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膏粱豎子

  還沒到臘月,大興城已經下了第一場雪。這場雪來勢洶洶,鋪天蓋地而至,一時間田野鄉間如銀裝素裹。

  對于期盼著來年豐收的莊戶人家來說,無疑是最好的消息。而這場大雪對于繁華的大興城來說,也并沒有影響商家的熱情。

  若論延安府下轄諸城,最為繁華者當屬大興。而大興最為繁華者,莫過于城南吉慶街了。而吉慶街的醉仙樓,無疑是大興城最有名的酒樓之一。

  這一日彤云密布,朔風大起,雪花密集如碎玉般隨風飄揚,地面早就積了一層厚厚的亂瓊。

  即使如此嚴寒的天氣,醉仙樓的跑堂唐馬兒還是得站在那屋檐之下,風雪之中吆喝著買賣。

  好在醉仙樓名聲在外,即使今日嚴寒天氣,依然阻止不了老饕們的食欲和熱情,一時間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只是過了午時,食客漸少,唐馬兒剛想要松口氣,回去解個手,卻見遠處迎面走來一輛二人抬的綠呢子小轎。

  北晉雖說不像前朝大秦禮法嚴苛,對官民吏紳的衣著、出行等方面也都有著相應的規定。普通人家可是坐不起,也不能做這二人小轎的。

  唐馬兒連忙跑上前去,滿臉堆笑得迎接著客人。

  很快綠呢子小轎便在醉仙樓前停下,轎夫掀開轎簾,一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從轎子里走了出來。

  在唐馬兒眼里,來人頭戴商人常戴的皮質棉襯的圓方巾,身上則是烏黑油亮的緞面馬褂,足下踏著厚底的棉靴,這一看就是身家不俗的商賈。

  中年人從袖子里取出一塊散銀,直接丟到了唐馬兒的手上,然后淡淡的說道:

  「給我找個火爐足點的,靠窗的位置!」

  「這位爺,里面請!」唐馬兒滿臉堆笑,連眼角的皺紋都撐開了,他雙手捏著那塊散銀,幾乎要在上面捏出痕跡來。

  那大門前用上等蘇杭棉布所制的,厚厚門簾被唐馬兒掀開,一股截然不同于外面的熱浪,如同潮水般朝著中年商賈的面門撲來。

  卻見醉仙樓門口居然放著,兩尊雕琢著獸紋的火爐,那爐中碎銀炭燒得極旺,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錯覺。

  那屋內屋外真是兩個世界,那醉仙樓也是財大氣粗,光是大堂里一眼望去,就起碼八個火爐供暖,使得那寬闊的一樓溫暖如春。

  「鄭兄?」這時候一個帶著不確定語氣的聲音,忽然自側面響起。

  中年商賈微微一愣,轉頭看向了對方,下一刻他那鐵青的面容上面,洋溢出一絲好友久別重逢的笑意,「原來是子遲兄啊,久違了!」

  「那客官您是打算……」唐馬兒試探性的問道。

  「就坐那一桌,我要和子遲兄好好敘敘舊!給我按最好的酒席給我做一桌!」

  中年商賈笑呵呵的走到了,窗邊那名文士打扮的男子桌旁,然后拉著椅子坐下。

  「好嘞!」唐馬兒連忙笑呵呵的轉身離去,去往廚房吩咐去了。

  「鄭兄多年不見,最近在哪里高就呢?看來你一身嶄新的緞面褂子,想來值不少銀錢吧?」被稱呼子遲兄的中年文士,笑瞇瞇的問道。

  鄭姓商賈也不復之前的高傲,他拿起酒杯,一飲而盡,然后便豪爽的笑道:

  「自從多年前我負氣離鄉,在外面是折騰得個半死啊。」

  「結果有一次時來運轉,讓我當上了長安府于家的小管事,此后便一路升遷,如今已經是于府內院的三管事啦!」

  「說起來,要不是子遲兄偷偷塞給我一錠銀子,恐怕我早就餓死在半路上了!」

  中年文士微微挑眉,有些好奇的問道:

  「莫非是那個以運輸軍糧起家,如今涉及鹽鐵諸業,手眼通天,號稱半個長安都是他家的于府?」

  聽到幼年好友提到自己的主子,鄭管家也是頗為自豪的挺了挺胸膛,他得意的說道:

  「那可不是!即使是長安知府、關中道大行臺也是于家的座上賓呢!正所謂宰相門人七品官,我這些年也得虧于家照顧,也攢下了不少家資。」

  「呵呵呵……子遲兄,你現在在哪兒發財呢?要是有些不濟,可以過來……」

  中年文士夾了顆花生米,然后朝著嘴里丟去,用力的嚼了嚼,淡淡的說道:

  「我幾年前中了舉人,之后屢試不第。目前只能在縣衙謀了份差事,日子還算不錯!就不勞煩鄭兄啦!」

  「哦,我就說子遲兄是讀書的料,三十出頭就中了舉人,咱們大興城立縣以來也沒幾個吧?哈哈哈……」

  鄭管家對于對方的冷淡也不以為然,反而笑呵呵的說道。

  中年文士卻搖了搖頭,回道:

  「若論讀書的種子,咱們大興還真有一個,只可惜啊……」

  「還有人比子遲兄你讀書還厲害?」鄭管家有些不敢置信的說道。

  「那小子四歲便開始讀書,七歲便能作詩。十二歲便中了秀才。你說厲不厲害?只可惜啊……」中年文士再度發出一聲嘆息。

  「可惜什么?」鄭管家好奇的追問道。

  中年文士剛想說些什么,忽然大門那里,傳來唐馬兒充滿歡喜的叫喊。

  「哎喲,這不是陳公子嘛,什么風把您給吹來了!您老可是很久沒來咱們醉仙樓了……」

  而這時忽然大堂涌入一股寒風,卻見一名身材高挑,面容俊朗的青年披著紫色貂裘,手握暖爐走進了醉仙樓。

  他的身后還跟著名眉清目秀,身材高挑的青衣小廝,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書童。

  唐馬兒一臉堆笑的跟在主仆兩人身后,那模樣比起之前伺候鄭管家時還要諂媚。

  鄭管家看到那少年郎的模樣時,頓時暗暗贊道:

  「好俊的少年郎!」

  只見那青年身材高挑,體格勻稱,面容俊朗如少女,卻又不失英氣。

  劍眉星目,紅唇皓齒,也無怪乎走南闖北,見多識廣的鄭管事都忍不住在心里暗暗贊嘆。

  中年文士卻是見怪不怪的,夾了顆花生米,丟到嘴里用力嚼了嚼,然后又抿了口酒,只是他的視線卻一直在那貂裘青年身上。

  「我的雅間準備好了么?」貂裘青年笑瞇瞇的問著身邊,匆匆趕來親自侍候的店掌柜。

  「那肯定的,陳公子是咱們的老熟客啦!我們早就把雅間打掃得干干凈凈的,靜候陳公子到來啦!」

  胡須有些花白的店掌柜笑得比對方還燦爛,連忙攙扶著貂裘青年的手,像是服侍自己太爺般,陪著對方上樓。

  「子遲兄,子遲兄?子遲兄!喂,看什么呢……你認識那富家公子?」

  鄭管事看著中年文士,一直盯著貂裘青年遠去的身影,連呼數聲才聽到對方動靜,他頓時露出了一絲好奇的神色。

  中年文士搖了搖頭,苦笑道:

  「何止認識,我還算是他的老師呢!」

  「哦……這從何說起呢?」鄭管事來了興致,于是好奇的追問道。

  中年文士卻沒有直接回答,反而看似轉移話題,反問道:

  「鄭兄,你可知道百年前的延安府之戰?」

  鄭管事眼皮一跳,連忙訝然道:

  「那是自然,你什么意思?」

  「本朝太祖當年滅秦,破潼關不得,于是自晉陽府繞道河套,晝夜奔波三百里,奇襲夏州。前秦朝廷震動,幾乎要遷都避其鋒芒。」

  「時任兵部侍郎的陳忠肅公力排眾議,只帶著七千禁軍,前往岌岌可危的,長安最后一道北部防線——延安府。」

  「結果陳忠肅公苦守延安府三月,令本朝大軍滯于城下,不得寸進。」

  「若非后來龍驤侯賈無風領三千輕騎奇襲長安,逼前秦順宗肉袒牽羊而降,恐怕十余萬官軍就得被合圍了。」

  中年文士言語之中對前朝并無好感,哪怕如今是異族統治,也只是語氣淡淡的。

  「聽聞帝都已降,為保全城百姓,陳忠肅公與太祖相約不得傷城中一人。太祖指天約誓,陳忠肅公方才開城。」

  「大軍入城之時,陳忠肅公自刎于城頭,從者將校三十余人。太祖憐其忠勇,賜金厚葬,子孫皆征辟為官。」

  「陳忠肅公有子二人,長子陳衍早夭,次子陳霄襲官承爵。陳霄有四子,分別取忠孝節義四字為名。」

  「長子陳守忠一心求學,于凌霄山瑯琊洞苦讀三十年,不問世事。反倒是陳守孝襲了父親的爵位,娶了河東薛家的小姐為妻,生育三子。」

  「長子陳向晚,次子陳向朝,幼子陳向樓。陳向晚襲了祖上爵位,娶的是夏州柳家的小姐,生有二子二女。」

  「陳向晚前些年偶得風寒離世,好在太夫人還在!其長子承襲爵位,又兼進士及第,位列二甲三十二名,現已為濟南知府。」

  「長女嫁與關西趙家為媳。而那位便是陳向晚的遺腹子,大名叫做陳庭芝的。」

  鄭管事好奇的問道:

  「你怎么知道得如此清楚?」

  中年文士翻了翻白眼,無奈的說道:

  「陳家是在延安府也算是郡望,而我嘛……我就是那個毛頭小子的開蒙老師。」

  「那小子如今在我堂哥,一柳先生的青鳴書院里讀書,讓我堂哥是又愛又恨!」

  「這又是什么說法?」鄭管事訝然道。

  「我之前說過,那小子十二歲便中了秀才,不知羨煞多少文士。偏偏他從小便被太夫人、娘親寵溺過頭,雖無大惡大奸,卻是一身紈绔之氣。」

  「我那堂兄希望這小子繼續讀書考科舉,可是對方偏偏好斗雞遛狗,縱馬逍遙,又喜歡結交豪俠,意氣相投者往往一擲千金。」

  「陳向晚在世時,尚能責備約束一二,如今父死兄離,有了太夫人和娘親的寵溺,這小子儼然一膏粱豎子了!我所嘆者,不過是明珠蒙塵罷了。」

  中年文士嘆息道。

  鄭管事又有些不以為然,他笑呵呵的反駁道:

  「此事也未必吧,如今南北尚未一統,塞外諸部虎視眈眈,每年必來犯邊。」

  「我瞧陳家公子縱然無心學文,想來他好結交游俠,恐怕也必然好武吧?或許人家立志沙場拼殺,搏個功名呢?」

  中年文士卻搖了搖頭,若有所思道:

  「只恐他終日游戲,不務正業啊!對了,鄭兄,你不是在于府擔任內院管事,怎么會出現在大興城?」

  鄭管事露出一絲為難的神色,中年文士察言觀色,然后淡淡的說道:

  「若是有為難的地方,那算我唐突了……」

  不過片刻之后,鄭管事他就恢復了正常,然后隨口說道:

  「也沒什么為難的,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家夫人和小姐打算去普濟寺燒香拜佛,派我來先打前站。」

  「哦,普濟寺啊,是聽說那里的活佛很靈么?」中年文士露出了一絲不屑的神色。

  鄭管事知道自己這位幼年好友,素來不喜鬼神之說,他早聽說儒門文士,有不少對佛道兩門極為厭惡的,于是他連忙轉移話題……

  而在二樓的雅間之中,陳庭芝正端坐在圓桌后,身后站著那名青衣書童。

  只是這雅間之中,還有一名面容清癯的精瘦漢子,他一身塞外蠻族才會穿著的皮衣皮靴皮帽,正捧著個黑色的長盒子,對著陳庭芝滿臉諂笑。

  「哈朗臺,你這回又給我弄來什么好寶貝啊?我告訴你啊,上次你賣給我的手稿,我找人看過了,根本不是什么前朝大儒的親筆。」

  「你要是再把我當傻子,信不信我讓你走不出大興城!」陳庭芝有些不悅的威脅道。

  哈朗臺連忙陪著笑臉說道:

  「那書稿確實不是前朝大儒親筆所寫,可是那文章卻也是,從來沒有刊刻雕版發行于世的絕品啊。」

  「再說了,這回我給陳公子帶來的寶貝,你絕對喜歡!」

  「哦,這回又搞來什么玩意兒?」陳庭芝玩弄著手頭戴著的,一枚鑲嵌著紅寶石的金戒指,然后反問道。

  哈朗臺連忙打開黑色的盒子,然后從里面取出了一柄修長的物件,伴隨著他掀開其上包裹的布條時,一抹寒芒頓時直接映入了陳庭芝的瞳孔之中!

  他身后那名皮膚白皙,面容俊秀的書童手掌微微捏拳,身體也瞬間繃直,隨時可以朝著對方撲過去。

  而陳庭芝卻死死的盯著哈朗臺手里的物體,那是一柄三尺長的劍,劍柄已經有些損壞,似乎斷了一半。

  而那長劍的吞口被故意雕刻成了惡鬼的模樣,泛著寒芒的劍身上面有兩道深深的血槽。

  可以想象,如果此劍殺敵時,遠遠看去就像是惡鬼流出了兩行血淚一般!雖說此劍歷經了不少歲月,可是劍鋒依舊,劍身泛著刺眼的寒芒。

  陳庭芝頓時站了起來,直接從哈朗臺手里奪過了那柄長劍,不斷的撫摸著,眼里的喜愛幾乎毫不掩飾。

  哈朗臺雖說被奪了劍,卻沒有一絲的不悅,反而滿臉笑容,那種笑容是發自真心的笑容。

  畢竟像陳庭芝這種買東西,幾乎不講價的肥羊,哪兒那么容易找到第二頭呢?

  「此劍名為『鎮軍』,乃是前朝將作大匠歐陽炎用天外隕鐵打造,當年那塊天外隕鐵降落于齊地登州,被登州知府獻于前秦武帝。」

  「后來歐陽炎用那天外隕鐵打造出了三柄名劍,分別為『九鼎』、『鎮軍』、『正氣』。」

  「九鼎劍后來成為了前秦武帝的天子劍,隨著前秦覆滅,早已不知所蹤。」

  「正氣劍被賜予了當年的丞相裴濟民,一直傳承下去,說來也巧,如今在本朝丞相裴永立的府中。」

  「唯獨那鎮軍劍被前秦當時的軍中新秀,定遠侯班家駒。」

  「只是后來班家牽扯到太子謀反案之中,被滅了滿門,而鎮軍劍卻未曾出現在抄家的名單之中。」哈朗臺侃侃而談道。

  陳庭芝的眼睛卻被那鎮軍劍所吸引,根本沒有注意到哈朗臺在說些什么。好在哈朗臺作為商人,臉皮足夠厚,他繼續說道:

  「前些日子,我在夏州鎮北關附近收貨,遇到一個不識貨的摸金校尉,便從他手上花了……咳咳咳……這不重要!」

  「我主要是覺得陳公子文武雙全,正所謂寶劍贈英雄……」

  「好劍,好劍!開個價吧!」陳庭芝嘗試著揮舞著那柄長劍,這柄長劍拎在手上還有些沉重,不過這位世家子弟居然輕而易舉的,挽出幾個劍花。

  興致所在,他甚至還來了段漂亮的劍舞。

  哈朗臺沒想到這個紈绔子弟居然似乎武藝不弱,一時間略微失神,不過他很快就恢復到了,那商人的諂笑和精明狀態,然后朝著陳庭芝豎了一根手指。

  「一千兩?嗯,行!小青,拿銀票……」

  陳庭芝直接讓身后的俊秀書童掏銀票,后者似乎早就習慣了主子的大手大腳,所以并沒有說些什么。

  而是極為麻利的從袖子里,取出一張一千兩的大額銀票,遞給了前者。

  誰料哈朗臺卻搖了搖頭,陳庭芝微微蹙額,不過片刻之后,他還是淡淡的說道:

  「一萬兩?也對,這柄古劍看著就絕非凡品,一萬兩倒也可以接受……」

  俊秀書童那細長烏黑的秀眉微微蹙起,即使主人再胡鬧,也應該知道一萬兩銀子可不是小事。

  在如今的世道,二十兩紋銀便足夠鄉間農戶,數口之家一年的用度。像今天醉仙樓一桌上等的酒席,不過才十五兩罷了。

  為了一柄古劍,便豪擲一萬兩白銀,即使是在陳家這種世家大族之中,也會被看成敗家子的行為。

  只是俊秀書童素來奉行的是「事不關己不開口」的原則,所以并沒有開口勸阻對方。

  只是默默的從袖子里又掏出了,兩張五千兩的銀票,遞給了陳庭芝。

  可是讓人驚訝的事情再度發生了,哈朗臺卻再度搖了搖頭,這下即使是陳庭芝都有些面色陰沉了下來,他強忍著怒意說道:

  「你莫非是在消遣我?」

  而哈朗臺卻露出兩排森白的牙齒,然后語出驚人道:

  「不,我的意思是一兩!」

  這回輪到陳庭芝驚訝了,不過他很快便意識到對方恐怕另有所圖,便淡淡的說道:

  「你有什么要求,但說無妨……」

  「嘿嘿嘿……」哈朗臺撫摸著手掌,然后有些「憨厚」的笑道:

  「我聽說夏州那邊的守將最近換了人……」

  「小青,是這樣嘛?」陳庭芝有些茫然的反問道。

  俊秀書童有些無奈的回道:

  「是,公子。原本的守將是程勇程大人,聽說他因為抗擊蠻族有功,升遷到京中擔任兵部侍郎了。如今夏州守將是虎威將軍戴逵戴大人……」

  「哦,我記得他,我記得他是外公的門客來著。他兒子好像叫戴良宇,我和他打過一架,武藝真的很厲害啊……」陳庭芝有些興奮的回憶了起來。

  哈朗臺苦笑道:

  「沒錯,我的部族和戴將軍的部下產生了一些矛盾,對方把咱的一些族人和貨物都扣押了下來,」

  「所以我才想著能不能走走陳公子你的門路,請你在戴將軍身邊美言幾句。」

  「之前給程將軍的一切孝敬,會一分不少的給戴將軍。」

  「可是……我哥還有我娘親,包括祖母大人,都不讓我觸碰族中事務……這事……」

  陳庭芝頓時為難了起來,若是銀錢的事情還好說,可是涉及到人情往來,族中事務的話,他還真不好說什么。

  哈朗臺看到陳庭芝面露難色,頓時有些慌張起來,連忙使出激將法。

  「誰都知道陳公子是延安陳家最為受寵的小輩,難道陳公子連這點小事都沒辦法辦好么?」

  俊秀書童頓時微微蹙額,她知道自己服侍的這位公子哥,素來眼高于頂,被人這么一激,難免落入別人的彀中。

  誰料陳庭芝卻撫摸著鎮軍古劍,然后有些割舍不下的將其退回給了哈朗臺,然后說道:

  「我只能說盡力而為,能不能成就看運氣啦!這把劍……你先拿回去吧……」

  哈朗臺微微一愣,卻又將鎮軍劍遞了回去,然后笑道:

  「我相信陳公子的能力,這把劍只是定金罷了!若是陳公子能夠讓我族人,親自向戴將軍賠禮道歉就更好了……」

  事情既然已經辦好了,皮貨商人哈朗臺便告辭離去。聽著那遠去的腳步聲,俊秀書童卻忽然輕啟唇瓣,居然發出了百靈鳥般的清脆女聲:

  「我還以為公子你被他一激,腦子一熱就會直接答應他呢!」

  「我這不還是答應他了嘛!」陳庭芝嘿嘿笑道,他身邊的這名俊秀書童,其實應該說是自己的貼身丫鬟。

  作為世家子弟,尤其是當地郡望,陳庭芝身邊自然也有著不少丫鬟。

  只不過等級森嚴,他的屋子只有一等丫鬟和二等丫鬟才能進入,能夠跟隨著他出行,進入內屋的也只有一等的大丫鬟!

  陳庭芝身邊有四名大丫鬟,可是喜歡帶在身邊的,卻往往都是這位名喚「青鸞」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