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五章 游行

  幸福的時光總是短暫的。這一天,觸手怪和萊狄李婭做完,正準備欣賞大小姐毫無防備的睡顏時,系統突然彈出一條提示。

  “萊狄李婭.愛麗哥特.伯羅尼撒已滿足伴侶條件,解鎖可查看信息:仁道點數,好感度。”

  萊狄李婭.愛麗哥特.伯羅尼撒

  10級預備騎士扈從 10級騎士扈從 8級準騎士

  狀態:無

  仁道點數:(88+12)*1.35*2=270

  好感度:90(信賴)

  “完成成就:親仁I:擁有一位伴侶,獲得25成就點。”

  伴侶…

  觸手怪念叨著這個詞,有點出神。

  但很快,他的注意力又放到了別的東西上。

  他發現萊狄李婭提供的仁道點數翻倍了,應該是成為伴侶的特殊效果。

  這意味著,觸手怪終于可以染指仁道第二層的天賦了。

  他打開仁道菜單。

  相敬:與伙伴或伴侶交媾時,伙伴或伴侶損失的力量-5%,自身獲得的力量+10%

  心鏈:可以與伙伴或伴侶心靈交流,且能感應到彼此的位置,每次限二人或以下,需要專注維持,最大范圍120碼,不需要目光觸及。

  被連接的對象只可與技能擁有者交流。

  相知:解鎖伙伴或伴侶可查看信息:技能

  愛賜:

