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找保鏢 第04章

  攤主是一位臉蛋微圓,白白凈凈,眼兒特別清澈有神的年輕男子,他個頭不高,穿著臟兮兮的黑圍裙,來買肉的人太多了,他忙得不可開交,手上的一把明晃晃割肉刀指哪割哪,刀法嫻熟,切肉精準,而且都是一刀過,切下來的豬肉份量分毫不差。面對老人的不信任,賣肉男子似乎有點不耐煩:“老大爺,請您靠靠邊,讓后面的人選肉,你別磨嘰了,不信你自個找秤子秤,少一克,多一克,我不要你錢,白送五花肉給你。”

  “那我就秤一秤。”

  每個肉攤都有國標電子秤,電子秤就在旁邊,大伯賭氣,猶豫了一下,抓起剛切下來的五花肉放在電子秤上,電子秤立刻顯示一組數字,不多不少,正是346克。”

  人群響起了歡呼:“哇,剛好346克,準到飛起。”

  有顧客服了,朝賣肉男子豎起了大拇指:“牛逼。”

  更多的顧客都見慣不怪,一般老顧客都不會刁難攤主,基本都是半斤一斤,五百克,六百克這樣的整數買,刁難攤主的,幾乎都是生面孔,圖個好奇新鮮。

  賣肉男子也是來者不拒,顧客要多少克豬肉,他都是一刀切。

  “來來來,這位大哥,你要哪塊,今天恢復營業,肉價八八折。”賣肉男子笑瞇瞇的招攬生意,他正是昨天剛被炒魷魚的李天。

  “小哥半年不見,去哪了,好惦記你這攤豬肉。”一位大漢興沖沖一指:“來一塊前腿肉,666克。”

  李天也不多解釋,只見刀子一戳,一塊前腿肉扔在大漢面前,大漢直接抓起前腿肉放到電子秤一秤,不禁哈哈大笑:“真是神準,不多不少,666克,小哥,我可是你崇拜者,哈哈。”

  李天滿臉堆笑:“好好好,歡迎大哥多多幫襯。”

  依然有人不信邪,指著排骨道:“我要五條排骨。”

  李天換了把稍重的菜刀,眉頭一揚,手起刀落,切下了五根排骨,隨手甩出:“1202克,剛好兩斤。”

  那個人似乎有其他想法,他狡笑著將五根排骨拎到隔壁豬肉攤的電子秤一放,再一瞅,大聲道:“不對喔,1201克,少了一克,老板你看,嘿嘿。”

  圍觀的人紛紛指責這家伙雞蛋里挑骨頭,切排骨和切肉有區別,能只相差一克,那也是不得了。哪知李天一瞥那個買排骨的人,心里暗暗冷笑,因為李天目光敏銳,已經察覺這人用手指偷偷扣掉了一點肉,自然少了一克。賣肉小男孩也不揭穿,他招了招手:“過來,過來,大哥你衣服上有一粒肉,剛才砍排骨的時候不小心彈過去,你把那肉粒放下去再稱。”

  那人低頭一看,真發現自己的衣襟上沾著一粒黃豆大小的豬肉粒,眾目睽睽之下,他只好用手指頭夾住衣服上的小肉粒,放入電子秤,和排骨一起秤,不多不少,剛剛好1202克。”

  “哈哈,你是刀神。”買排骨那人忍不住哈哈大笑,一邊付錢,一邊嘖嘖稱奇,豎起大拇指猛夸李天。

  之前的老伯情不自禁嘆道:“小伙子,我活了大半輩子,沒有見過像你這樣厲害的,你賣豬肉都賣出個狀元了。”

  眾人大笑。

  李天乘機做起了廣告:“承蒙各位叔叔阿姨大哥大姐惠顧,我家賣的豬肉是正規豬場出品,是放心肉,保證質量,童叟無欺,肉價公道,絕無缺斤少兩。”

  圍觀者紛紛點頭,這年頭實誠人不多,能吃上放心肉就是福氣。有些人本來是看熱鬧的,也掏錢買了一份豬肉,仿佛不幫襯一下都不好意思。一時間這家豬肉攤的生意紅紅火火,李天賣豬肉賣得歡,忽然,他大喝一聲:“讓開。”

  很多人都沒反應過來,李天手上的割肉刀已換成了一支竹篾條,也不知道賣肉小男孩如何動手,只聽“嗖”的一道風聲過,一只小蒼蠅被竹篾條拍個正著,直接彈落在地。

  李天擠擠眼,又做起廣告:“我這攤豬肉絕不給蒼蠅叮一口,嘿嘿。”言下之意就是夸他家的豬肉干凈衛生。

  大家都忍不住哄堂大笑,紛紛購買,眼瞧著豬肉攤里的東西要賣個光光,一位天使般的美麗小女孩忽然來到豬肉攤前,指著一堆大筒骨道:“我要一枚大腿骨頭,呃,要321克。”

