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秋景路某家商場門口的停車場。

  張磬語一臉甜美的笑容,坐在黑色轎車里,朝高馳野揮手。

  「謝謝你今天陪我逛街,再見咯,下次見。」

  「下次見。」高馳野點頭。

  張磬語插上車鑰匙,剛剛發動車子,見高馳野還站在原地不動,好奇問道:「你的車呢,要不要我送你?」

  高馳野直言直語,毫不掩飾自己沒車的境況。

  「剛工作兩年,還沒買車。」

  對張磬語的黑色轎車車打量了幾眼,雖然不懂車,但高馳野感覺不會便宜,起碼也是好幾十萬那種?

  「啊!」張磬語驚訝道。

  「沒車的話,那你平時上班豈不是很不方便。」

  高馳野笑了笑。

  「還好吧,坐地鐵十幾分鐘就到局里了。我家附近就有地鐵站,平常從小區門口騎個共享單車,也沒幾分鐘時間。」

  他一直在觀察張磬語的表情,她會對他沒車的情況有什么反應,他很想知道。

  果然,張磬語皺了下眉頭,笑容也比較尷尬。當然,如果不是當警察以來長期練成的敏銳觀察力,高馳野還真看不出來。

  通過張磬語一晃而過的微表情,高馳野清楚她心里是什么反應。

  「這樣啊,如果有需要的話,我的車可以借你開,反正我大多數時候都是用單位的車。」

  「哈哈,不用了。」高馳野擺了擺手。

  「我已經有買車的計劃,可能一兩個月就有車了。」

  「好吧,再見咯。」

  「再見。」

  高馳野的記憶力不錯,談話之間,他很快記住了張磬語那輛車的特征,拿出手機。

  把相關特征發給局里一位工作五年,至今買不起一輛車,但是每天都要瀏覽各類汽車網站的同事。

  「保時捷帕拉梅拉,一百萬左右的價位……嗯?我說野哥,你想買這款車?」

  「可以啊,眼光還不錯,不過這款車比較適合女性,哥們我推薦你一款兩百萬價位的……」

  「打住啊,楊晨。」高馳野回復道。

  「就我一個五千不到的工資,你覺得我買得起百萬級別的豪車?」

  「啥意思?」名叫楊晨的同事問道。

  「感情你不打算買車啊?那你還問我。給我激動的,都準備好你買車后,咱倆一起去兜風泡妹呢。」

  「不說了,問你的事屬于案件機密,禁止外傳。如有泄露,后果自負。」

  「嘿嘿嘿,你又來這套。」

  「保密。」

  「唉,行行行。」

  雖然年紀和資歷都比高馳野高,但楊晨還是喜歡叫他一聲哥。

  無他,高馳野心思縝密,辦案入神,長得還帥,簡直就是楊晨一直以來崇拜的,懸疑刑偵小說中的男主角。

  他努力考入警局,正是因為愛好懸疑小說,少年時就立志做個刑警,不過礙于天賦,始終表現一般般。

  直到高馳野加入刑警隊,他才發現一直崇拜的懸疑小說中辦案入神,令犯罪分子聞風喪膽。

  帥氣又高冷的男警察,身邊就活生生地有一個,頓時化身高馳野的小迷弟,視其為偶像。

  對于偶像的命令,他一向言聽計從。

  捏著手機,高馳野望著秋景路上駛過的一輛輛豪車,腦海中浮現張磬語那輛,保時捷帕拉梅拉的樣子,不禁自嘲地搖了搖頭。

  「百萬豪車啊,現在有錢人真多!」他感慨道,然后離開停車場,朝秋景路附近的一個地鐵站走去。

  來相親之前,母親秦霜凝已經給自己大致說了,張磬語家的情況,父母都是公務員,除了張磬語,還有一個比張磬語小六歲的弟弟。

  讓高馳野不解的是,她的父母都只是普通科員,每月收入加起來也就一萬左右。加上獎金,父母一年總收入也就十五萬到頂。

  可張磬語那個小她六歲的弟弟,就讀的學校是某所所謂的,國際高級中學,一年學費就是五萬。

  除去吃穿用度,張磬語的父母哪來的實力,幫自己剛畢業兩年的女兒,買上百萬的豪車?難道是灰色收入?

