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4)

  (不如就靜待發生吧……)

  (這樣我永遠都會是阿艷的第一個男人了,她也永遠都是我的第一個女人——我最愛的女人。)

  可等了大半天,阿艷卻仍舊半騎著自己半跪在自己身上的姿勢,時不時地還要撐住三郎的胸脯來保持平衡。

  然后就有一兩滴的莫名濕潤冰涼的東西,掉落在自己的肌膚上。

  于是三郎抬手扯來丟在額頭邊上的,自己拿縫了七八個小布袋的衣帶,從里面摸出火折子后點上了另一種手邊的蘇油燈。

  舉起燈來一看,微閉著雙眼、半咬著下嘴唇的阿艷,已然滿臉全是淚珠。

  卻不知只疼痛的淚珠,還是傷心的淚珠。

  ——三郎覺得似乎沒有女人會用這樣的姿勢,把自己給破了花蕊的,因為很小的時候三郎就從侍女阿仲,跟其他近侍小姓聊葷段子的時候說過。

  大部分女人破瓜時的痛感,其實是男人的下體被集中時候疼痛的兩三倍,而且越早經歷初夜的就會越痛。

  如果阿艷真的想,這件事他應該來主動。

  三于是郎又放下油燈,試著拉住阿艷的雙手,然后坐直了身子,把胳膊繞過阿艷的腋下抱著阿艷。

  吸吮著她敏感的乳頭后又試著把阿艷的香肩朝下摁,三郎瞬間體驗到自己的陰莖,總算在阿艷的身體里又闖進去了一些。

  但是在想往里進去就困難了,里面不但更加狹窄,而且還有一層軟肉擋住了,龜頭意欲繼續猛闖的膣路。

  同時阿艷的身體,從下而上地劇烈抽搐一陣后,又痛苦地緊抱住三郎的身軀,壓著嗓音哼叫著,盡量不讓自己吼出來。

  兩年的光景,讓三郎能從阿艷眉毛的一抬一皺、嘴角的一翹一抿察覺到她是享受還是痛苦。

  此刻,三郎可以很明顯感覺到,那不是阿艷因為覺得舒服而發出的嚶啼,而是在忍著身體的疼痛的哭泣。

  這讓三郎再不忍進犯阿艷的身體,比起此時短暫地阿艷的身體,他更寧愿給予阿艷永恒的疼惜。

  于是,他緩緩把自己的分身從阿艷的嬌軀內褪了出來。

  阿艷也終于因此整個身體放松了下來,她躺在榻褥上流著滿身的冷汗喘著氣,但隨后身體內的空虛,讓阿艷逐漸清醒而惆悵了起來。

  “怎么了三郎?”

  “我不能這樣對你,阿艷。”

  “我已經決定要把自己給你了,你怎么……”

  “我不忍心這樣子欺負你。你在哭啊,阿艷,你分明是在哭的……”

  “而且你嫁到青山家,你我今天如果真的一起破了你的花苞,讓你今后在青山家受氣,你該怎么辦?”

  “你到現在還沒到來月事的時候,如果我就這么粗魯的傷到了你的北戶,你怎么辦……”

  阿艷流著眼淚,看著被油燈燈光籠罩著的三郎,沉默不語。

  自己和三郎的命運,就像是這么久以來一直都沒辦法,完全暢快地貫通自己陰道的,那支肉棒一樣,被阻塞而停滯不前。

  同時自己和三郎也無法咬咬牙、狠下心來,想想什么可以一直在一起的其他辦法。

  她除了對自己面前的笨拙,而又疼痛的性事而感傷之外。

  她還想讓自己的腦海中記住,眼前這個男人身上的毛發濃密、身上每一寸肌膚、每一塊肌肉、每一顆痣痦,和他憐惜自己時候的模樣。

  “還說這些?三郎,你我還能這樣在一起多久?這個時候你怎么還在想著這些呢?我想要你行嗎?我想要你進入我的身體!”