  這天使般的小女孩正是紀凡鸝。

  李天仔細打量紀凡鸝,本想發火來著,不過人家小女孩這么漂亮,李天不得不寬容一下:“喂,小妞,你來找茬么,筒骨和肉不一樣,骨頭受力不均勻,用重刀砍下去容易碎,骨頭渣子亂飛,哪能精準到321克。”

  紀凡鸝可不管這些,嘴角一撇,譏諷道:“砍骨頭精準才叫本事咧,如果你不能做到,就別吹牛,哼,不買了。”

  李天目瞪口呆,他本來也沒打算把剩下的筒骨賣給紀凡鸝,不過,莫名其妙的被紀凡鸝懟了一下,李天不禁窩火,他在南門菜市的名氣很大,夸他贊他的人不計其數,哪受過這般譏諷。氣惱之下,李天偷偷搞了一小動作,紀凡鸝剛轉身想離去,一個物事閃電般飛向她美麗臉蛋,紀凡鸝“哎呀”一聲,本能捂臉,剛好捂中一個東西,她張開小手掌一看,登時嚇得尖叫:“啊,蒼蠅。”

  李天不由幸災樂禍:“蒼蠅叮臭肉啰。”

  紀凡鸝勃然大怒,舉手一指李天:“你搗鬼。”

  李天一臉奸笑:“你別血口噴人,大家可以作證,是蒼蠅叮你三天不洗的臭臉,與我沒半毛錢關系。”

  紀凡鸝的鼻子都氣歪了,她最愛干凈,別說三天不洗臉,半天不洗臉也不大可能。這時,旁邊隔壁豬肉攤有個戴口罩的女人幫腔道:“是啊,小姑娘,我沒見這小伙子動手,大家也沒看見,你別冤枉人,你長得這么漂亮,不像無賴喔。”

  一個拎著菜籃子的阿婆嚴肅道:“我也作證,人家小天動都沒動。”

  紀凡鸝傻了,心知一人難敵四嘴,又沒證據是李天所為,好女不跟男斗,無奈忍氣吞聲,“哼”了一聲,鼓著一泡氣悻悻離去,連腌肉粉條也不吃了。

  李天忙著收拾行當,他是南門菜市豬肉攤里最早賣完豬肉的,經常一大早就賣光光,然后收攤去網吧玩游戲,如果他一整天都賣豬肉,那銷量至少比隔壁豬肉攤多三倍。

  打掃清洗完攤位,李天瞄了瞄隔壁豬肉攤主,笑瞇瞇打招呼:“蘭姐,好生意哈,我先回去了。”

  蘭姐輕輕點頭,目光冷淡,她臉上戴著一只灰色大口罩,幾乎把她臉蛋都遮掩起來。整個南門菜市場見過蘭姐真面目的人不多,只有極少數市場的工商管理人員見過。據說蘭姐很漂亮,到底有多少漂亮誰也說不準,因為蘭姐整天都戴著口罩,無論春夏秋冬,有人懷疑蘭姐破相了,所以才戴口罩遮丑。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的,蘭姐的眼睛很漂亮,她的眼睫毛很長,眼眸子烏黑發亮,炯炯有神。

  休業半年的李天終于回歸了,他一直是南門菜市場的招牌,大家都喊他小天。

  四年前,南門菜市場進行重新改造,翻新擴容。李天和蘭姐幾乎同時租下了南門菜市場的豬肉攤位,那時的李天還是個十六歲的男孩,大家都奇怪李天為何不上學來賣豬肉。不過,見到李天拿刀子熟練分解豬肉后,大家一致認為李天是一個劏豬奇才,很適合干賣豬肉這行。他很有條理,在他攤位上,豬肉是豬肉,骨頭是骨頭,永遠擺放得整整齊齊,干干凈凈,那些豬內臟則由一個長方形鐵盤裝著,不會讓血水到處流。別不信邪,真的看不到有蒼蠅趴在他的豬肉上。

  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李天就成為南門菜市場的一道亮眼招牌,電視臺和各家媒體來采訪他,他卻婉言謝絕。每天都有很多人慕名前來南門菜市,目的就是看李天的刀功,很多人都說,看李天賣豬肉是一種享受,有強迫癥的人看李天賣豬肉,久而久之,能治愈。