  總不會是張磬語用自己的錢買的吧?可她才畢業兩年,現在一個月收入七千不到,就算是分期付款,也得要四十萬的首付,或許是她爸媽幫忙的吧。

  也說不定人家理財有道,不止拿死工資。

  想到自己的情況,高馳野平淡的心略微起了一絲波瀾。男人,包括他,對于自己在經濟能力方面低于相親的女方,總是耿耿于懷的。

  當然,高馳野的每年工資加獎金,再加上破案的現金獎勵,也有個八九萬。而秦霜凝每年的收入也有十五萬左右。

  算起來,他想買輛價位不低的中檔車,還是有這個能力的。

  秦霜凝不止一次表達想拿錢給高馳野買車的,但毫無疑問地都被拒絕。遺傳自母親倨傲的性格,他又怎么會答應。

  才剛走進地鐵車廂里,高馳野就收到秦霜凝的微笑消息。

  「小野,今天你顧姨來看我,我們到秋景路吃飯,你回家要是餓了,自己做飯吧,冰箱里還有菜。」

  好吧,原來母親還知道自己做的菜味道不怎么樣,脾氣倔強的她也有自知之明。

  可是他還是忍不住在心里吐槽:「秦霜凝,你這個笨女人,你知不知道冰箱里的菜都放三天了。你去餐廳吃大餐,讓你兒子吃剩菜剩飯。」

  「也就爸爸脾氣好,不然誰會受得了你這種工作起來,連老公兒子都忘了的女人。」

  二十多分鐘后,高馳野出了地鐵。沿著熟悉的路,他先去小區附近的超市買點新鮮的肉和蔬菜,才回到家。

  打開冰箱,果然,放了三天的菜早已失去新鮮的光澤,散發著腐敗的味道,讓經常在案發現場通過嗅覺,識別氣味的高馳野異常敏感。

  難受地皺著眉頭,他把所有不新鮮的菜全部扔進垃圾桶。

  然后動手做飯,開火炒菜。簡簡單單做了道青椒炒肉和西紅柿雞蛋湯,他獨自吃起來。

  收拾干凈餐桌,他又圍起圍裙刷碗洗鍋。就像曾經的父親高原,下班回家,還要做好飯菜等老婆兒子回來吃。

  齊遠集團大廈。

  陸齊走出位于九樓的總裁辦公室,對秘書說道。

  「我先下班,如果有人找我,安排到明天。」

  「是,總裁。」秘書恭敬地點頭。

  「這是我的西裝,下班麻煩你幫我找家干洗店清洗干凈,明天上午送到我的辦公室。」

  陸齊把一個袋子放到秘書的辦公桌上,里面是疊得整整齊齊的黑色西裝。

  「記得要發票,找財務報銷。」

  「好的。」

  進入電梯后,陸齊用微信給秘書轉了一百塊錢,還附帶一句話。

  「給你的勞務費。」

  秘書受寵若驚,雖然知道老板平時慷慨,可讓自己幫忙拿衣服找家干洗店,也用不著一百塊的勞務費。

  對秘書來說,讓他倒貼錢幫忙付洗衣服的錢,他都樂意。主要是能讓老板開心就行。

  準確來說,是跟著陸齊這樣有前途,不畫大餅,不壓迫員工的好老板。

  「不用了,總裁。」秘書沒有收錢,回復道。

  「一件小事而已。」

  陸齊回復道:「收下吧,這是你應得的。畢竟要占用你下班時間,就不應該讓你白白付出。就當是加班吧,給你的加班費。」

  老板都這樣發話,秘書也不好再拒絕,開開心心地把錢收下,又回了句「謝謝老板」。

  此刻距離公司下班時間還有一個多小時。陸齊身穿一件卡其色夾克外套,一條夜幕色黑西褲。

  腳上踩著一對白色平底運動鞋,如同往常一樣,邁著不緊不慢的步伐走出公司大門。

  與平常穿著黑色或藍色西裝時,嚴肅正經的模樣不同,簡約時尚的搭配讓他看起來年輕了好幾歲,以至于集團總部不是經常看到,他的員工一開始還沒出他。

  幾個年輕漂亮的女孩看到他時,甚至差點就要聯系方式,結果發現是總裁,羞紅著臉,忙躲得遠遠的。