  “我不考慮以后,我不考慮自己去了青山家怎么樣,我也不考慮我今后的身體會怎樣。

  我想的只有今夜——你我的今夜。”

  “不……一定不只是今夜的……”

  看著淚眼婆娑,卻在燈光下依舊紅著臉渴望插入的阿艷,三郎果斷地搖了搖頭,然后遲疑片刻,轉過頭去伸手在油燈里蘸了一把紫蘇油。

  仔細地涂抹在自己的男根之上后,貼在阿艷的下體上,“我明天還是會來的。

  而且就算是你去了青山家,我也是會來的。

  而且……這種事情,永遠不只會有一條路的,不是么?”

  阿艷聽著三郎的話,并沒有馬上明白他的意思,只覺得三郎本就于前端浸潤了,阿艷自己淫水的陰莖,在涂抹遍紫蘇油后。

  變得像條泥鰍般膩滑得根本抓不住,但只是在自己的陰唇縫隙那里摩挲,就會產生一種濕淋淋的嚙癢的感覺,且讓自己的渾身都袞得燥熱。

  但緊接著,仿佛一座山峰般的三郎的身軀忽然一動,這一剎那間,阿艷才終于明白了三郎話語的意思:

  那只溫熱厚實的左手拽住了女孩子細嫩的雙腳,霸道野蠻的右手在拖住了,那對嬌嫩如棉苞一樣的小屁股后,拇指和食指輔以中指。

  毫不客氣地扒開了阿艷柔軟又不失彈韌的股瓣,摸索到了股溝中那最柔軟又深邃的洞穴口處,手指剛找到那一圈緊致如菊蕊一般的褶皺之后。

  龜頭的進攻也迅速跟上,然后三郎也根本不等阿艷的反應,食指先是朝著里面試探地戳入了一下,阿艷因為驚嚇。

  反而肛周的肌肉擴張了一下,緊接著三郎的肉棒又跟了上,一股腦齊根插入后,才把食指從阿艷的屁眼中退出來。

  碩大如櫛瓜、堅硬似肋差、滾燙如烙鐵的陰莖突然的侵戳,讓阿艷的肛門周圍瞬間產生了,難以忍受的撐裂一般的疼痛感。

  而且三郎的體溫忽然在自己身體,最羞恥之一的地方完全占據,又在那里隔著黏滑纖薄的直腸,傳遞到自己的心臟與大腦處。

  也讓阿艷從靈魂到肉體,都產生了一種莫名的異樣。

  “三郎……你!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插那里?不要啊!快停下!”

  “你不是……嗯!你不是想要嗎?”

  這是三郎有生以來,第一次進入人體肛門,他其實并不完全適應這樣的感受,起先覺得谷道那里又窄又擠。

  緊接著那里的活肉箍得自己的肉棒血液回流的同時,有產生了萬蟻噬象一般的癢麻。

  還略帶著絲絲疼痛,這讓他在片刻之中,根本無法挨得過去而差點一泄如注;

  于是他又不得不挪過了阿艷的棉枕,墊在女孩的后背上,又把她的腰身架在自己雙膝之上,調整好了位置之后,深呼吸幾個回合。

  重新把血液集中到陰莖那里,然后又開始試著朝前緩緩插入又緩慢拔出些許。

  “但是……唔……也不能進到……這里面的呀!好痛哦!而且……啊……嗯……那里……還臟的耶……哦哼……嗯—-”