  “互益”技能強化,變為:每次與伙伴或伴侶交媾后,伙伴或伴侶的成長速度+12.5%,持續三天

  同心:你可以將自己的屬性轉移給伙伴或伴侶,轉移的單項屬性不得超過自身單項屬性的25%,合計屬性不得超過自身全部屬性的20%。

  觸手怪的點數只夠點一個的,這讓他選擇困難了起來。

  首先心鏈和相知可以暫時pass,這倆都屬于錦上添花,不是還在大前期的他需要考慮的。

  同心似乎可以考慮,但是他即便進階到1階,自身屬性相對于已經快要2階巔峰的,萊狄李婭來說也有點過于少了,輔助性不是很強。

  最后,他還是選擇了愛賜。

  加完了仁道點數之后,他感受到自己體內的力量已經足以升級,于是毫不猶豫升到了10級。

  這下,他就到了0階10級,可以進階了。

  打開自己的屬性欄,現在他可以說和一個月前是兩個樣子了。

  10級觸手潛獵者

  力量15 敏捷28(4屬性點) 韌性8 體質15 感知30(4屬性點) 智力16(8屬性點) 精神10(4屬性點) 意志6 合計128

  種族天賦:微弱媚藥分泌,血肉塑形

  職業能力:無

  習得技能:束縛粗通,變形粗通

  法術:戲法:虛影術

  除了等級的提升,他還又學會了個變形粗通,和一個最基礎的魔法虛影術。

  變形粗通的獲得純屬意外。

  大概是因為每次和萊狄李婭做愛時,他都把血肉塑形用到極致,玩得太花,所以做了幾次之后就有了這個技能…

  效果其實一般,主要體現是他的血肉塑形速度更快也更靈活了。

  至于虛影術,這還要歸功于萊狄李婭的便宜老師克里圖特。

  身為路穆知名學者,和浮汞級大法師(這是觸手怪和萊狄李婭在和他的閑聊中知道的),克里圖特當然不會只愿意教萊狄李婭說路穆口音。

  魔法,修辭學,雄辯學,歷史學和哲學,他都在課程里帶了一點。

  萊狄李婭雖然對此不太擅長,但她本來也不算笨,面對困難更是有一股狠勁,因此竟然也勉強跟上了克里圖特的進度。

  克里圖特看起來還挺滿意,便將課程繼續了下去。

  不得不說這老頭的水平是真的高,萊狄李婭學了好幾年魔法才會了四個戲法,但克里圖特用邊角料時間,教了一個月她就又學會了一個。

  基本上每次上課,萊狄李婭都會把觸手怪帶過去,而克里圖特也會利用萊狄李婭學習的間隙,和觸手怪進行高強度的建政交流。

  當然,一開始話題是包含了哲學,歷史學等多個方面的,但是克里圖特很快就發現觸手怪,只有在聊政治的時候能給自己點啟發,所以之后就只聊政治了。

  作為回報,他會教觸手怪一點魔法。

  這也是觸手怪為什么學會了一個小魔法,還把之后升級的自由屬性點,都給了智力和精神的原因。

  他之后就想做個魔法系的觸手怪,畢竟在這種高魔異世界,魔法基本都是生產力的代表。

  不過,克里圖特最近似乎變得繁忙了起來,也不再能每天教萊狄李婭了。

  下個集市日開始,課程就會變成每個集市日五天,也就是八天里有五天。

  據蒂耶尼魯斯所說,現在克里圖特擴大了招生規模,平均每天要面對幾十個學生。

  并且他似乎還有染指寶石生意的意圖,正在積極派人和特里同的各路商人磋商。

  觸手怪細想感覺也沒什么好奇怪的,畢竟一開始選克里圖特也是因為他缺錢。

  其實照他這個掙法,一天下來也就兩三千第納爾的樣子,參考萊狄李婭的父親拉米達提六世,數百塔倫特的財富,這收入算不上很夸張。

  整理好心情,觸手怪開始進階。

  這就是有系統金手指的好處,普通人到了這個階段可能需要幾個月的時間,調整狀態才能進入一階,而他直接靠系統就可以了。

  這一次的選擇非常之多,足足有二三十種,分成了兩大類。

  一類是職業,走的是人類的職業進階道路。

  另一種是種族,走的是幻獸的種族進化道路。

  不過按照系統的解釋,他現在才要一階,還遠沒到要選邊站的地步,所以看效果來就行。

  于是,他迅速挑出了在他看來最合適的幾個進階。

  “潛伏觸手獵人,主屬性:敏捷,感知,職業特性:避役之皮,束縛適應,前置條件:變形粗通,束縛粗通”

  “血實之蕾,主屬性:智力,體質,種族天賦:血實凝結,血肉壓縮,天生施法,前置條件:任意戲法,變形粗通”

  “觸手強縛者,主屬性:力量,韌性,職業特性:束縛適應,弱效野獸之力,前置條件:束縛粗通”

  潛伏觸手獵人是他目前職業觸手潛獵者的純上位,特性避役之皮可以讓他的皮膚具有變色能力。

  血實之蕾是一個輔助型法系生物,天賦血肉壓縮可以讓他藏得更隱蔽,血實凝結則可以自降一級,產生有提高實力作用的道具血實。

  觸手強縛者屬于強搶民女類型,同時也皮糙肉厚。

  思慮再三后,觸手怪還是選擇了血實之蕾。進入1階以后,他的實力提升速度會大大變慢,可能得要四五個月才有機會到達2階。

  因此不如選個輔助類型的,讓萊狄李婭快點到3階。

  而且,血肉壓縮這個天賦,似乎能滿足他的某個邪惡想法…

  “是否確定進行進階?”

  “是”

  “進階開始。”

  久違的暖流傳遍全身,觸手怪的身體開始飛速變化。

  他的身體從原本的深灰變成了黑紅,同時原本緊實光滑的觸手也變得蓬松柔軟。整個看起來,就像是一朵黑紅的花。

  兩條全新的觸手長了出來,觸手中心的原本基本只起連接作用的“主體”也開始膨大,并長出了如花蒂和花蕊的組織。

  進階完畢,他看了看自己的屬性欄。

  10級觸手潛獵者 0級血實之蕾

  力量12 敏捷16(4屬性點) 韌性15 體質22 感知20(4屬性點) 智力32(8屬性點) 精神21(4屬性點) 意志15 合計145

  種族天賦:微弱媚藥分泌,血肉塑形,血肉壓縮,血實凝結,天生施法(血視)

