  那蝎子男還是笑得很和氣:

  “哦……這位小妹妹就是七'姐'啊……哈哈……對對對,找你找你……一點小事。”

  七姐的身后,小落和小成已經看出來來者不善是來找事的,小落已經撩了一下染成金黃色的頭發,別著鼻子罵了起來:

  “有話就說,有屁就放……你他媽的是誰啊?混哪里的啊?”

  蝎子男卻連看都不看小落一眼,依舊對著七姐笑:

  “一點小事,啊……是這樣的……我有個……侄女兒……哈哈,不懂事,跟七姐你這里借了點錢零花。

  哈哈……真不好意思,也是我們當家長的沒教育好……小姑娘么,貪圖享樂……哈哈,不好好學習,買這買那的……我們也沒管好。

  倒跟您這里借錢了,我們多不好意思的。”

  七姐一曬,她原本也猜到就是類似的事,反正,做這種生意,小女生最終扛不住了,家長找上門是常有的;

  而有的個別家長,弄幾個糙老爺們過來裝腔作勢假扮黑社會來“平事”她也遇到過好幾次了。

  她是老吃老做看慣了這套,嘻嘻一笑:

  “哦……這么個事啊?大哥您早說啊,別嚇著小妹妹我了。

  您侄女兒?這說的是哪位啊?”

  “哈哈……小女孩么,控江三中的,叫琳琳的,張琳……弓長張。”

  七姐抿嘴一笑,飽滿的軀體微微一晃悠,蕩漾起迷人的乳波,更是風情萬種:

  “是是是……是琳琳啊,沒錯,沒錯,是借了點錢零花,她求了我好幾次的。

  不過大哥您可能搞錯了,不是跟我這里借的。

  我一個窮服務員,哪里有錢借給她啊?”

  “哦?不是跟你這里借的啊?哪是……?”

  “是跟別人借的啊,財務公司么。

  我就是中間當個保人,都是朋友么介紹來介紹去的……跟誰借的,其實我也搞不清楚……要不您再回去問問琳琳?”

  那蝎子男嘿嘿一笑,居然從牛仔褲口袋里抽出一個信封,遞了過來。

  小成接過來,疑惑的打開信封……里頭居然是一疊票子。

  七姐早有心理準備,眉毛一挑:

  “大哥……您……這是什么意思?”

  “小妹妹……我侄女借了錢。

  這借錢還債,那是天經地義的。

  我也不管她是直接問你借的,還是問你的朋友這里借的,都是你們照顧她小孩子么。

  我這不是替她還錢來了么?這里是三千,您點點。”

  七姐從小成這里接過那信封來一掂,卻沒有遞回去,帶著譏諷的口吻笑道:

  “大哥……你是不是搞錯了?先不說問誰借的事,你侄女兒借的是一萬二……嘻嘻,琳琳是不是回家不敢說實話啊?”

  誰知,那蝎子男似乎沒聽見這段似的:

  “兩千呢,是本金……還有一千呢,就當是我的謝禮。

  請小妹妹你喝茶了。”

  七姐真是又好氣又好笑,現在已經明知對方是擺明來叫陣鬧事的。

  但是撇一眼那個黑鐵塔似的面無表情的大個,還是有點心慌,對小成使個眼色,小成表示明白,退到身后去后頭鋪子里喊人去了。

  “我說,是一、萬、二。

  什么兩千、三千,還本金、謝禮的?這位大哥,您耳朵不好么?”

  七姐已經開始耍橫了,誰知道,那個蝎子男依舊似乎就沒聽到似的,繼續說著:

  “謝禮呢,我這里是謝謝您七姐了。

  哈哈……我那侄女兒年紀小,還在念書,又在……哈哈……省隊里練項目……怎么說呢。

  都是自家孩子自家寶貝,我們可希望她還要為國爭光呢。

  哈哈……所以這份謝禮的意思呢,是希望七姐您高抬貴手,以后,不要和我家琳琳來往了。

  我這里啊,打心眼里謝謝您。”

  七姐沒想到這蝎子男開口這樣綿里藏針的,被他說的心里頭一陣羞惱,哼了一聲,才要開口罵回去;

  身后的小落一向脾氣比較躁,已經一下沖了上去:

  “操你媽!你說什么呢?!你侄女兒自己跟個騷逼似的……借錢……也不知道買什么浪去了……我們七姐稀罕跟她來往?”