  阿艷的這幾句話,其實也就是在埋怨三郎,剛剛那一瞬的粗暴舉動罷了,隨著三郎燙滑的肉棒在阿艷的身體中,緩緩前行然后又退出幾許。

  阿艷的直腸中也無可避免地,分泌了些許的腸液,來保護她脆弱的后庭深蕊,這讓她平時用來排泄骯臟物的那個地方。

  逐漸開始適應三郎的那根堅硬——實際上感受起來,卻似平要比有時候因為,雜糧炊粥里的谷物太過粗糙后,排泄的惡臭硬物,其實還要更溫柔一些。

  甚至于阿艷能在那里的細微的經脈處,察覺到三郎的血液還繼續在朝著,那根正活躍于自己肛門里的,男根上聚集。

  并且,最讓阿艷沒有想到的是,三郎的陰莖雖然插在下面那個肉洞里,但是上面一點的那只肉壺里面,即使應該隔著肌膜。

  但卻能感觸到三郎碩大龜頭在腸道上壁劃過的軌跡,而且最要命的是,每次肉棒的進出,正好隔著腸道厚厚地戳中著上面蜜穴中段。

  到深處中的某一個柔軟的位置,每一次撞擊,那里既像是一個被捅漏的蟻巢一樣,會從里面瞬間跑出無數的螞蟻。

  沿著牝穴的位置朝上爬向阿艷的脊骨,然后順著再蔓延到全身各處關節,還有腳趾間和此刻已經硬挺的,兩顆仿佛石榴籽一樣的乳頭。

  又順著逆游而上鉆入阿艷的大腦,讓阿艷在這一下下的撞擊中倍覺天旋地轉;那里又恰似有個蜜果一般,被三郎狂風驟雨般的撞擊。

  擠壓得碎爛,然后汁水崩濺,又從那兩篇肉唇縫隙之中潺潺流出。

  (沒想到從屁股那里進入……居然也這么舒服!天啊,要瘋掉了……)

  而三郎見阿艷臉上的紅暈輾轉著紅到耳后,然后又在脖子根出開遍了花,眼神迷離而悅耳的呻吟不休不止。

  同時緊窄菊穴中十足的包覆感,讓他更覺快慰——

  他原本只是為了照顧阿艷的身子,才想著學著自己窺見父親信秀,跟母親土田御前懷上喜六郎、阿市跟阿犬時候而大著肚子的后期、以及生下他們幾個后不太方便。

  從前面的玉門進入時候的肛交行為,他其實剛開始心里還是有些反感的:

  他在田壟里見過有些喝多了酒后混亂,搞在一起的泥腿男孩子們因為性饑渴、卻又找不到看得上自己的女孩,于是便相互瞎搞在一起的場面。

  也在山林里溫泉旁看到過斯波家的,年輕武士簗田政綱和織田主家,大和守家的家臣那古野勝泰背著各自的,妻室搞龍陽背德之歡。

  神社里年輕的小“神人”、還有佛寺中和尚們與小沙彌們的相互“出火”的事情,他也聽過見過,紅白棍子插進去、黃黑棍子拔出來的惡心景象。

  也沒少給三郎留下陰影;但他并沒有想到,阿艷的直腸里別說沒有那些臟污,就連一點令人恐懼的凸起和異物都沒有。

  原來明國的隨船醫者們確實沒說錯,因為排泄能力非常的好,年輕少女的腸道里就是會很干凈。

  因此,三郎在這個時候也完全放下了顧忌,借著自己分身上的清油和阿艷腸道里的體液,開始加快了抽插的速度。

  并且一邊扶穩了女孩的幼嫩屁股、似田間農家打樁一般撞擊著阿艷的肉體,一邊拽著阿艷的一只手,讓她自己把手放在她自己的蜜穴口處。

  跟隨三郎手上的動作,沿著陰道口處揉按,接著三郎又自己把拇指放在阿艷的手心下,摸索了一下,便繼續揉搓那兩片肉唇上端的柔軟瑪瑙珠。

  “哈——呀。”

  少女在此生第一次被這樣的刺激,讓她全身都緊繃起來,全身連帶著體內的緊繃,讓她難以抵擋地產生了靈魂出竅的感覺。

  而緊繃一會兒之后,陰道內的某種東西仿佛廣廈崩塌一樣,在頃刻之間產生了劇烈的抽搐,連帶著肛門里面也把三郎的陰莖緊握得酥麻:

  “啊呀——三郎!我要尿出來了啦!”