  職業特性:無

  習得技能:束縛粗通,變形粗通

  法術:戲法:虛影術

  觸手怪試了試,發現血肉壓縮的效果,是壓縮體積的同時質量也壓縮,大概能讓他縮小一半,非常樸實無華。

  而他現在雖然加了兩條觸手,但是體重并沒到以前的兩倍,配合血肉塑形,他能把自己壓得比以前還小一些。

  血實凝結用不了,至于血視,是個戲法級別的雞肋魔法,效果就是讓受到影響的人眼睛像蒙了一層血一樣,一定程度上干擾他們的視力。

  不過他知道,隨著他等級的提升,之后還會學到幾個法術。

  因為這次新增的能力不像血肉塑形那樣靈活多功能,所以觸手怪很快就無聊了起來,進階的喜悅也淡了。

  第二天很快到來。

  當萊狄李婭醒來時,她第一眼就看到了趴在床上,簡直像變了一只觸的觸手怪。

  “特雷迪烏斯,你…”她驚訝地說。

  “你又找回失去的力量了?”

  “嘿嘿,其實這次是進階了。”觸手怪笑了笑。

  萊狄李婭抱起了已經能有十幾公斤重的觸手怪,笑著評價道:

  “手感倒是好了許多。”,隨后她又捏了捏觸手怪終于可以不再被稱為“觸手連接處”的身體部分:

  “也好抱了。”

  “這樣你高潮的時候就不用再抱著枕頭了。”

  觸手怪揶揄道,隨后被紅著臉的萊狄李婭,用足以捏碎石塊的力氣掐了一下。

  “嗷!”

  觸手怪發出殺豬般的叫聲。

  “你輕點,我可比不上你們騎士。”

  “哼!”

  萊狄李婭把他放到一邊。

  “那么今天,你打算讓法蘭娜見見你嗎?”

  這個問題不是第一次提了,萊狄李婭在過去的一個月里,隔三差五就會問觸手怪一句。當時觸手怪一是覺得,法蘭娜和萊狄李婭還不夠熟悉。

  可能會不聽萊狄李婭的話暴露他的存在;二是害怕自己那副樣子嚇到法蘭娜,畢竟那時候他看起來就像是一只被砍了頭的章魚。

  見慣了珍禽異獸的萊狄李婭見怪不怪,但是普通人還是會感覺有點惡心的。

  觸手怪想了想,首先,他覺得法蘭娜簡直已經把萊狄李婭,當成母親和主人的結合體來看了,可以說極盡依戀和愛戴。

  仿佛要把當奴隸的這幾年,失去的母愛全部補回來一樣,信任上完全不存在問題;其次,雖然他現在的樣子某種意義上比之前還丑。

  但是在血肉塑型的幫助下,他稍作修改就能真的像一朵會走的花一樣,還是挺符合人類審美的。

  綜上,他覺得時機已經成熟了。何況法蘭娜現在已經完完全全,是這個家庭的一份子,自己一直避而不見也不是個事。

  “行吧,我覺得也是時候了。”

  “真的嗎?那我們馬上出去見她?”

  此言一出,萊狄李婭立馬喜笑顏開。

  “你先把衣服穿上吧。”

  事到臨頭,觸手怪又有點猶豫。畢竟對法蘭娜來說,他就像是憑空跳出來的一樣,他有點擔心小姑娘接受不了自己。

  “我這就去。”

  萊狄李婭對觸手怪愿意見法蘭娜由衷地感到高興,都沒有對觸手怪的調笑感到害羞。

  很快,按照商量好的,萊狄李婭先走了出去。

  “主人,早上好。”

  正在打掃大廳的法蘭娜見到萊狄李婭,立馬小步跑來,向她行禮。

  “早上好,法蘭娜。”萊狄李婭笑著應道。

  好吃好喝養了一個月,法蘭娜現在已經不似一開始那般骨瘦如柴,皮膚和頭發也漸漸恢復了光澤。

  雖然她身形依舊消瘦,皮膚也還由于長期的風吹日曬而泛黃泛黑,但誰也不能否認她確實稱得上可愛動人。

  萊狄李婭繼續說道:

  “法蘭娜,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和你說。”

  “是,主人。”

  法蘭娜立即做出了一幅靜待傾聽的乖巧樣子。

  “我要給你介紹一個人。”

  萊狄李婭嚴肅地說。

  “你要記住,無論發生什么,你都要敬他愛他,如同對我一樣,聽到了嗎?”