  小落的手揮舞著,用一根手指點點戳戳正要開罵更加難聽的……誰知,那本來一直笑瞇瞇的蝎子男,也不知道是怎么個動作。

  簡直是如同蝎子扎人似的迅猛,七姐都沒看清楚,小落那根晃晃悠悠的手指,竟然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落到了蝎子男的手拳里……

  12

  “啪……”

  真的……七姐雖然也見過北洋路上的斗毆,甚至見過有人被砍得血淋淋的,但是也從來沒見過這種事情、這種場面。

  她真的清晰的聽到了一聲“啪……”,那是骨頭的脆響。

  “啊……”然后,就是小落殺豬似的疼叫。

  而他那根食指……居然,居然已經很明顯的被扳斷了,以一種駭人的異常的模樣,向手掌外側扭成一個倒“7”字。

  “啊……啊……啊……”小落疼的連連殺豬般的嚎叫,臉上全是不可思議的表情,瞳孔里全是疼壞了的血絲……

  十指連心,何況是已經被瞬間拗斷的手指。

  小成已經從身后打完電話過來了,還有兩個就在隔壁的小混混,也跟著小成圍了上來;

  但是,七姐、小成、小鳳,雖然都在北洋路上是一號玩客,也都被這個蝎子男的舉動嚇呆了。

  就這樣?就直接扳斷了一個人的手指?扳成了一個倒“7”?

  “你……他媽的……是混哪兒的?”好半天,七姐才清醒過來,她已經聞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險氣息。

  何況,小成叫的人還沒都趕過來,只有隔壁鋪子里的兩個小兄弟;

  眼前就是五對五,看看那黑大個,再看這蝎子男的手段……

  她算計了一下,自己這邊明顯不夠戰斗力,她得緩一下兵,等另幾個小兄弟都帶著家伙圍過來再說。

  她想了想,又冷冷一笑,跟了一句:

  “你侄女兒是跟皮七哥的財務公司這里借的錢。

  皮七哥……聽過么?……哼……您又是混哪里的?可別回頭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都搞不清……”

  那蝎子男居然還在笑,好像剛才一出手,就拗斷別人的一根手指的事情,根本沒發生一樣,雙手一攤,是一副無辜的表情:

  “別別別……七姐……我就是一個……哈哈……人家叔叔唄,打雜工的小保安,哪兒也不混。

  更不是什么黑社會……哈哈……什么皮七郎八鉚釘的,我沒聽過,也不知道……

  我是遵紀守法好市民,還是那句話,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我侄女兒借錢亂花,的的確確是她的錯,我回去一定打她屁股教育她。

  那七姐您看,她的那份借條,能還給我了么?”

  他說的客客氣氣,表情又是那么和氣,伴隨著剛剛被他一把掰斷手指的小落的“啊,啊……”殺豬似的嚎叫,竟讓七姐有一種說不清的戰栗感。

  但是,聽到他提起那份“借條”,七姐忍不住奓著膽子帶著三分嘲弄說:

  “那借條……都告訴你了,你侄女兒不是問我的借的錢。

  而且借的也是一萬二,借條里白紙黑字寫著么。

  這第三么……那借條都是皮七哥的財務公司統一保管的。

  我這里也沒有啊……”

  是啊,蝎子男剛才“皮七郞八鉚釘”都說出來了,不可能沒聽過皮七哥的名字吧。

  但是既然聽過,瞧他那副模樣,似乎也沒怎么放在心上的樣子,更讓七姐有點拿不準尺寸。

  那蝎子男嘻嘻一笑,似乎早料到了七姐的答復,嬉皮笑臉的說:

  “對哦……我這才想起來。

  我侄女兒說了,合著還不單單是個借條……是拍了個片子。

  哈哈……你說,七姐,您這可是違法犯罪的行為啊……怎么能教唆未成年小女孩干這個呢,這回頭鬧到派出所多不好啊……

  咱們還是哪兒說哪兒了,我這不是都把錢給你帶來了么……你把琳琳的帶子也交出來,咱們就兩清啦。”

  他絮絮叨叨的忽然說起派出所什么的,和剛才的狠勁又是一番口風,倒又真像個來護短的家長。

  七姐稍微安了幾分心,笑了起來,到底還是普通家長,這種所謂的經濟糾紛,派出所心知肚明卻根本不會來管的……

  既然說出這種話來,說明沒見識,想用官面嚇唬自己,她嘻嘻一笑:

  “那你去報警啊……”實在忍不住,覺得自己的回應不夠狠不夠面子,就啐了一口,補了一句:

  “傻逼……”

  誰知,那個蝎子男哀怨的一笑,搖搖頭嘆口氣,似乎挺無奈的……卻猛地,飛起一腳!

  “啪”的一聲,蝎子男的腳弓,都不知道是以一個什么樣的角度,踢到了七姐坐的椅子腿上。

  也不知道是椅子不結實,還是這個蝎子男的腿力實在驚人,那條凳的腿居然當場折斷了,整把椅子“跨扎”垮了下去。

  七姐“啊”得一聲“啪”得一下狼狽的從條凳上摔落在地上。

  她還來不及“操你媽逼……”的罵過去;身后,被剛才小成打電話叫過來的七、八個北洋路上附近也常和七姐一起“玩”的小混混。

  已經在這個時候抄路過來了,一個個扛著鐵扳手、凳子腿、木棍“呼啦”圍了上來。

  “操你媽”

  “你誰呀”

  “媽逼,想死嗎?”