  而三郎也來不及反應,看著如此迷人而快樂的阿艷的裸體,自己也有一種快要射出來的感覺,可他原本想要忍耐片刻。

  甚至腰上的運動和繃緊帶的,他額頭上的血管都有些許的崩起,卻沒想到隨著阿艷的一聲嬌吟。

  馬眼那里卻隨著阿艷的抽搐,而同頻地產生了酥癢的炸開的舉動,甚至越是忍耐,那種癢麻的感覺就越是激烈。

  于是在二人身體連接的地方,女孩菊洞口后活肉與男孩的肉參,相互碰撞而發生的劇烈地震。

  同時引發了雙腿間香穴里的洪流,還有男根尖端處那龜狀小火山的噴發。

  在射精的那一瞬,三郎的靈魂確實是快樂的,但也不能說是極樂,畢竟這種快樂去的快,來得也太快了。

  即便跟自己剛見到阿艷、第一次想要插進阿艷美穴卻在臨門處,射了阿艷一身精污的那次比,時間稍微長了一點。

  而明明之前無論是讓阿艷用手也好、用嘴巴吸吮也好、用屁股瓣或者腿窩夾出來也好,他每次都能跟阿艷嬉鬧小半個時辰。

  不過這對阿艷來講,確實很美妙的感受,甚至在三郎倒下后、自己爬上三郎的胸口的時候,那種酥癢震顫的感覺還依舊沒有消卻。

  從屁眼到美穴再到大腿上都保持著酥癢的同時,自己的整個身軀都是軟綿綿的,分明是三郎把陽精射進了自己的體內。

  但她卻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融化成,剛剛噴發出來的似尿,卻不帶任何騷臭的清澈水液,并與三郎的健壯身軀融為一體。

  “壞蛋……這么可以這么對待我?哼哼……我可是你的姑姑呢!”

  像每次做完兩人肉體間的游戲一樣,阿艷還是這樣說道。

  而且阿艷今天還多加上了一句:

  “而且今日,三郎的一部分……就留到了我的體內了呢……”

  “可是卻不能永遠留住……”

  三郎說道,并且有伸手去摳了摳少女,那還在一張一縮的可愛的菊門。

  ——當然,那時候的他,似乎還不知道,即便是射進陰道里,哪怕是把雞巴一戳到底、對著頸口噴灑到子宮里面,也不見得會將精液全都留在里面。

  男女之事,性交如此,情愫亦是如此。

  他有些失落地看著阿艷,也不知道是因為剛才自己沒能堅持太久而自惱,還是眼看著這么好的姑娘就要嫁人而惆悵。

  “哼,那還不是你選的么?”

  阿艷臉色通紅,笑著把玩著三郎沾滿紫蘇油,跟腸液與精污混合液的癱軟陰莖,“要不我幫幫你,等你又可以了,還是要了我的前面穴穴吧?”

  “不可以的。”

  “為什么啊?”

  “你沒有得到滿足么?”

  “不是的啊……但你不是說……”

  “那就這樣就好。”

  三郎嚴肅地看著阿艷,語氣卻極其地溫柔,“我說過的話不會反悔,我不能毀了你的身體,就是不行。

  因為我‘惜’你,阿艷。”

  “惜我呢?”

  阿艷一聽,又甜美地笑了起來。

  “喂,那你會一直這樣惜我么?哪怕我嫁給了別人,哪怕我不在你身邊?”

  “我會的。”

  “哪怕美濃的那個‘蝮蛇’的女兒當了你的正室,你也會么?”

  “會的。

  就算是有她,我也會惜你。

  而且我一定會比對待她更惜你。”

  阿艷聽了,躺在三郎的左胸口,心滿意足地笑著閉上眼。

  二人相擁入夢,就連在夢中,現實里相互擁摟著的少男少女也在翻云覆雨,且比入睡之前現實里做得更加熱烈。

  直到次日凌晨,天邊有些蒙蒙亮的時候,庭院里響起一陣悉瑣的聲音,驟風掠過后,三枚鵝卵石打在了格扇上。

  三郎驚醒后聽到立刻睜眼起身,那是一益在庭院里給他打來的信號。

  穿好了衣服、與阿艷舌吻一陣之后,阿艷難舍難分地看著三郎的背影,隨著一身漆服的一益消失在庭院的角落處。

  臨走前,三郎還約定今晚還會再來。

  而經過了昨晚的初體驗,雖然算不得真真切切的交媾,但是阿艷也算得到了雨露的滋潤,所以這一天里心情也不算太差。

  尤其是心懷對晚上的咸濕期待——回味起來,單純的讓三郎進犯自己的,后庭的確稍顯單調了一些。

  她還想要在三郎插進自己股道之前,好好品嘗品嘗三郎的肉棒,還有精子的味道。

  還要讓三郎多吃幾口自己乳房上的香汗、哪怕是插入屁眼里也可以多換幾個姿勢;