  “是,我一定照做。”

  她嚴肅的態度讓法蘭娜也緊張了起來。

  萊狄李婭的臉色緩和了一點。她招呼道:

  “出來吧,別讓法蘭娜等太久。”

  觸手怪慢吞吞地爬了出來。

  法蘭娜瞪大了眼睛。她緊緊盯著眼前,這只像一朵大紅花一般的古怪生物,嘴巴微張,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你不用害怕,把我當成一朵會說話的花就行了。”

  觸手怪自嘲地安慰她。

  法蘭娜沒想到他竟然還會說話,又被嚇了一跳。她這才明白為什么主人要自己“如同對我一樣”敬愛一朵奇奇怪怪的大紅花。

  她急忙行了一個算不上標準的禮,道:

  “您好,敬愛的…”隨后她發現自己竟然不知道怎么稱呼觸手怪。

  “你叫他觸手就可以了。”

  萊狄李婭溫和地提醒道。

  “敬愛的觸手主人,我絕無害怕和不敬之意。我定會如侍奉主人一樣全心全意侍奉您。”法蘭娜宣誓道。

  她依然稱萊狄李婭為“主人”,卻稱呼觸手怪的名字,這讓萊狄李婭很是不高興,因為這明顯把她和觸手怪分了個高下。觸手怪卻感到無可厚非,說道:

  “你心里還覺得萊狄李婭才是你真正的主人,我不過是個外人,是么?”

  還不待驚慌失措的法蘭娜出言解釋,他便繼續說:

  “這很好,證明你不是個喜歡見風使舵,忘恩負義的人。我于你確實是外人,因為你今天才見到我。”

  “你要記住你現在對萊狄李婭的這份心情,無論何種場合,都不會有人指責你的這份樸實的忠誠。”

  他都這么說了,萊狄李婭也不好再發作,只好道:

  “法蘭娜,特雷迪烏斯的智慧不遜于任何一位智者,即便現在有了克里圖特老師,他也依舊是引導我前進的明燈。”

  “你萬不可因為他的外貌而藐視他,他的軀殼之下是一個高貴的意識。”

  法蘭娜連連點頭,表示觸手怪就是她的第二個主人,自己絕不會有半點怠慢和忤逆。

  此事就此完結。法蘭娜隨后端上早餐,請兩位主人用餐。

  萊狄李婭還是對法蘭娜的冷漠感到有點生氣,她覺得法蘭娜只是出于自己的命令,才不得不認可觸手怪。觸手怪在心合內勸她說:

  “你不用生法蘭娜的氣,誰能一下子將被自己視為母親的人,和一個剛見面的陌生人等同呢?如果她能做到,我才會感到不安和心寒。”

  “她現在也不過才九歲,不懂得什么是知識和智慧。我相信你在這個年紀,一定也不會因為一句空泛的稱贊,就對某個人肅然起敬的。”

  萊狄李婭本來也非常喜歡和信任法蘭娜,觸手怪這么一說,她便也笑了起來,不再生氣。

  吃完早餐,萊狄李婭便去練劍了。為了能在路穆搏得功名,她一直非常努力。

  下午,便是克里圖特的課。

  克里圖特對觸手怪的變化并沒有感到驚訝,進階帶來的外貌改變對幻獸來說非常常見,作為一位博學的大法師兼學者,這種事他早已見怪不怪。

  今天的課即將結束時,克里圖特突然說道:

  “你現在的語音和語調已經改得不錯,修辭上也有了點基礎,是時候去練一練了。”

  還不待萊狄李婭和觸手怪反應過來,他便遞出了一張紙,道:

  “明天,去凱旋廣場。那里有許多人等待你釋放他們的憤怒。”

  萊狄李婭和觸手怪一看,只見紙條上是一連串法律條文和相應的解釋,隨后還有一些補充的材料。

  一人一怪看得暈頭轉向。萊狄李婭不得不問道:

  “老師,這是什么?”