  東亦紅就是有強迫癥,就是因為了看了李天賣豬肉多次后,強迫癥減緩了,她決定讓李天去瀚海機電公司工作。

  脫下臟兮兮圍裙的李天看上去順眼多了,他舉止懶散,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頭發和圓臉仿佛永遠都有一層油膩,這是沒辦法的,就好比煤礦工人不管每天如何清洗,身上都是黑乎乎一樣。

  汲著木屐,李天拎著一大袋大筒骨走向南門菜市的小吃街,徑直來到一個魚蛋牛雜小攤前,將大筒骨一放下,他馬上猴急的抓起勺子從鐵鍋里撈出香氣四溢的魚蛋,魚泡,魚腸,牛雜,還有白蘿卜,油豆腐,牛血等等,全裝進一只大碗里,然后添加這家魚蛋小攤的特制調料,當著魚蛋妹的面大快朵頤,吃得不亦樂乎。

  魚蛋妹很丑,滿臉的紅癬,令人惡心,不過,她不是什么都丑,她眼睛很亮,小麥色肌膚光澤而細膩。看著李天狼吞虎咽,魚蛋妹冷冷道:“居然沒被嗆死,你好幸運。”李天擠擠眼,大口咀嚼嘴里的美味魚蛋:“你很失望,對不。”

  這是李天幾乎每天必須吃的東西,他可以不吃飯,但絕不能不吃魚蛋妹阿紫弄的魚蛋牛雜,對于李天來說,阿紫的魚蛋牛雜是世界上最好吃的美味,只可惜阿紫太丑了。

  “筒骨多少錢。”阿紫陰冷的目光瞄了瞄大袋子。

  李天吃相難看:“不要錢,吃你那么多東西,我們扯平。”頓了頓,他漫不經心道:“我想過了,你這么難看,我本來絕不會娶你,不過,你這些東西吃了上癮,如果娶了你,我一輩子就能免費吃,想想也不虧。”

  魚蛋妹雖說很難看,但整個南門菜市就只有李天敢說她難看,此時魚蛋妹的目光能殺人:“操你媽的,就算這世界只剩下你李天,我也不會嫁給你。”

  李天不在乎被魚蛋妹辱罵,反正他是孤兒,不知從哪個娘胎蹦出來。吃下最后一口油豆腐,喝掉碗里濃濃的魚湯,李天心滿意足了,他咂咂嘴,用手背擦了擦嘴巴,斜眼看魚蛋妹:“你喜歡我的,你少他媽的嘴硬,你的眼睛出賣了你,你也不想想,你這么難看,裝什么公主,有人愿意娶你,你燒高香了。”

  魚蛋妹暴怒:“自作多情,滾。”

  李天沒有滾,他從兜里摸出一張名片遞過去:“我很辛苦找了個很出名的中醫,他能治療各種皮癬皮膚病,這是他名片,你抽空去看看,無論花多少錢,我來出。”

  看著李天離去的背影,阿紫冰冷的目光漸漸融化。

  南門菜市邊有一條小巷,巷子最盡頭,一棟自建屋的三樓出租屋就是李天棲身的地方,四樓住的是蘭姐,二樓則住著一個老酒鬼。李天剛經過二樓,那老酒鬼的房門一下子打開,一個胡子半黑半白,糟得不能再糟的老頭拉住了李天:“哎呀,小天,你別忙著走啊,你快進來,你快進來。”

  李天不情不愿的跟隨糟老頭走進了他那間充滿酒氣的房子:“怎么了老宋哥,又讓我試喝你釀的酒么。”

  糟老頭姓宋,大家都喊他宋老頭,他很喜歡李天,李天有出眾的舌蕾,又不酗酒,正是品酒的上上人選。宋老頭每次釀出新品白酒,總先找李天試喝,只要李天覺得好喝,這新品就定型了。這不,李天一坐下,宋老頭就拿出一只透明玻璃小杯給李天倒滿了一杯香氣四溢的白酒,興高采烈道:“這次我提高了三度,五十七度,那個味兒就出來了,比之前的要好喝。”

  李天接著酒杯,皺著眉頭,沒好氣:“我又不是酒鬼,哪里喝得出好不好。”

  宋老頭見李天一副敷衍的態度,不禁氣惱:“你這臭小子,別人整天惦記我釀的酒,他們想拿走我的酒方子都想瘋了,你卻不屑一顧。”

  李天冷笑,愣是不喝:“我情愿賣豬肉,也不愿做酒鬼。”老宋急了,半懇求道:“來,你先嘗一口再說。”

  都是樓上樓下的多年鄰居,李天也不想讓宋老頭失望,何況這酒挺香的,他就勉強舉杯,喝下了一小口,不曾想,這一口還沒咽下肚子,李天的眼睛就亮了,猛點頭:“喲,好喝,好喝。”于是一口喝完杯中的白酒,咂咂嘴,笑嘻嘻道:“再搞一杯。”