  帶著這種期待,阿艷一整天臉上都是帶著春意盎然的桃紅。

  即便是看著平手爺和丹羽長秀,帶來一幫非要給自己,做衣服的婢女前來,自己似乎倒也沒那么生氣了。

  (而且即便以后自己嫁到了青山家,三郎也應該可以每天晚上用土遁術來找自己的心……)

  但是,這天晚上,三郎卻沒有來。

  一夜過去,阿艷幾乎沒合眼,但是格扇外庭院里,卻沒有一丁點動靜。

  太陽升起,阿艷想通過身旁侍女們,打聽三郎的消息——

  會不會是那古野那邊出了什么事、末森城或者清須城出了什么事,抑或駿遠三那邊的今川軍打了過來——

  因而三郎被臨時派了出去,但是那些侍女們卻全都用著一種,為難的表情裝聾作啞。

  無論阿艷對她們怎么發脾氣,她們都對阿艷提出的,一切關于三郎的問題充耳不聞。

  這天晚上,三郎依舊沒有來。

  阿艷流著眼淚,迷迷糊糊睡了不到一碗點茶的功夫,就被侍女喚醒,服侍洗漱、簡單吃了兩口唐果子之后,便被帶到了平手政秀面前。

  陪同的除了丹羽長秀之外,還有腦門上纏了一圈止血布的佐久間信盛。

  “不好意思了,艷姬大人。

  按說您今天是出嫁之日,祝言典禮理應由家主大人親自前來,但是一方面您也應當聽說,御屋形殿下一直以來身體不適。

  再者,昨日犬山城方面突然與春日井原附近制造騷動,御屋形殿下需要在末森城督戰彈壓,遂不能前來。

  因此,御屋形殿下和土田夫人委托在下前來,作為禮儀代官替代出席,并且順便護衛艷姬殿下。

  還請艷姬殿下切莫困擾,御屋形殿下還希望艷姬殿下,您可以愉快地嫁入青山家,與忠助大人永結同心!”

  “御意,我知道了。”

  阿艷心里無比失落,但她覺得她也能理解三郎,畢竟三郎今后會是彈正忠家家督,而且隨著兄長身體狀況日益衰弱。

  尾張境內的其他勢力,必然要有所動作,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那三郎哥……那三郎信長殿下,也去參與對抗犬山城的騷動了么?”

  阿艷還是沒忍住問了一句。

  佐久間與丹羽長秀相互看了看,又看了看自己身前的平手政秀。

  平手政秀微微回過頭,看了一眼丹羽,丹羽才說道:

  “非也。

  遵照御屋形殿下的命令,信長公子在林美作守大人的輔佐下,一直于那古野城據守。”

  “我知道了……”

  佐久間和丹羽的話,說的是實話。

  的確就在前一天晚上,犬山城方面的織田信清從尾張北部的,樂田發兵攻打春日井原。

  而且一直打到了靠近末森城與信秀之弟、阿艷之兄信光的守山城城下的龍泉寺,信秀強打起精神后,親自帶兵指揮。

  將犬山眾趕了回去,幾日后,信清又不得不派人來賠罪,借口是自己跟其他家臣喝醉了酒才前來鬧事。

  信秀也實在無力跟其纏斗,讓犬山城方面賠了幾袋金砂后就把此時草草了結。

  但是借著這個由頭,信秀便以“協同鎮守”的名義,派林通勝一直駐扎在那古野看著三郎。

  可是對于阿艷心里,她還是覺得是三郎失信。

  她不相信林通勝那個老家伙,真的能夠看得住三郎——自己又不是沒跟著三郎。

  從林美作守的眼皮之下逃出去過;哪怕是真的出不來,找個“饗談眾”來給自己報個信也應該是可以的吧?