  克里圖特哂笑道:

  “有人總覺得當總督就是為了刮地皮的,甚至還想靠立法來強調這種事的合法性,那我們自然得站出來打他的臉。”

  觸手怪也逐漸看明白了,這上面的法律條文規定了若干的苛捐雜稅,而且內容紛雜繁復。

  有的要用原礦交,有的要用打磨過的寶石或者熔煉過的金屬交,有的則直接要求上交金銀。

  至于條文對這些稅的去向更是講得天花亂墜,哪怕是稍微云過一點法律的觸手怪,看得也是頭皮發麻。

  但后面的解釋說得很清楚,這些稅很多都流到了總督的腰包里,尤其是成品寶石和熔煉過的銀錠。

  附帶的材料則是一些對比,用來說明現在豪留的礦業,已經被打壓到了什么地步。

  “這是…”

  “《烏里留斯稅法》中的其中一些。”

  克里圖特答道。烏里留斯,就是現任豪留總督的家名。

  “他這么做,元老院不會管么?”

  觸手怪有點難以置信。盤剝百姓也就算了,還特地將稅款復雜化,在他看來簡直匪夷所思,說不定這里多花的管理成本,都比烏里留斯抽到的稅都多。

  “路穆現在自顧不暇,他當然有恃無恐。何況他給元老院的孝敬一分不少,自然不會有人說什么。”

  “最重要的一點,他是個自作聰明的蠢貨,他敢做,并不完全代表元老院不敢管。”克里圖特冷笑道。

  好吧,觸手怪覺得他說的對極了,尤其是最后一點。

  “元老院不在我們這邊,那就算煽動起了民眾又有什么用呢?”

  對路穆政治體系略有了解的萊狄李婭有點困惑。

  “萊希亞,這里可是路穆的行省,我們的國家屬于元老院和人民。特里同有大量富有的歸化異族,還有世代擁有公民權的軍人后裔。”

  “如果他們聯名到路穆起訴烏里留斯,他不但會破產,還要面臨身敗名裂,再無前途的風險。”

  觸手怪默默地聽著這個曾說過“賤民什么都不懂”的老狐貍大談“國家屬于元老院和人民”,暗暗思索。

  他知道這種事絕不會單單是打個官司這么簡單,總督刮地皮這種事司空見慣,如果不在場外使點手段,豪留人一定會敗訴的。

  “但,老師,無論是法律,政治,還是修辭和雄辯,我學得都不夠到家。”

  萊狄李婭心里非常沒底。

  “這事已經快到水到渠成的地步了,只需要你推一把。”

  克里圖特的語氣不容置疑。

  “如果這事辦不成的話,以后你也不用來這里上課了。”

  “——”萊狄李婭有點窒息。

  “想要在路穆站住腳跟,能說會道是少不了的。”

  看到萊狄李婭的反應,克里圖特態度緩和了點。

  “選舉時你要煽動民眾,立法時你要舌戰群儒,戰斗時你要鼓舞士氣,訴訟時你要說服法官。任何一條路,都需要你的口才。”

  萊狄李婭點了點頭,好像理解了克里圖特的意思。

  但是觸手怪不理解。

  她還是個孩子啊,而且才雜七雜八學了一個月,怎么就要去做政治演講了呢?這么大的事,是說水到渠成就能水到渠成的嗎?

  然而據觸手怪這一個月的觀察,克里圖特應該是個很有原則的人。

  照理來說,他這么篤定地把任務派給萊狄李婭,就代表他能肯定,這個任務對萊狄李婭至多只是有點挑戰性。

  難道說他一直在暗中觀察總督府前游行的人群?還是他恰巧通過什么推斷出了目前的情勢?