  陸齊很少提前下班,身為集團董事長兼總裁,他深知以身作則的重要性,這次提前下班,不是私事。

  秋景路是江城最出名,最繁華的商業街,人流量極大。三年前,集團花費大價錢在秋景路開設了一家餐廳,運營至今,盈利還算不錯。

  餐廳菜品豐富,味道上佳,又分為高中低三種消費檔次,因此廣受食客們的好評。

  時不時還有網紅前來打卡,算是給餐廳打了免費廣告。

  然而曾經發生過一起某網紅曝光餐廳店大欺客,服務態度惡劣的情況,雖然經過調查。

  純屬某網紅想借打卡為理由,要求餐廳給予折扣優惠,被拒而惡意歪曲事實。

  但作為總裁,陸齊還是想親自到集團下屬的門店探訪,看看基層管理人員和工作人員,有沒有瀆職行為。

  當他走進那家招牌為「千味閣」的餐廳,準備找個合適位置坐下,然后進行觀察時,他瞬間忘卻了自己來的目的。

  那張讓他茶飯不思的臉,此時此刻,竟然就在距離他只有六七米的地方。

  明亮清澈,閃爍著星光的雙眸,小巧秀美的鼻子,還有微微翹起,似櫻桃鮮紅欲滴的唇瓣。

  顧菀清,他想了一整天的人兒,上午才從她的種植園回到公司,沒想到傍晚就看到她。

  突如其來的驚喜令陸齊激動又感到不可思議,他甚至懷疑自己看錯了,眨了眨眼睛再看,的確是顧菀清。

  她正坐在一個靠窗的位置,小口小口地品嘗一塊豆腐。

  從她的笑容來看,豆腐的味道應該還可以。在她對面,竟也是一位容顏不在她之下的美人。

  氣若冰霜,身姿高挑,渾身散發著一股生人勿近的氣息,但面對溫婉可人的顧菀清,卻一副寵溺的樣子。

  清冷絕塵的美人讓陸齊不寒而栗,他能感覺到她身上有股莫名的殺氣。

  于是,他立刻把目光移到顧菀清容顏上,只有她才能讓他感受到彷佛春日般的溫暖。

  真是兩個屬性完全相反的美人。但就是這樣的兩個美人,卻又坐在一塊,言笑晏晏。

  直到有服務員上前詢問,陸齊才選了個可以看得見顧菀清,又不容易被她發現的位置。

  她來江城做什么?那個清冷的女人是她的朋友嗎?現在去和她打個招呼,還是等她吃完飯?

  腦海里一連拋出三個問題,陸齊全然忘卻此行的目的,他的心,除了顧菀清,再也容不下任何人。

  直到服務員拿來菜單,他才隨便點了兩個菜,一碗粥。

  夾菜時,因為偷窺顧菀清太過專注,以至于筷子落到桌上,夾了半天空氣,又放進嘴里,居然還能津津有味地嚼著。

  這就是傳說中的秀色可餐嗎?

  「哇,好帥啊,想要他的微信。」

  收銀臺處,一個長相中等,眉目清秀的女服務員拿著手機,悄悄對著陸齊的方向拍攝。

  旁邊一個身材偏瘦男的服務員,白了犯花癡的女同事一眼。

  「哎喲我去,還敢拿手機拍人家,等下主管發現,你這個月的獎金就別想要了。」

  女服務員卻依然笑盈盈地看著陸齊,不在乎地說:「不要就不要,要是每天都要這么帥的男顧客來店里吃飯,讓我白干活都行。」

  「行,你厲害。」男服務員無語。

  女服務員錄好視頻,收起手機,對男服務員說:「嘁,還說我花癡呢,那邊兩個大美女,你也沒少看啊。」

  「我,我……我那是,是……哎,快看,你的新男神不也是盯著那倆美女看。」男服務員抬了抬下巴,示意女同事。

  「嘿,他光顧著看人,用筷子夾空氣吃呢,哈哈,不會這里有問題吧。」

  男服務員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哼,人家那是專注于欣賞美好的事物,那像你,貪圖美色。」