  (難不成,就那么一晚上,三郎就不喜歡我了?)

  “阿艷。”

  平手政秀突然嚴肅異常地直呼了一聲阿艷的名字,才把阿艷從思N中叫醒了出來。

  “是,師父……您有何指教?”

  “艷姬大人,三郎身為您的子侄,現在正在鎮守,作為姑母長輩,這個時候你應該說些什么呢?老臣不是先前教過你的嗎?”

  “哦,是——請各位大人轉告信長殿下,武運長久,當以勉勵。”

  平手政秀點了點頭。

  看著阿艷又開始悶悶不樂起來,平手政秀其實多少有些于心不忍,但他覺得這些事情,正是身為一個家臣應當之事。

  “您別怨恨三郎公子,要怨恨,就怨恨老臣吧!實際上,正是老臣在阻攔三郎。”

  等到阿艷涂脂抹粉、穿戴白無垢完畢,上了轎輿之后,平手政秀才單膝跪地對阿艷說了實情。

  “平手爺,你這話是何意?”

  “老臣剛把您奉到勝幡城來的那天晚上,三郎公子應該是來找過您吧——是近江甲賀來的那位瀧川一益大人,用‘土遁術’帶他來的吧?”

  阿艷沒說話,但卻不置可否地看著平手政秀。

  平手政秀依舊大義凜然地說道:

  “老臣家里也有三個女兒,所以我也很清楚像艷姬大人這個年歲的女孩子,都有自己的主意,就不愿意聽長輩的勸告。

  不過沒事,老臣雖然管不了比如艷姬大人,您這樣的本家‘一門眾’的事情,但是身為次席,區區幾個‘甲賀眾’的忍者。

  老臣還是能收拾得了的——用不著我親自下手,只要我寫一道‘追放普請’,他們保準就在尾張待不下去;

  而只要是他們一出尾張,近江國甲賀也好,他們旁邊伊賀國也好,就會不斷有人來追殺他們。

  如果您要是在去到青山家后,還想繼續玩這種伎倆的話,別怪老臣無情。”

  阿艷又氣又怕地看著平手政秀,說話聲都帶著顫音:

  “您是怎么知道的?”

  “看見半介腦袋上的傷沒有?這就是拜土遁術所賜。

  昨天半介來通報春日井原騷動的時候,一不小心在庭院里居然一腳踩空了,額頭磕在通廊的木欄上了。

  隨后我就把瀧川一族都派去了美濃跟三河,也包括繼承給前田家的那個前田慶次。

  地底下縱然阡陌縱橫,可三郎那孩子沒忍者帶路的話,應該是找不到來勝幡城的路的,而且他現在才這么大。

  明國商人都說他長得‘比扶桑之地眾人更為高大’,更何況美作守還在看著他。”

  “原來如此……”

  “艷姬大人,您是雖然年齡小,但是您的確長輩。

  比起兒女私情和肉體歡愉,還是請您今后多為織田家著想。

  再過不多久,美濃國稻葉山城那邊的濃姬大人,也要嫁到咱們那古野城了,您這邊老臣就送到這了,師徒一場,老臣勸您今后好自為之。”

  政秀說話的時候,阿艷整個身體都在抖。

  轎輿蓋門一關,陰暗逼仄的空間里,隱約響起女孩子啜泣的聲音。

  但是,阿艷和平手政秀自己似乎都忘了,政秀曾經在講述《論語》的時候,跟阿艷說過的一句話:

  “有些時候,所謂神祇,更像是一群開著惡趣味玩笑的無禮者。”