  觸手怪感覺這兩個解釋都有點說不太通,但是又確實不明白克里圖特哪里來的自信。

  也許這就是浮汞級大法師吧。

  最終,觸手怪什么也沒推測出來,只能無奈地和萊狄李婭前往凱旋廣場。

  凱旋廣場是特里同重要的集市和集會地,此時也是人來人往。

  雖然不常來這里,但是觸手怪還是有所發現:這里相比一個月以前似乎人變得更多了,氣氛也更加凝重。

  而且平時這里只有一些還算有點閑錢的小市民,或者富人的家奴在逛來逛去,今天卻多了許多穿金戴銀的富人。

  如果克里圖特所說的“水到渠成”是指這個,那這些人可能正是氣憤的礦主和富商。

  這讓他暗暗點頭,看起來老頭說的沒錯,特里同的氣氛是開始不對了。

  他鼓勵已經緊張得口干舌燥的萊狄李婭道:

  “萊狄李婭,”

  “嗯,我…盡量試試。”

  萊狄李婭艱難地擠出了一個笑容。

  她找到一個演講用的小高臺,站了上去。路穆人最喜歡政治演講了,所以他們修建廣場,哪怕是行省的廣場時,也會建許多高臺方便演講。

  她剛一站上去,廣場上的目光便一道道聚集在了她身上。

  集市上的人們紛紛感嘆,這位金發碧眼的北林少女竟如此美麗,同時也翹首以盼,想看看這位相貌和氣質,俱是不凡的小姐到底有何高論。

  萊狄李婭下意識地咽了口唾沫。

  “放心吧,我會在后面提醒你的。”觸手怪安慰道。

  “嗯。”

  萊狄李婭點了點頭,似乎是在回應觸手怪,又似乎是在給自己信心。她深吸一口氣,終于開口說道:

  “諸位,想必大家對《烏里留斯稅法》都有所耳聞。”

  “這是我們親愛的總督閣下定下的法律,美其名曰改革稅法,實則巧立名目,用繁雜的收稅方式中飽私囊!”

  她開始回憶克里圖特給她的小紙條,列數稅法中的種種不合理之處。

  觸手怪急忙提醒道:

  “你這些話是說給不懂法律的平民聽的,但是我們要爭取的是那些奴隸主和商人。他們看得懂這些,你說的對他們不過是陳詞濫調而已。”

  作為一個深諳載舟覆舟之道的現代人,說出這種話讓觸手怪感到很痛心。

  但是沒有辦法,現在他所處的就是屬于奴隸主和貴族的國家,他只能遵守游戲規則。

  萊狄李婭倒是沒那么多想法,聽到觸手怪的提醒,她立刻開始變奏。

  她開始拿小紙條里的數據作對比。

  在路穆周邊的一座100優格(約25公頃)的農莊,只需要十幾個奴隸就能打理好,盈利卻堪比常年需要幾十個奴隸的大銀礦。

  即便是鄰省塔比達尼亞的一座貧礦,其利潤也并不比豪留的富礦差多少。

  她又指出,烏里留斯對礦業的盤剝不僅在中飽私囊,復雜的收稅方式還令礦主們雪上加霜。

  尤其是收取銀錠和寶石的做法,相當于讓礦主們為他支付加工費,讓他把錢揣進兜里。

  這種盤剝也間接地影響到了商人和工匠的盈利,豪留身為寶石原產地。

  這里的寶石原礦和成品寶石價格,一年間竟然漲得比鄰省,塔比達尼亞還要高,大批大批的銀匠和寶石工匠面臨著破產的危險。

  不得不說,克里圖特準備的材料可謂豐富多元,翔實具體。

  即便是菜鳥演講家萊狄李婭,說起來也顯得口若懸河,頭頭是道。

  聽了她的分析,不僅是富有的礦主和商人,連底下擺攤的小攤主,恰巧路過的市民,都義憤填膺起來。

  底下有人喊起來:

  “烏里留斯滾回路穆!”

  萊狄李婭沒有在乎這陣喧嘩,想要繼續說下去,觸手怪卻提醒她:

  “順著他們的話來講。”

  于是萊狄李婭立馬改口道:

  “不錯,我們要讓烏里留斯灰頭土臉地回到路穆!但是他的離開會讓已生效的法律消失嗎?不會!”

  “所以我們要讓他明白豪留人的厲害,讓他乖乖地自己廢除烏里留斯稅法!”

  底下一位衣著體面的人突然插嘴道:

  “不錯,如果他不答應,我們就到路穆法院起訴他,讓他數倍數十倍地賠償我們的損失!”