  「嘿,怎么就貪圖美色了?雖然我讀書不多,也有一雙發現美的眼睛好吧。」

  「嘁。」女服務員表示不屑。

  男服務員說道:「哼,你想要人家微信,人家還想要那倆大美女的微信呢。你說他會給你啊?」

  「你……」女服務員眼中藏不住內心的失落。

  「煩人。」

  秦霜凝夾起一塊竹筍放進口中,淡紅的香舌和潔白的貝齒共同合作,竹筍酸脆的口感瞬間充溢口腔。

  她不經意地朝店外看了眼,目光卻沒有收回來,而是盯著某處,秀美微蹙,神情疑惑。

  「霜凝,怎么了?」顧菀清問道,循著閨蜜目光朝店外看去,只看到繁華的街道上人來人往,川流不息。

  「不是外面,店里。」秦霜凝收回目光,看著顧菀清說。

  「我的右手邊第三排第二張桌子,一個毛頭小子一直在偷窺你。」

  顧菀清這才明白,原來閨蜜不是看街上,而是看玻璃上的反光,觀測到餐廳里有人在偷窺她。

  「哈哈,霜凝好嚴肅,不愧是警察,觀察力這么強。」顧菀清沒有看偷窺她的人什么樣,畢竟因為美麗的外貌而受人關注,她早就習以為常。

  就現在的「千味閣」餐廳一層,偷看她和秦霜凝的男人少說也有一半,甚至女性也有好幾個。

  不夸張的說,好些客人本來是要去更高檔的,二層和三層吃飯,結果不經意間看到一層兩個傾國傾城的美婦,什么面子、檔次之類的講究瞬間拋之腦后。

  和諧的氛圍很快被打破。

  秦霜凝二人右邊,第二排第七卓的位置,一個滿臉油膩,禿發謝頂,模樣三十多歲的男人在同伴的起哄下,端著一杯白酒朝她們的位置走來。

  「嘿嘿嘿,美女,我來敬你一……」男人一臉令人作惡的猥瑣笑容,走到顧菀清旁邊,抬手就要拍她肩膀。

  「住手。」秦霜凝喝止道,聲音不大,卻很有威懾力,同時眼疾手快地筷子頭擋住油膩男的咸豬手。

  突如其來的一幕令顧菀清不知所措,扭頭看到身旁突然站著個,散發著難聞的煙酒氣。

  面相不善的油膩男子,頓時驚得如小白兔般,把身子往里邊靠玻璃窗的位子移動。

  油膩男被秦霜凝擋住,不怒反笑。

  「美女別生氣,我就是想和你們交個朋友。來,喝杯酒就熟悉了。」

  「我們不會喝酒,也不想教什么朋友,請你離開。」秦霜凝微微偏開身子,厭惡地看著油膩男,眼神冰冷如霜。

  此時,陸齊已經站起,準備朝這邊走來。他受不了眼睜睜的,看著顧菀清被別的男人打擾,更何況還是個令人作嘔的油膩男。

  餐廳的服務員發現異常,也再朝這邊走來。

  油膩男腆著張厚臉皮,人不死心,想要繼續搭訕。

  「一。」秦霜凝冷冷道。

  「再不走我就報警了。」

  她就是警察,如果油膩男還想糾纏,她直接來個現場出警。

  「二。」

  秦霜凝喊得很快。

  也許是駭于秦霜凝的威懾力,油膩男只得悻悻離開。回到座位上,因為無功而返,被同伙一陣哄笑。

  「霜凝,我們走吧。」顧菀清說道。

  「走吧。」秦霜凝點頭。

  兩人拿著各自的包,起身離開。

  剛走沒兩步,顧菀清就看到一張俊朗的臉。

  「菀清姐。」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