  祝言儀式上,阿艷并沒有見到那個叫青山忠助的男人。

  爾后的圓房儀式,也是阿艷跟一個裹著武士禮服的棉花枕,在青山家的年長侍女嬤嬤的協助下,一起進行的相應禮儀。

  等到祝言之后第五日,阿艷才被青山家的長輩喚去見了一眼那個男人:而且,還是面戴白紗巾、隔著竹簾遠遠看了一眼——

  那年輕男人躺在床榻里,周圍擺滿了點燃的艾草,地上也分別用清酒跟明國交易來的醋擦過,屋子里滿是一股說不出來的怪味。

  而且看起來,男人的身形消瘦無比,說起話來聲音簡直小得跟蚊子一般。

  至于長相,阿艷隔著竹簾,卻根本看不清那男人長得什么樣。

  “那個……請問,忠助大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見過面后,阿艷忍不住對嬤嬤問道。

  “唉……那孩子,可憐得很,從出生開始身子骨就弱,不過一直以來倒也不至于這樣;只不過在艷夫人您嫁來之前的那天晚上,”

  “他就開始發燒,主母請求末森城的土田夫人幫忙,求三河守主君大人找了漢方醫,醫生診脈之后才確定,忠助這孩子,是害了‘腸痧’。”

  “‘腸痧’?”

  “對,吃什么拉什么,根本不見成糞便的形狀,要么就是吃到一半就都吐出來;飲水也是一樣的,反而尿的量少得可憐,甚至還會尿血……”

  嬤嬤揪心地說道,“醫者說,這是絕癥。”

  “啊?那……”

  還沒等阿艷說出話來,嬤嬤又用著心疼且無奈地目光看著阿艷:

  “要說夫人您也是真的可憐,這青春的年華,剛嫁來沒幾天,或許……可能就要守寡。

  唉,家里這邊還不知道該跟末森城的,三河守主君殿下怎么說呢……”

  阿艷聽完這段話,心中當真是苦不堪言。

  在這個時代,身為武家的女人出嫁了,如果死了丈夫的話,沒有別的選擇。

  只能去找個廟剃度、戴上度化開光過的遮頭巾別上珠釘別制的絹帽后,在丈夫家找個角落廂房當一輩子尼姑,吃齋念佛。

  尤其是未生育過的遺孀。

  而且,自那以后沒過幾天,青山家的當家主母果真就把阿艷,安排進一個廂房里去居住了。

  同時還從寺廟里請來了觀世音的銅像和香燭、經文,跪著叩求阿艷為忠次日日念經。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

  看著自己的一頭秀發,想起自己從幾天前就被迫與三郎離開,再往前想起自己自從出生以后,實際上就沒過上過一天開心自由的日子。

  再想想之前跟三郎的甜蜜往日,望著眼前的觀世音菩薩,阿艷情不自禁地嚎啕大哭。

  (我現在在幫著別人誦經求菩薩,其實我阿艷才應該是那個被度苦厄的吧!)

  再想想織田家的家來眾,她對那一個個道貌岸然的家臣們簡直是恨透了,尤其是平手政秀!

  (不,其實還有兄長!我跟三郎在一起怎么了?沒死人、沒讓彈正忠家丟掉一塊土地、一座城砦吧!為什么我跟三郎就不能在一起?

  這件事難道傷天害理嗎!比起你們為自己的私利、為了武者所謂的“野望”,你們到處燒殺搶掠!

  而我呢,我只是想跟三郎在一起!跟這個比起來,你們不是更加傷天害理嗎!)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

  ……

  一篇充滿大愛的經文,每一天在這間屋子里,卻被阿艷一遍又一遍地念成了詛咒。

  就這樣,一個月后,青山忠助這個阿艷近乎素未謀面的丈夫,病痛交加中去世。

  再過了半個月后,歲已入冬,往年不會冷得太早的尾張,卻也飄起了片片雪花。

  這天一個頭戴竹笠、手持九環禪杖的黑衣僧侶來訪,又在青山家侍女們的陪同下,來到了阿艷的居室。

  “這位坊主,您一定是來給我剃發的吧,對么?”