  常跟七姐混的這些小混混們,年紀都還小,平時就這樣,電影看了多了覺得自己是黑社會鐵血打手,殺人不眨眼抽筋不皺眉。

  偶爾也跟著七姐做點生意,坑蒙拐騙偷,吃喝嫖賭抽樣樣齊全,但是真的動手解決問題的機會并不多。

  一般動手之前,都習慣了,要兇一兇、鬧一鬧、吵一吵……有時候,光罵“操你媽逼”就能罵上半個小時。

  七姐本來以為,己方一下子來了這么一大堆人,對面的才五個人,怎么也要掂量掂量。

  至少說兩句場面話,和自己身邊的這些小混混對罵兩句“你瞅啥”“瞅你咋的”之類的。

  哪知,也不知道蝎子男做了一個什么暗示動作,那個黑鐵塔似的大個,居然一聲不吭,也不罵人,也不兇兩句。

  竟然是猛地一個箭步就沖了過來,兩只蒲扇似的巴掌,居然一左一右,夾著兩個小混混“嘭”就扔了出去,甩開都有七、八米遠。

  另幾個小混混看的都傻眼了,怪叫著才要沖過來,又哪知,對面那個賊眉鼠眼的小個子,看上去跟個病殃殃的黃鼠狼似的。

  居然出手是又快又恨,也不知道怎么竄了過來,一把勒住一個小男生的脖子,用力一甩,那男生平時還算能打的,居然整個人都被“噗通”甩了出去……

  “噗通”、“唉吆”、“啊”、“操”、“啪”、“砰”……

  那個蝎子男,卻依舊笑嘻嘻的一動沒動,就托著腮幫子,看著被他一腳踢翻在地到這會兒,到沒爬起來的七姐……

  而他和七姐的身邊,光那個黑大個、小個子和另兩個手下動手,七姐這里幾個小混混,都已經被打的東跑西跌了。

  估計小成還用扳手掃了其中一個人一下,這會兒,小成還被踩在地上。

  其中一個人正一腳接著一腳,在小成的背脊上狠狠的踩著,而小成都已經被踩的口吐白沫在地上抽搐了。

  “蹬、蹬、蹬”……漸漸的,北洋路上,就只剩下那枯燥而令人驚悚的,一個人在用腳底踩著小成背脊的聲音。

  ……

  13

  七姐愣了……她就這么尷尬狼狽的,坐在已經斷了腿而斜倒的條凳上,呆呆的看著自己的幾個小兄弟,被打得鬼哭狼嚎抱頭求饒的。

  竟然一時都不知道該罵兩句狠話還是求饒了……她甚至連站起來的氣力都沒有了。

  她是見過世面的。

  這會兒,已經看出來,過來的幾個人……不是普通的小流氓。

  這和在北洋路上收收保護費,敲詐敲詐小學生罵罵“操你媽逼”的小混混不同,這幾個人,簡直,簡直……

  該怎么形容呢?她形容不出來……就好像她遠遠的看見過的,曾經在北洋路上過夜的,流竄逃犯那種氣味。

  打過架的,和殺過人的,身上是截然不同,天差地別的氣味……

  尤其是那個蝎子男,其實到這會兒他還就壓根一直沒動作,就這么坐著,身上發出來的危險氣息,簡直比那個黑大個還要嚇人。

  “蹬、蹬、蹬……”那個在踩小成的哥們,還在繼續一腳一腳踩著……

  單調的鞋底壓迫背脊的聲響,在車鋪面前枯燥的響起,像某種恐怖謀殺電影里的鏡頭。

  “大哥……”七姐真的已經嚇壞了,想說兩句軟話了“別……別……再打了,打壞了……打出……人命來了……”。

  “……”

  “大哥,我錯了……”

  她甚至已經開始胡思亂想了,那個黃鼠狼似的小個子,一直在賊眉鼠眼的看著自己的胸,自己今天是不是要……挨操了?

  可為什么,哪怕只是偷瞄一眼那個蝎子男的眼睛,她都會有一種惶恐的“要身體要是命”的顫抖?

  要命,當然要命!

  那邊幾個人早已經收拾了局面,其中一個還在繼續吭哧吭哧踩著小成,而小鳳……

  估計嚇得已經鉆到了門背后,卻被那個賊眉鼠眼的小個子,拉著頭發拖了出來,這會兒,那個小個子明顯是在小鳳的身體上動手動腳。

  但是小鳳早已經嚇壞了,嗚嗚的只是哭著求饒,對于小個子對她的輕薄玩弄,一點都不敢反抗掙扎,任憑自己少女平坦的乳房,落到他的手掌里變形。

  要命,當然要命!

  與其像小成這樣被一腳一腳都快要踩死了,自己當然寧可像小鳳一樣被人玩身體……

  這種時候,在北洋路上混養成的本能,讓七姐開始已經胡亂的思考“幸虧?幸虧自己是個女孩?”。

  但是……她的腦子已經不太好使,已經不能肯定今天的事情怎么善了了。

  蝎子男這會兒才微微一笑,擺擺手,出口卻依舊那么和氣:

  “停手,停手,羅三,別踩了,別踩死了,還有小強你他媽的也別老是,遇到個女生就動手動腳的……

  教育你們多少次了,遵紀守法,做個好市民,老是動手動腳的武力能解決問題么?您說對不……小妹妹?”

  “對……”七姐的聲音已經顫抖了。

  “那……您看,我侄女兒的借條和那帶子,能還我不?”

  “能,能……但是大哥,我這里真的只有一份。

  還有一份,是皮七哥的公司留底的。”

  “哦……這樣啊?沒關系,你去和你朋友說說么……我這不已經還錢了么……嘿嘿……趕明兒給我?”

  “是,是是……大哥……您是……?”