  這句話一下子戳中了臺下所有人的興奮點。

  人們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有的說要砸了老軍營(總督府的所在),讓烏里留斯曉得輕重;有的說要讓烏里留斯在法院上聲名掃地,傾家蕩產;

  有的說要打跑所有來收稅的總督私兵,告訴路穆人豪留人可不是好惹的。

  看著臺下群情沸騰的場面,萊狄李婭有點不知所措。觸手怪告訴她:

  “你的演講已經成功了一大半了,現在,告訴他們該怎么做。”

  于是萊狄李婭便大聲說道,我們應該把力量集中起來,到老軍營去,讓烏里留斯知道自己做得有多錯!

  不僅是我們自己,一切能發動起來的人,我們都要發動!

  人群亂哄哄地應了一聲,隨后場面變得更為混亂了。有的人呼喊自己的親友,有的人聚攏自己的家奴,有的人直接拽上周圍的人就走。

  “我應該帶著他們走嗎?”

  萊狄李婭在心合中問道。

  “那當然,你現在可是游行的發起者,不僅要帶著他們,還要喊口號,提訴求。”

  觸手怪一邊說著,一邊憋著笑,他真的很少看到萊狄李婭這樣手足無措過。

  萊狄李婭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引導一場游行,但是為了不被克萊門特逐出師門,也只能拼了。

  她自暴自棄一般地伸出一只手,高呼:

  “讓我們到老軍營去!”

  “到老軍營去!”

  人群也振聲高呼,足足上百人追隨她的腳步一路向前。

  路上,躁動的人群和響亮的口號讓許多路人駐足,更多人加入了隊伍,一場百人的游行迅速發展成了數百人規模。

  隨著人數的增多,眾人的情緒也越來越激動,游行似乎有向暴動發展的趨勢。

  “他們為什么如此瘋狂?”

  萊狄李婭難以置信地問觸手怪。尤其是她還能看到許多看起來,并不富裕的平民加入了其中,而在觸手怪的理論里,這些人幾乎不會受到礦業稅的影響。

  “你注意到了嗎?剛剛是有人在四處撒錢的,肯定有不少人是他們拉的。”

  觸手怪說道。

  “而且成規模的游行本身就極具煽動性,很多人可能覺得你的議題,和自己有點利益相關就加入了。”

  “為什么?一點錢和一點模棱兩可利益就能讓他們這樣?”

  萊狄李婭感覺難以利益。

  “也許這就是克里圖特看不起平民的原因。目光短淺,見利忘義,不辨是非,極易被煽動。”

  觸手怪一邊說著,一邊嘆了口氣,深深意識到“開啟民智”是多么重要,像這樣的愚民,一不注意就會成為野心家的工具。

  萊狄李婭這下也明白了什么叫做易被煽動的民眾,這些在共和制光輝下生長的老百姓簡直一點就炸。

  盡管他們不懂什么是政治,甚至大字都識不了幾個,但這并不妨礙他們對政治的熱衷。

  她一點也不想帶著這些可能都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的人去總督府門前示威,這有悖她的良心。

  可是,木已成舟,她只能硬著頭皮繼續下去。

  凱旋廣場到老軍營的路上,可以說是治安的重點針對對象,但是人群竟然絲毫沒有受到阻攔。

  觸手怪注意到,治安隊基本看到游行隊伍都是繞著走,總督私兵看起來倒是有意阻止。

  但是當他們靠近游行隊伍后,卻又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知趣地退下了。

  這讓觸手怪暗暗嘀咕,看來這事不是水到渠成那么簡單啊。

  隊伍很快就到了老軍營,總督府門口一下子人聲鼎沸。

  站崗的士兵們不敢動手,只能把人攔在外面,守住最后一道防線,也算不失職了。

  他們束手束腳,游行的人群就來了勁。“廢除稅法”

  “烏里留斯滾出豪留”的口號,隔著幾條街都能聽到。

  “我該怎么辦?”

  萊狄李婭看著已經開始“全自動示威”的人們,感到了深深的無力。她覺得自己就像個煽動無知群眾的陰謀家,心里充滿了內疚。

  “不怎么辦,煽動他們,直到烏里留斯屈服。”

  觸手怪其實也不知道怎么辦,難不成一直這樣耗下去?