  此刻的阿艷,眼眶早已浮腫如桃,面色慘白,正如山巒上留下的積雪。

  可那青年僧人卻是一愣,想了想后,又禮貌地端坐下來,對阿艷施禮道:

  “哦,這樣啊,想必艷姬大人是誤會了吧。

  小僧猜想,您還未聽聞過小僧的薄名,故或有此誤會——小僧法號澤彥宗恩,受那古野城三郎信長公子的聘請,為其擔任內政參謀,兼任佛法教習。

  小僧此番前來,乃是來奉三河守信秀大人之命,來接艷姬殿下您返回那古野城去的。”

  聽到這句話后,阿艷黯然的眼睛立刻出現了光澤,她一時之間臉頰抽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等下……您……我……您……澤彥大師?”

  “小僧在。

  艷姬大人有何見教?”

  “您……您……抱歉,您剛才說什么?”

  “小僧方才說:小僧乃是奉三河守信秀大人之命,來接您返回那古野城去的。”

  確認自己沒聽錯后,阿艷就差跳起來、一頭栽進澤彥宗恩的懷里大哭一場。

  澤彥宗恩也是一頭霧水,實際上他并不知道個中緣由。

  但是再后來他前去為信秀,跟平手政秀描述當時場景的時候,形容阿艷情緒變化時,所用的措辭則是:

  “小僧總算得以親眼看到,一如廢土婆娑之上,轉瞬蓮華盛開之景象。”

  (善哉,那孩子心里,必定充滿苦難吧。)

  信秀聽到了澤彥的話語后,只能是在床榻上不停嘆氣,而平手政秀,則是一副無地自容的表情。

  實際上,迎接阿艷返回的任務,本來應該是平手政秀的,但是他確無法豁出老臉去見阿艷。

  “恕小僧之言,”身為臨濟宗的出家人,澤彥向來是心中如何想、口中就如何言,“艷姬大人,似乎對信長公子執念甚深。”

  “澤彥大師!”

  一旁的平手政秀立刻喝住了澤彥宗恩,“請您收回您剛才的話!您知道您在說些什么嗎?”

  “阿彌陀佛,如有冒犯,還請中務大人擔待。

  然眾生皆苦,眾生皆妄,小僧卻曾自負閱遍世間,在此之前,還從未見過會在觀世音尊前,如此悲傷的女子。”

  “但是……三郎和阿艷之間的事……”

  信秀虛弱地說道,“乃是違背孔孟人倫……且又為六根不凈之業孽……信秀愚鈍,卻不知道澤彥大師為何……”

  “要為他們執言?難不成大師您……不在意違背人倫、六根不凈之事么?”

  “非也。”澤彥說道。

  “那您為何?”平手政秀質問道。

  “阿彌陀佛。

  小僧在下,佛法無邊,自是要教人向善,杜絕惡孽欲念;但是遂人之愿,成人之緣,卻也是一種度化。

  孔孟之道、儒家人倫自有一定道理,小僧不敢妄言誑語,但是,對于人倫的過于苛求,反倒是為他人帶來災厄的根源。”

  看了看病榻上瞪大了眼睛的信秀,澤彥捏了捏手中的佛珠又說道,“三河守大人之意愿,小僧不曾詳聞,但也可略領會一二:

  對于本家男子,您一直就在讓三郎公子獨當一面、令其獨自承受風吹雨打,反令其他子嗣習慣滋養呵護,如勘十郎公子等為花草。

  三郎公子便是其耕者;對于本家女子,您則多以禮節培養,此已成為當世戰國之慣。

  但是爾后您又讓艷姬大人修習武道兵法,是為想在將來某天,使得艷姬大人成為家中女子之棟梁。

  但最后,您卻到底將艷姬大人出嫁,恕小僧之言,此乃您自己的貪嗔癡之念。

  小僧只覺得,您若想要達成心中所愿,其實不見得只有一種策略,在這世間,確可有雙全之法。”

  “雙全之法……么?”

  “正是。”

  “哈哈哈哈!”

  信秀突然大笑起來,“澤彥大師,果然是得道高僧!嗯……我知道了!您請回吧……我還有些要事……與中務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