  “嚯嚯,嚯嚯。”

  宋老頭樂了,笑得胡子亂抖。李天原本并不善喝酒,可他和這個老酒鬼做了四年鄰居,什么酒都喝過,已然成了品酒高手。

  “搞這個。”宋老頭忽地詭笑,指了指藏酒格子架上的一個褐色小酒罐。李天一驚,連連搖頭,他對這個褐色小酒罐太熟悉了,每次喝這個褐色小酒罐里的神秘老酒,簡直就是折磨。

  “這個不好喝,藥味兒特大,又腥又稠,像喝隔夜發餿的面湯,不喝,不喝了。”李天一臉厭惡。

  好奇怪,宋老頭依然揭開褐色小酒罐的蓋子,小心翼翼的倒出了一杯粘稠液體,然后小心翼翼蓋上蓋子,小心翼翼的端到了李天面前,老臉更詭異了:“你這個娃瓜子懂個啥,這半年來,你的雞巴是不是經常勃起,勃起時特硬呢。”

  話一出口,房子瞬間靜得掉一根針都能聽到似的,宋老頭一瞅李天的嚴厲眼神,本能后退兩步。李天緩緩站起,桌上的粘稠液體,用手揉了揉發脹的褲襠,咬牙切齒的道:“我操,老宋哥,你陰我,你把我當試驗小白鼠么,你到底給我喝了什么鬼。”

  宋老頭微慍:“陰你個頭啊,好心不得好報,你以后要感謝我。”

  李天氣極反笑:“我還感謝你,要不是看在鄰居的份上,我,我……”李天本想說要揍宋老頭的,可話到了嘴邊,李天于心不忍,急得他跺了跺腳:“哎喲,老宋哥,你害慘我了你知道不,我就納悶,這半年來怎么天天想女人,我還以為是男人必須經歷的什么生理期,成長期,現在我看見女人穿衣服稍微暴露點都硬得不行,你害慘我了,是不是你的酒里有奇奇怪怪的東西。”

  李天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瞪著桌上那杯粘稠液體,這四年來,只要他在本地,幾乎一個星期喝這粘稠玩意兩杯。

  宋老頭居然沒否認,他笑嘻嘻道:“別擔心,再過半年,你就沒亂勃起的現象了,像勃起就勃起,想不勃起就不勃起,霍霍。”李天又驚又怒:“說啥,你說啥,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今天給我說清楚了。”

  宋老頭眉飛色舞的:“你脫褲子給我瞧瞧。”李天大吃一驚,本能揪住褲頭,惡狠狠的瞪著宋老頭。

  宋老頭哈哈大笑:“看你這鳥樣怕成這樣子,我宋某不搞基,只喜歡女人。”說著,指了指桌上的那杯粘稠液體,催促道:“來,把這杯喝下去。”

  李天斷然拒絕:“不喝,你不說清楚,以后打死我都不喝。”

  宋老頭心知這次不給李天說個明白,李天是不會再喝這些粘稠液體了,他搓了搓稀疏的胡子,神秘道:“知道這杯東西是啥。”

  李天當然不知道,所以不吱聲。

  宋老頭得意洋洋的板起了手指頭,細細的說了出來:“這是我用七十度白酒浸泡了海馬鞭,牛鞭,狗鞭,馬鞭,虎鞭,猴鞭,一共六鞭,再加上狗睪丸,牛睪丸,虎睪丸,一起共浸泡六十天,然后放入十九種名貴草藥,再一起浸泡一年,前后需要整整一年半時間,才得出這個六六大順,洪福齊天壯陽大補酒,喝這樣一杯,價值八千港幣,你喝了四年,你知道你喝了我多少錢。”

  李天冷笑:“老宋哥,你想訛人先看清楚對象。”

  南門菜市這一帶屬于環境差,交通差,幾乎什么都差的魚龍混雜之地,什么惡人壞人都有,李天什么人沒見過,什么壞事沒遇到過,但他什么人都不怕。相反,遠近的各類壞人,流氓,黑社會混混沒有一個敢來南門菜市撒野,因為這塊小地界屬于李天的天下,沒人敢招惹李天,這一帶反而成了治安很不錯的地方。

  宋老頭苦笑,長長嘆息:“我訛你做什么,我問你要錢了么,四年前,我酒精中毒昏倒在樓下,你背我去醫院,陪了我五天三夜,我很感激你。”

  “別。”李天屬于軟硬不吃的主,他猛搖手:“以后別感激我,我受不起,弄得我現在看阿紫都想入非非,你還說感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