  “問我是誰?嘿嘿,別別別,叫陣就嚇著我了……我都說了,我是琳琳的叔叔啊。

  她小姑娘可憐,老爸去世了,只留下孤兒寡母的……是牙哥也好,是你七姐也好,是皮七也好……就放她一馬,她媽還有我,都感激不盡呢……”

  “是,是,是……”

  “那……什么時候能還我那借條和視頻?”

  “能,一定能……明,明天……”

  “那……你還找我家琳琳'玩'不?”

  “不敢了,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

  “好……成,那……咱們收收尾。”那蝎子男嘿嘿一笑,沖那幾個手下似乎點了點頭。

  一把抓住了七姐赤裸的胳膊,拖著七姐已經軟掉的身軀,拉扯著就進了車鋪……

  身后,那個黑大個子還“嘩啦”一聲拉下了車鋪的卷簾門,似乎根本也不關心門外那幾,個還在滿地抽搐的小混混。

  七姐已經嚇得頭皮發麻,舌頭打顫:

  “大,大哥……哥,您……這是?我,我明天……一定把……把琳琳的借條和帶子給您帶來……”

  蝎子男還是笑得那么隨和,揮揮手,那個賊眉鼠眼的小個,子已經笑嘻嘻的從口袋里,掏出了手機,用后背攝像頭對準了七姐。

  “我相信,我相信……”蝎子男笑瞇瞇的點頭:

  “脫吧,就像你那天忽悠我家琳琳一樣,記得,要一模一樣哦……”好像說一件理所當然的事。

  “大……大哥?”七姐已經猜到他要做什么了,她感覺到無助、惶恐、羞恥和絕望。

  但是,又忍不住有點慶幸……要“弄”自己,那至少就不會弄死自己了?至少吧……

  “我說三條,這第一么,錢,這三千塊,你還是拿好,我可是老老實實還了錢的,借錢不還這種事我可干不出來。

  這第二,你說明天給我,明天你要不來我找誰去?所以,我的'七姐'小妹妹,你今天不留下點什么怎么能過關呢?

  所以,你怎么弄我們家琳琳的,我就得'原本照還'啊;這第三么……,……”

  一直說到這會兒,這個蝎子男收起了笑容,終于,在今天是第一次,露出了冷峻而猙獰的表情,瞳孔里滿滿都是狠毒:

  “你敢給我侄女兒下套,騙她拍那種片子,不讓你嘗嘗真滋味,我這個做叔叔的怎么算是交代了?我再說一遍:脫!”

  旁邊,那個賊眉鼠眼的小個子,早已經點亮了手機拍攝的信號燈,笑的一片淫蕩:

  “嘿嘿,你不脫,我們哥幾個動手來幫你脫,老子一向他媽的最喜歡給女娃子脫衣服了……”

  “別別……”七姐已經哭的稀里嘩啦,但是,看著那蝎子男眼中的兇光,她卻一點反抗的勇氣也沒了。

  “所以呢……”蝎子男又開始和氣的笑了。

  “我脫……”她抽噎著,掀起了自己的T恤,讓自己的乳房蕩漾起畢竟還是少女的波瀾……

  她知道,看到那個黃鼠狼似的小個子色瞇瞇的眼神,今天晚上除了脫衣服,自己還有不少事要做……

  也只有在這個時分,連她自己,都仿佛回憶起來:自己,依舊不過是一個小女孩,一個十九歲的小姑娘。

  一個離開那幽暗的斧頭山六年的女娃,這座光怪陸離的河溪城,這條藏污納垢的北洋路,她其實……也還陌生……

  北洋路上,夕陽已經沉落,路燈一排接著一排的點亮,河溪這座不眠的都市又進入了,夜色下的絢爛浪漫時分。

  遠處,河西衛視電視塔上,幽紅的一點魔光開始每3秒一次的閃爍,汽車的前燈也紛紛開始閃耀奶黃色的光芒。

  但是由于舊區的屋蓬結構太零落復雜,很多角落里也終于黝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