  不過現在離晚飯時間還有好幾個小時,烏里留斯要不就做縮頭烏龜顏面掃地,要不就站出來說點什么,照理說哪個都是賺的。

  令人慶幸的是,烏里留斯比所有人想象的都更沉不住氣。當一個總督幕僚警告失敗后,他便怒不可遏地帶著幾個,全副武裝的士兵沖了出來。

  “統統給我滾出去,這里是總督府,不是給你們撒野的地方!”

  他頂著沸騰的聲浪,憤怒地咆哮。

  看著這個惱羞成怒的家伙,觸手怪不由得啞然失笑,這就總督是怎么選出來的?這啥公關水平啊?

  果然,烏里留斯的怒吼不但沒有把沸騰的民怨壓下去,反而讓下面的罵聲更加起勁。

  示威的民眾抓起自己手邊,任何能丟出去的東西扔向烏里留斯。

  要不是他身邊護衛的法師及時展開了魔法盾,堂堂豪留總督閣下可能就要變成人形垃圾桶了。

  “你們算是個什么東西,當自己在路穆嗎?”

  烏里留斯氣得七竅生煙,破口大罵。

  “不錯,這里可不是你的老巢,容不得你胡作非為!”

  萊狄李婭看著這個丑角一樣的總督,火氣一下子涌了上來,心里的愧疚也沒了,直接開懟。

  “收起你愚蠢的稅法,回路穆去!”

  “哦?”

  烏里留斯眉毛一掀。

  “我倒要看看誰能讓我回路穆!”

  “你不回去,我們就讓元老院送你回去!”萊狄李婭毫不退讓。

  加入游行的富人們也七嘴八舌地給烏里留斯施壓。有人說,他在路穆認識厲害的雄辯家,為好幾個行省打贏過官司;

  有人說,他的朋友現在在路穆做裁判官,在法庭上有的是影響力;還有人說豪留又不是沒有出過新貴,元老院里自然有人幫我們說話。

  聽著這些話,烏里留斯的臉憋成了豬肝色。他很后悔自己當初為什么要自作聰明,玩一些幾百年前就被淘汰了的手段。

  結果現在,現成的把柄落到了所有人收拾,搞得他處處受制,要不撤銷法律成為全路穆的笑柄,要不等著在法庭上被人抓著,那套破綻百出的稅法起訴。

  但總督大人立法菜,嘴巴又不菜。他咆哮道:

  “你們這群沒眼力的東西,也懂法律?路穆街上隨便拉個小孩子都比你們博學!通通都給我滾,法律合不合理我自有公斷!”

  說罷,便頭也不回地逃回了總督府。

  人群哄然大笑起來,對這種懦夫行為感到不齒。平日里肅靜平和的老軍營,一下子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嘲笑,挖苦和辱罵一直持續到夕陽西下,示威的人群自認大獲全勝,便紛紛簇擁在萊狄李婭旁邊,大聲歡呼。

  萊狄李婭本以為自己要解脫了,沒想要又來了這么一出,只好強顏歡笑道:

  “諸位,我們勝利了!”

  她本想繼續說下去,但是此言一出人群便歡聲雷動,讓她不得不停下來。

  等歡呼聲過去,她才繼續說道:

  “但是,卑鄙的烏里留斯還沒有正式同意廢除稅法,我們的斗爭還將繼續!”

  人群中響起一陣贊同聲,隨后便有人建議,以后每天下午都來,不讓烏里留斯低頭不罷休!

  聽到這句話萊狄李婭簡直都要暈過去了。這才第一天她就已經累得要死了,再來幾次不得出人命?

  可為了老師的任務,她只能勉強打起精神,以一副激情澎湃的樣子回答,沒錯,烏里留斯不廢除稅法,我們的示威就不會結束!

  人群又鬧了一會,才漸漸散去。

  期間好幾個衣著考究的人都來邀請,萊狄李婭去他們家參加晚宴,不過都被她謝絕了。她還得去克里圖特家匯報戰果呢。